殿内铺着厚厚的绒毯,八个月大的萧明昭躺在摇篮里,小脸泛着骇人的灰白,嘴唇青紫,气息微弱。
谢珩踏入寝殿,殿内乌压压跪了一地的人,个个面如土色,抖若筛糠。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为陛下诊治!”谢珩的声音冷厉。
张院判声音发颤:“回、回王爷,臣等已、已为陛下施针灌药,暂、暂时稳住心脉…只是…只是这毒……”
“说!”谢珩盯着他。
“陛下中毒时日恐非一朝一夕,毒素已深!寻常解毒之法…恐难以拔除……”
张院判额上冷汗滑落。
“那该如何?”
李院判硬着头皮接道:“回王爷,唯有…唯有以毒攻毒一途,或有一线生机!”
“有几成把握?”
“陛下…陛下年幼体弱,脏腑尚未发育完全,臣等…臣等最多只有六成把握……” 李院判额上冷汗滑落,不敢抬头看谢珩的眼睛。
“就没有别的法子?”
“陛下今日骤然发作,来势凶猛,毒素已侵及心脉……若、若不用此法……恐……恐难撑过半月……”
谢珩俯视着摇篮里那张毫无生气的小脸,他伸出手指,摸了摸婴儿的脸,当下有了决断。他的眼神扫过地上跪着的太医,语气森然:“本王要你们用尽全力,必须治好陛下!若陛下有半分闪失,你们,连同你们的三族,就都去给陛下陪葬!”
“是!”
时间一点点流逝,殿内死寂一片。谢珩大刀金马的坐在外间,不言不语,像是一把大刀悬在众人头上。
有个小宫女实在承受不住这压抑的气氛,双眼一翻,直接晕厥过去。守在殿外的禁军统领赵无疾一挥手,两名禁军立刻上前,动作利落地将人拖了出去,没有多余的声响。
殿内跪着的宫人们大气不敢出,冷汗浸透了衣衫。
两个时辰后,张院判和李院判互相搀扶着走出来,两人皆是满脸大汗。
“王爷!幸不辱命!陛下…陛下性命无虞了!”张院判声音沙哑。
谢珩紧绷的肩背松弛了下来,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他站起身,微微颔首:“辛苦二位院判。”
“此乃臣等本分。” 两人连忙躬身,不敢居功。
“二位先回去歇息,后续调理还需二位多费心。”
“臣等定当竭尽全力!”
二人对视一眼,李院判心一横,再次开口:“王爷,陛下性命虽保,但此次中毒损伤极大,伤了根本…恐怕…恐怕日后体质会较为孱弱,需常年服用温补汤药,精心调养。”
“本王知道了。”谢珩闻言,面上没有太大反应。
两位院判松了口气,告退离去。
谢珩走进内殿,留下来的当值太医正要行礼。他摆摆手,走到床边,小小的婴孩被被子盖的严严实实,脸色苍白,气息微弱。
“好生照看陛下,有任何异动,即刻来报。”谢珩沉声吩咐。
“微臣遵命!”陈太医躬身应道。
谢珩缓步走出寝殿,站在跪着的宫人面前,目光落在赵无疾身上,“不论手段,查!”
“末将领命!”赵无疾抱拳,眼神瞬间变得凌厉。他一挥手,殿外涌进一队禁军,将地上所有侍奉幼帝的宫人,无论品级高低,全部押走审问。
当夜,京城许多府邸的大门被急促的敲门声砸响。天还未亮透,赵无疾已率禁军手持谢珩令牌和加盖玉玺的圣旨,破门而入,将涉事官员、宫人内应及其家眷尽数锁拿下狱。一时之间,京城风声鹤唳,知情者胆寒,不知情者亦惶惶不安。
翌日,卯时三刻。
紫宸殿内,文武百官依品阶垂手肃立,那张象征着至高权力的龙椅空悬。龙椅侧前方设一紫檀木大椅,谢珩端坐其上,一身玄色蟒袍,面色沉静,不怒自威。
例行奏对开始,户部、工部分别禀报了西北雪灾赈济及道路疏通的最新进展,吏部则呈报了钦差方明德已启程的消息,一切看似如常。
就在几位官员奏事完毕,殿中短暂安静时,谢珩缓缓开口:
“昨日,宫中发生一事,本王以为,当令诸位知晓。”
众臣的心不由得提了起来,纷纷屏息凝神。
谢珩的目光扫过全场,语气沉痛:“有宵小之徒,罔顾国法,悖逆人伦,以阴毒手段,于陛下饮食中暗下剧毒,意图谋害圣驾!”
“什么?!”
“陛下?!!”
“竟有此事?!”
一石激起千层浪!殿内瞬间炸开了锅,百官哗然。
太师崔琰猛地抬起头,白须颤抖,手持玉笏越众而出,声音因震惊和愤怒而发颤:“摄政王!此言当真?!陛下……陛下龙体如何?!可还安泰?!”
