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你会起兴趣的男人正如遭这个时代的庸夫遴选着的女人,不需要太聪明,又可不能完全蠢坏,最重要者乃是性魅力和体面的性格,并且允许自己对任何目标的兴致都只经一段蜻蜓点水;

你对我和那个尼采主动交好,想尽办法拒斥被先入为主充作‘可以发展的异性’首要看待,却在相处日久后能够作为母亲和咨询师般的朋友教授他包括求偶在内的人际技巧,也能够带我看许多新鲜又深入复杂的玩意儿,用**似的语句夸赞我,鼓励我,愿意抚摸拥抱贴面吻我。如果我不示爱,你就能够一直心照不宣地保持着距离,只在每天固定的一段时间用极轻微说是姊弟也尽无碍的暧昧为我注入信心下去。”

她在旁边明显地颤动了一下,而他眼中凶险的激情的异光正奇谲地变得潮湿,浸入水波似的粼闪。他还在往下说,

“我很想认为你只是可怜我们,可怜和你一样难以融入世界而较你孤独得更自暴自弃悲剧得更彻底的小丑,可怜当中夹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玩弄;又或者你本来就是一个大傻瓜,只因想做举世无双的义人和超越式的英雄,就迷信地践行起来基督教的阿加佩式的爱;或者说尼采的文字跟你精神相交过,而我是你在这边世界上的坐标,是唯一能和你互相感应的人,又自愿无偿为你提供食宿、资助,你因为比我们‘社会化’得更好,又过去已习惯于寂寞,独立,倾向把微小的恩看得极大。

但你自己的孤独和痛苦从没有消失过。你凭什么这么做?你凭什么就站出来?

你是一个**者,一个主张保护一切被侮辱与被损害者的人,一个热衷政治而因种种局限种种顾虑永远在接近政治的边缘地带继续为理想奋斗的人。你有一个不必像天国那样,从而实现条件比天国更苛刻的理想国。你相信它会来,以一种并非信仰而是科学与需要的姿态,或者说你相信自己正在行动为此用尽全力的决断,相信周围比你更激进的信徒的狂热和牺牲、其队伍会曲折增加的团结和庞大。但这整个梦,对于你自己,永远维继在半破灭半闪烁的程度,你无与伦比地确信它与你无关,你生不逢时,不入沧浪。你接受了无论他人如何,偏自己难以得救。

你口口声声要一对一建立所谓能靠交往理性打破心之壁的关系,却不要在已蒙受的好处之外再让别人为你多做什么。你压抑自己的需求,因它可能把你冲毁,因你害怕,因你信任依靠的主体还是自己。你为他人做事时,含着两分缄声的呼救,八分代偿的想象。”

她的眼泪终于没有征兆、没有声响地掉在他的大腿上。

他紧紧覆裹着她的手,她没有抗拒,于是他犹豫着,靠得更近,虚抱住了她的肩背,

“世界上的人不容易听到你的追求,也看不全你的过去,有人理解你、能够明智地回应你的心已然很难,于是有人合乎你的审美、引起你的**对于你的自我补救工作也算了不起。你说必须要把每个人分门别类地放在各自的位置上,才方便自然地爱他们。这样做最大的依据其实是你通常没法再向平庸如他们比你赐的价签上要求得更多了,你不想随随便便地恨他们,恨上一些被你相信无辜的具体的人。

你不想打通联系之间的可能性,便把爱情切割得只剩下激情,把亲密永远地独留给友谊,而不要或者也不信任何人任何关系给出的关于负担责任和决不终结的承诺。相对来说,友谊贵而爱情贱,完全来自你在同样挑剔到难以建立的关系中只因前者更可靠、需求更大,就阉割后者使之便于泛滥的成果。”

“即使如此,”他的声音终于也温柔地颤抖起来,如此不像那个阴冷魔魅的歌者,更加用力地拥护住她,“即使如此…”

“我想,基于你说话时的轻松、愿意反复向我保证并非客套、超乎一般助人冲动所需地播撒给了我这样多我从未奢望的似姊妹似情人的爱怜,基于你所有好与真而长久光耀的部分,我想要、我尝试和斗胆相信……你说‘就喜欢古典哥特风味的男人’时好像是真的,可能我也真的如你所说,恰是一个‘相对而言带给你的命题最不沉重又富有意义的人’。

如果我们从未相处相知,你尽可以像在荧幕前一样略过我,也可以当亲身经过我面前时,出于你的一种癖好随便地爱上我——这对于过去的我听起来真有点妄想—,再用你轻浮黑暗自我放纵的那一面,戏弄我,撩拨我。我会上钩的,因为我根本是个可怜虫。歌声优美又接受我帮助的克莉丝汀可以,其他任何不敢想象会仰慕我想亲近我的女孩可以,气质出类、谈吐慧黠还愿意玩玩我的你一定也办得到。无论是谁施舍了爱,你们都有权拿我当一辈子的奴隶,我会永远发狂地爱着;又由于我生性偏执,总想要控制心爱的人,因此无论是谁,腻味了也尽可以用同情、厌烦和命令离开我。即使我病态占有欲的地宫也有一种心灵的钥匙可以支配它投降送女主人离开,丽姬娅,天衣,聪明的你能找到它,你不会太忌惮玩我的,而我一旦识别到了你的兴趣,就会情愿狗儿一样主动扑上来。随随便便插进我心里的钥匙,随随便便站在你屏幕上的幻想角色,即使是这对我来说也足以至死不渝,或许你也会稍微地记住我。你要是有点喜欢我,我们为什么不可以谈上一场呢?

