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夏天又要来了。
她不喜欢极端的炎热,这让她干什么都提不起劲,本来她的干劲就比较稀少了。她不耐烦地加快步伐,想快点去有冷气的地方蹭着度过黄昏。
听到前奏就知道,这是首她喜欢的歌。
山田凉原本要和其他没有社团活动的一样走了,不同的是去什么地方游荡到天黑为止,却被一段贝斯前奏钉在了原地。
她空洞地循着声音看向轻音部的练习室,透过玻璃模糊地看见两个女生凑在一块,用手机公放音乐。
嗓音出来的瞬间,凉的脊背掠过一阵微笑的战栗。主歌自然过渡到副歌,熟悉的声音变得更沙哑了,咬字时带着某种决绝。
“这首歌还不错。”
见朋友给了赞同,女生兴奋地举起手机:“何止是不错?!你看她粉丝才两千,我——”
“‘贝斯魔女’?好奇怪的名字。”
停滞的时间再次流动,山田凉加快步伐走出校门。
除了失去乐队,凉高中和初中的生活没什么不同。她独来独往,就喜欢一个人待着,把贝斯练得更好,能算得上朋友只有虹夏。
东京迷宫的经历让凉很难在接下来的日子很难再有巨大的波澜,那样剧烈的失败、白眼、反转、以为是成功的开始结果是巅峰,然后是磨灭摇滚精神的苟延残喘。
她有时候感觉手指不再是自己的,演奏的并非她本人。凉认为她在,是乐队灵魂所在的人对周遭妥协放弃自己的歌的那刻,便决定了要主动退出东京迷宫,之后像具行尸走肉。
退出东京迷宫后凉没感到一丝一毫的释然。她明白前队员的举动并不是毫无意义的,相反是在拯救乐队。那么乐队就不是一群有个性的人灵魂碰撞的产物了,乐队究竟是什么呢?她只觉得深深的倦怠笼罩了自己,难以褪去。
她很少去回忆在东京迷宫里的日子,或者将现在无趣的生活和过去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的,富有乐子的生活对比,这会让她闷闷不乐。
山田凉并不后悔自己的决定,但是她现在意识到了一个可怕的误会,一个致命的区别。
认为自己还留在东京迷宫是让她为难,最重要的当然是音乐变了。可分开之后,贝斯魔女却没有毫无心理负担地追求流行,而是去创作属于自己的音乐,她的追求和自己一样,都是后者。
凉的大号被拉黑了,于是凉新注册了小号去看贝斯魔女……她还是第一次干这事。她整个晚上都在翻来覆去地看贝斯魔女的视频,回过神来已经天亮了。
贝斯魔女现在的歌,完全不是在代言时、翻唱流行歌曲时常用的甜甜腻腻受大家欢迎的样子。山田凉意识到过去的主唱找回了自我并且更加成熟,或许她和自己不一样,从未迷失过。
东京迷宫对贝斯魔女来说才是枷锁,挣脱之后,她万分耀眼。
是她让所有人认识了贝斯魔女,赋予了这个空壳名字新的生命。凉明白自己在其中并没有特殊的意义,却忍不住期待对方和自己一样期待着特殊。
贝斯魔女的歌是由她的过去和现在构成的,两者交加,无比青涩的同时带着圆溜溜的成熟感,山田凉难以控制自己被吸引。
和年长的她不一样,凉意识到自己做不到去祝福她和其他与自己无关的人交互、变得更成熟……试想一下,贝斯魔女现在是单人活动,凉现在还能勉强平息汹涌的感情,可要是她身边出现第二个人了呢?
譬如说东京迷宫的第一任小提琴手,凉猜测她们大概是被某个约定系着的,假如有一天小提琴手回来了,来到她的主唱身边,二人携手,为再创造一个“东京迷宫”开始努力了呢?
