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君虞洗完澡后，换回了自己最初的那身校服。
刚才那半个小时内，她已经给自己心理建设完毕。
本来就该回去的，留在这里的每一天，只不过是偷来的时间。
系统瑟瑟发抖：【唔，宿主捏，我觉得我们可以再挣扎一下。】
唐君虞本来想怒斥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但话到嘴边生生忍住了。
平心而论，这个系统虽然是个蠢萌AI，但改动上限这些行为出发点都是替她好的，她何必在相处最后关头骂人家呢。
相识一场，本就是缘。
她现在能清晰快速地将自己从这个世界脱离，是因为她从未将这里的一切当作真实存在的。
她只是个过客。
瞥向昏倒在床上的言书玉，唐君虞内心中竟生出些许不舍。
会留念的吧，毕竟她好久没过过这么轻松快活的日子。
言书玉醒来时，便见到唐君虞盘腿坐在榻上，神色不明地望着他，身上还穿着他们初见那日的蓝白色短袖长裤。
再仔细一看，其实就是唐君虞望着他这个方向发呆。
“君虞姑娘？”言书玉轻轻唤了声，双手抚摸上了被东西砸中的地方。
他头上的99好感度实在是格外引人注目。
“对不起啊。”唐君虞悠悠道，“我刚才误以为又条蛇爬你身上了，下意识拿了东西砸晕了你。”
虚拟面板上的好感度条似乎有上涨的趋势。
系统道：【宿主，咱们还是挣扎一下吧，想想有什么可以让男主好感度降低的方法。】
唐君虞：【没吧。其实我刚刚还想过在他雷点蹦迪，但想想还是算了，这样做了之后他估计就不会梢上我了。】
所谓雷点，即言家满门被灭之事。
其实破案，即涨主线剧情点并非唐君虞在才可完成，言书玉一个人也可完成。
她顶多只是起一个辅助作用罢了。
而且得了的剧情点数也只有她可以使用。
她一直跟着主角团，只不过是因为，茫茫天地种，除却主角团身边，她似乎再无什么地方可去。
系统：【唔，你上次是不是让他好感度降低来着？】
唐君虞仔细想了想，确有此事，虽然后面又升了回来。
好像是他们当时在讨论死人的事情吧。
言书玉不认可她对生命漠视的态度，但她并非这个世界的人，对虚拟世界的生命也起不到什么敬佩的感觉。
更何况是杀人者的生命。
一串又一串的代码而已......
沉思了一会儿，唐君虞选择了吵架，她起了话匣子：“男......书玉，你和连翘是亲兄妹来着？”
在言书玉眼里的唐君虞，并不知道他家里的恩怨。
言书玉茫然地看着她：“嗯，正是。”
“那为什么姓氏不同？是你随父姓，翘儿随母姓吗？”
“并非，翘儿是随她师傅姓的。”言书玉斟酌片刻，把自认为能对唐君虞讲的信息粗略地说了一下。
“我与翘儿年少失散，半年前才在南州一带相遇并相认，后来又一起游历了京河，玉门关，白玉京等地。”
“唔！”唐君虞道，“说起这个白玉京，前段日子发生的惨案我到现在还历历在目呢！这件事情都传到我家乡去了！”
言书玉的神色有片刻的怔愣。
“那李庶人真是可恶！”唐君虞作出生气的模样，“人面兽心！胡作非为！为一己私欲竟然杀了十名书生！最后也只是仅仅落得个没收财产，贬为庶人的下场！不得不说，这宗室之子真是与我们平民百姓不同，流的血也是金贵着！”
“想必他以后，虽不能考取功名继承爵位，也可以过得逍遥快活吧！真是苍天无眼！”
唐君虞看着发怔的言书玉和他头顶上掉到95的数值。
没错，就是这样。
出自《名案录》的，主角人设崩塌之案。
在这一案里，圣父心大发的言书玉，在找出最后凶手时，为可怜兮兮又同样有苦衷的凶手向书生们的家人求情。
虽然这里的塑造涉及到了现实里的其他因素，譬如当时国人最爱的大团圆结局，以及同样被塑造得可以共情的凶手李庶人。
可是崩坏就是崩坏，既然虚拟世界的男主代码被植入了这样的设定，那就是不可更改的！
言书玉喃喃道：“苍天无眼。”
唐君虞用力的点头。
顺便在脑海中回想，白玉京案的李庶人，杀书生的动机是什么来着？
对了，夺位失败又伤了根本的王爷将自己的一切心血与期望寄托在了自己唯一的孩子李丛身上，希望李丛能代替他完成登上龙位的毕生之愿。
奈何李丛并不聪明，早早开智却比不上寻常官家的孩子。这让王爷颇为恼火，于是对孩子更加的“上心”。
这里的“上心”，虽出发点是好的，但行为却极尽苛责虐待，久而久之，李丛就成了一个阴郁的心理变态。