但我们比那更早,比那更深地相遇了。你当了我的朋友,或者,我有幸成为了你的侍奉者,被照顾被教养者,在这个时代的资助人,旅伴,同居舍友,特别是还有你的‘朋友’。我们相识得如此之多。现在,只要你什么时候决定用爱情的方式爱谁——我请求你来爱我。

我想,几乎所有缘分都是偶然的,‘必然’是缘分发生之后才有的质变事件。

如果世上没有、或者你那时没有遇到…尼采,你仍然捧着红与黑、拿破仑传、屈原九章和嵇中散集,也会拄着它们继续度过青春期,一样会在那时成为你孤愤狂躁间的某种慰藉。那样一旦你再来到了另一个时代,恰逢当中谁的其时,还有支撑生存和排布的本钱,就一定会努力帮助那个人。——但你抽出的是他的选集。他有十年的主张同叔本华相趋,他的哲学史地位远逊于康德和黑格尔,他写东西像寓言诗,他歧视女性,许多精神病人都会说比他更自负的呓语。就像行星与一颗彗星的相遇,极其要关心轨迹和引力,只在当时,他的才华与性情足够让他撞上你的心门,变成特别的代入、追捧、再到同命相怜者。

现在你应该知道,对我来说的你也是如此。丽姬娅。天衣——。你来以前,我可能爱上所有的女人,对她们的一点温情和美丽感恩戴德;你来以后,因为你的陪伴和交流,我逐渐变化得更健康,更温暖了少许,可能对所有人做下点力所能及的好事,即使有朝一日被你或命运抛弃,我也会残留下勇气面对生活,等待新的被爱来临。可是出现的是你。只有你,只有你独一无二又闪耀又平常、又勇毅又脆弱地降临在我面前,踩踏在我的孤独里,能带给我一种前所未有超乎寻常的东西。我,魔鬼和野兽一样罕有人性的、除了自己谁都不怜悯的游魂埃里克……现在我也想要拯救你。不是什么恋母和浪漫爱的中毒的投射,再不会有第二个人让我发生这一种爱了。”

他打了很多腹稿,想传达的心语冗长程度好比尼伯龙根指环的全场戏,后面还有大量内容可供陈词,来尽力争夺女士临时的爱情,友眷特别的依赖,恶龙盘踞骑士的机会,魔王拯救勇者的入场资格。只是由于在这里羞涩、热切和强烈的忐忑,口鼻泄出急促的吐息,滚烫笨拙,不能不停下来整理言辞,顺带松开些怀中仅此一位的演讲听众、唯一的宣誓审判人,想要慎而细地观察她的神色,他已然暂失掉了去揣测的识力。

她面上扫除了落过泪的痕迹,徒有明显的怔忪,就跟听太久开始放空了似的;却随着臂弯的放宽而敏巧地从中滑脱更远,仿佛已在这场求爱中后撤,眉眼很快酿成了一种奇异的、带酒气的冰冷:

“我从来没有想过‘被拯救’这种事。听起来怪恶心的,主体性很匮乏的样子。”

——他的心都要碎了,毫不夸张,那儿比他身上任何地方受过的伤都要剧痛,可能快超过面对生母自昏厥中爬起、哭嚎捶打、没两天亲手递给他一副面具的时候了。怎么能痛成这个样子?该顺从地表示已明白懂得,还是先强辩着把后面想好的论据“他都能为她做到些什么来作为这项拯救中应服的义务”一气儿快速列完再歇气?…她是不是就要从现在开始抛弃他、至少也会同他从此拉开隔阂了?他不习惯违逆她,浑浑噩噩,他爱的残暴的勇者和女神声音变得很小,还在继续嘟哝,

“……想曹丕哪里需要讲这么多。”

听到这里他眼眶睁大,瞳孔缩小,回过神来还不知道怎么抗议她的污蔑,就涌出股股的泪水。他拼命去擦,一只柔软的手按住了那半张骷髅形的丑脸,拇指压了压眼皮轻轻把眼角抹干。晃动之中终于聚焦了,她在对面正对他露出微笑,膝头顶向他的大腿,

“还没说不同意啊,怎么哭了?好厉害。我答应就是啰,和我上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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