他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首要问题,语气中是真切的惊惶。无论派系如何,幼帝若此刻驾崩,引发的将是难以预料的乱局。
肃亲王亦是浑身一震,他紧随崔琰之后,急声道:“王爷!陛下乃国本!究竟是何人如此歹毒?必须诛其九族!陛下如今情形怎样?”
礼部尚书李崇海出列道:“摄政王,陛下安危关乎社稷,此事非同小可!不知是在何处中的毒?经手何人?护卫陛下寝宫的禁军是何人当值?为何竟能让歹人得手?!”
“是啊!必须严查!”
“胆大包天!简直骇人听闻!”
“陛下若有差池,我等如何面对先帝在天之灵?!”
群臣激愤,大殿之上一片混乱。
“肃静!”谢珩声音陡然提高,瞬间将所有的嘈杂都压了下去,“陛下洪福齐天,经太医全力救治,已脱离了险境。”
此言一出,殿内大臣明显松了口气,尤其是那些中立和保皇派大臣,脸上的焦灼散去不少。
但谢珩接下来的话,让所有人的心再次提了起来:“然,陛下年幼,此番中毒损伤极大,元气大伤,日后需长期静心调养。”他顿了顿,继续道,“至于下毒之人及同党……”
他冷笑一声,声音里的杀意毫不掩饰:“禁军统领赵无疾。”
“末将在!”侍立在御阶下的禁军统领赵无疾踏前一步,甲胄铿锵。
“将昨夜审讯结果,报与诸位大人知晓。”
“是!”赵无疾转身面向群臣,面无表情,声音冷硬,“经连夜突审,现已查明,下毒者为陛下乳母李氏。李氏幼子被前兵部尚书余孽劫持,以其子性命相要挟,逼其在陛下的辅食中掺入毒素,历时一月有余。同党包括御膳房管事太监王全,看守西华门角门侍卫两名。前兵部尚书之子余文昭,其父因谋逆罪被诛后,余文昭收拢旧部,意图毒害陛下,制造混乱。一干涉案人等共二十七人,均已招供画押,关押天牢候审!”
“前兵部尚书余孽”几个字一出,让一部分与旧势力有牵连的官员脸色瞬间变色。前兵部尚书去年因谋逆被下令处死,当时就有不少人替他求情,如今余党作乱,他们生怕被牵连。
谢珩接过话头,声音回荡在大殿之中:“逆贼猖獗,竟敢谋害天子,动摇国本,其罪当诛九族!本王已下令,所有涉案人员,无论主从,一律按谋逆大罪论处,即刻明正典刑,以儆效尤!其家产抄没,男丁斩首,女眷没入官婢!凡有求情、包庇、或与此案有牵连者,同罪!”
殿内鸦雀无声,无人敢在此刻出声质疑。
“陛下受此大惊,从即日起,非本王与太医令允许,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打扰陛下清静。所有进入陛下寝宫之人、之物,需经三重查验。望诸位体谅,一切以陛下安危为重。”
崔琰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沉重地叹了口气,躬身道:“老臣……遵命。望陛下早日康复。”
肃亲王萧远山眼神复杂,也只得跟着躬身:“臣遵命。”
其他人更是噤若寒蝉,不敢再多言一句。
谢珩微微颔首,重新坐下,语气恢复平静:“若无其他要事,便散朝吧。西北赈灾之事,各部需加紧督办,不得有误。”
“臣等告退……”百官心有余悸,纷纷躬身行礼,依次退出大殿。
殿外寒风凛冽,吹得百官官袍猎猎作响,却吹不散他们心头的沉重与寒意。
下朝后,谢珩径直来到皇帝寝宫。萧明昭还未苏醒,小小的身体陷在柔软的被褥里,脸色虽仍就苍白,却比昨日好了许多,嘴唇上的青紫也淡了些。
谢珩看着这脆弱又坚强的小生命,心中生出一丝异样的情绪。他俯身,伸出双手,想将她抱起。
一旁负责照料的女医见状,紧张地出声提醒:“王爷,陛下刚刚脱险,身子虚弱,动作需、需格外轻柔……”
谢珩动作一顿,看了女医一眼。女医被他看得心头发慌,连忙低下头。
“如何抱?”谢珩开口询问,语气平淡。
女医有些意外,颤颤巍巍的走上前,轻声指导:“王爷,需一手托住陛下头颈,另一手托住腰臀……对,就是这样……手臂需稳……”
谢珩按照她的指点,调整好姿势,小心翼翼地将萧明昭抱起。小小的婴孩在他宽阔坚硬的臂弯里显得格外脆弱。他动作略显僵硬,但好在足够平稳。
“拿厚毯来。”谢珩吩咐。
女医连忙取过一条柔软的厚绒毯。谢珩示意她将毯子仔细包裹好怀中的幼帝,只露出一张小脸。确认包裹严实后,他抱着幼帝转身大步走出寝殿,登上了早已备好的暖轿。
“去本王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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