他有日在黑市收购了号称状元血制成的状元酒，下一次小考就大放光彩连升好几个名次，从此就迷上了状元酒的味道。
直到有天，他无意间遇见被追债之人赶杀的赶考书生李名，见死不救放任歹徒杀人，后又将他的尸体带回去亲自制酒。
是的，他不仅爱上了血的味道，更爱上了杀戮的感觉。
也就是喝了自制的状元酒后，他的学习成绩更好了。
可笑的是，案件最后揭晓，其实让他提升成绩的并非什么状元酒。
而是因为杀戮扯开了他宣泄以及压抑的口子，当心中的不甘与无奈通过血疏通出去后，他得了心理暗示，自己的状态变好，才让能力得以最大化的施展。
其中关于李丛悲惨且被压迫的童年片段，动漫花了一集的时间来体现，这也为后来王爷散尽家财保儿子一命做足了铺垫。
后来又用了一集，讲述了死者中几个死有余辜的书生，放大了被害者的恶和杀人者的善，使得言书玉浅站边李家有了基础。
尽管被害者所呈现的恶，不及这悲惨的结局。
后面王爷还给足了受害者家属金银，极尽压低姿态。
回忆完毕后，唐君虞又托腮道：“有几位受害者确实可恶，但我认为，他们的遭遇并不配得上如此虐杀。其中有几名，更是只行小偷小窃之事，放进律法里，也只是赔点钱财。”
言书玉道：“但我记得，仅仅只是一两名。”
唐君虞道：“明月国律法，无故杀一人就要斩首！我们假定那几位寻花问柳残害良家妇女的都得死好了，那剩下几位呢？并非犯了死法吧？”
言书玉：“李丛本身也十分凄惨，这......”
他眼神立刻黯淡了下去，唐君虞并没有发现，她只是在关注默默减少的好感度。
随后又补上一击：“其实，我知道白玉京案的捕手是你。”
“你之选择，并非珍重生命，更是无视生命以及法律。”
“无视、无视.......”
言书玉低头喃喃，整个人看着状态不对。
唐君虞：“你怎么了？”
“无事。”言书玉抬手阻挡，“我回去思梧道人那儿了，你也早点睡吧。”
“嗯。”唐君虞点了点头，打着哈欠回去了。
她不知道的是，留下来的言书玉就像是被阴鬼上身一样，喃喃地重复着几句话：
“我怎么会作出那样的选择呢？”
“李丛应当打入大牢。”
“我当初怎么会做出那样的选择呢？”
李丛是否会被打入大牢，选择权并不在于他。
他所能选择的，是自己听候一切起因结果后的心之所向。
为什么他当初的“心之所向”是同情李丛呢？
——
躺到东方连翘身侧，唐君虞才长呼一口气。
沉重的眼皮子垂了下来，预计过几分钟后，她会陷入睡眠。
而就在此时，不安分的系统忽然大叫：【宿——主——】
被这声吵醒的唐君虞立刻坐了起来，任谁想睡觉时被人在耳边大喊一声都会生气：【你干嘛，找死？！】
系统兴奋道：【好消息！我刚刚死命戳主系统，它终于回我消息了！允许我有一次上限下调的机会。】
唐君虞捕捉到了一些不易觉察到的华点：【刚刚？你的意思是说，你之前没戳咯？】
系统逃避问题：【呐呐呐，宿主，我们调多少啊，我们现在可支配的主线剧情点数是5，可以下调到200。】
唐君虞听了都要晕过去了：【还要花钱。】
系统沉默。
唐君虞刷了一下自己购物车：【算了，两百就两百吧，百分制的话，我让他对我的好感不超过百分之五十就行。】
系统：【滴！更改成功！】
唐君虞躺会榻上，可是经刚才那么一吓，怎么也睡不进去了。
此刻系统道：【宿主，想问一下，你是真想回去吗？】
唐君虞想也没想：【当然是不想回去！】
随后又补充道：【但是真回去的话，其实也不是不行。】
只是日子会过得苦一点而已。
但是十八年都坚持下来了，她也有了适应性。
【小时候，我真的很喜欢看这些冒险动画片，我总是在想要是某天我也能成为主角就好了。】夜深人静时，唐君虞感慨，【我喜欢未知，冒险，那样的日子一定很有趣。】
【可最后我才发现，我现实生活的日子也充满了未知，但并不酷，而是苦，累，与麻木。】
她说完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系统忍不住偷偷问：【宿主，你是在emo吗？】
【没有啊。我只是在想怎么尽我所能败言书玉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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