她无法理解自己怎么能带着难以平息的嫉妒以陌生人的身份给贝斯魔女点赞,留下简短的评论。
理所当然,没有回音,自己不过是数十条评论其中之一,贝斯魔女不会特意回复自己。就像她被拽下台时,那么多人给她脸颊上留下了吻,她傻笑着,雾蒙蒙的眼睛却没记住任何一个。
现在她没有特权了,还是她选择的放弃,凉想。
现在所有人都不记得东京迷宫了,也忘了总是在一起的主唱和贝斯手。
她瘫倒在床上,陷入了迷迷糊糊地睡眠。置身于盛夏的学校里,大多数燥热被建筑隔绝在外,唯有晃眼的光点透过玻璃照出来。
凉倚靠在雪白的墙壁上,她听着音乐,对周围的变化浑然不觉,直到有着熟悉面容的女朋友来到自己面前。她身上穿着和自己一样的制服,分享刚才发生的趣事,一起去合唱团报告。
她梦见女朋友在人声鼎沸中回头,毅然走向她身边。梦见她们逃课做坏事,在炎炎夏日中看着空空如也的钱包,求她借自己买棒冰的钱。又梦见她被贝斯的声音吸引,来到练习教室发现对方是她无比熟悉的人。
又或许她从未睡去,大脑是在播放她渴求的幻想。无论如何,最终山田凉在父母提供的温暖床铺上睁开双眼。
虹夏注意到山田凉严重的郁闷不来自夏乏,她关心她,像一位慈母般想让巢里食欲不振的孩子好起来,迈过夏天继续长大。
“…我不想组乐队。”凉说。
虹夏没忍住,无语地看了在繁星展演厅蹭空调的凉一眼。
在凉退出东京迷宫后虹夏确实邀请过凉一起组乐队,但是凉拒绝了。虹夏尊重她的想法,现在怎么说这个呢?
事情不是虹夏预料的那么回事,凉继续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她在看过贝斯魔女的视频后,重燃起了再度拿着贝斯站在舞台上的想法,那些消极的想法被一把火点没了。
但驱使她动起来的核心是“想证明自己”。究竟想证明什么呢?无非是自己的音乐灵魂也没变,技术进步了,有资格和她站在一起甚至抵达更远的地方。
不能抱着这样的想法,把别人卷进来。
一个人也可以完成。
“但是凉,你还是喜欢乐队的吧?”虹夏一针见血地指出。
是的,她难以忘怀和大家一起写出的曲子的感觉,那种灵魂与灵魂之间的碰撞。
虹夏的声音放得很轻,她问出了一个问题。
“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会加入东京迷宫吗?”
凉果断地摇摇头。
她多半会在ktv里等她的主唱找上她,然后把人从这个群体里拐走,去组建以她和自己为核心的愉快乐队,或者只有她们两个。
带着那样的乐队…无论如何都走不远的。
“就是那样啊,你的梦想——搞有个性的音乐之类的,我猜的。总之所谓梦想,不是在每个地方都能实现的,那样的话,离开也不要紧。”
虹夏坚定地说:“我也有个梦想,和某个人息息相关…现在先保密。凉的话,梦想应该会更独立点,但我想创造的是就算理念、个性都不相同,但都可以追逐各自梦想的地方。”
虹夏的话语在脑海中回荡了许久。
日子一天天过去,记忆变得更加清晰,不好的回忆渐渐涌上来,美好的地方好像变得没那么美好,与她有关的记忆没那么值得回想。
那么,终有一天,她会完全淡忘吗?她们不会再被曾经很喜欢的音乐吸引,在人声鼎沸中各自做着自己的事不望向对方,再会时尴尬地擦肩而过,继续过着自己的生活。
山田凉完全拒绝这种未来。
贝斯魔女诚恳地道歉始料未及,凉的态度变得很软,因为她明白了爱人不会是敌人。但她不知如何面对,于是不回复。很痛快地继续用小号关注贝斯魔女,和她偶尔互动,暂时没思考过被发现了怎么办。
她的胸腔中,非同一般的野心在逐渐生长。她想要某个人的回头、驻足、唯一,想和某个人继续在午夜的东京露天表演,也想和朋友一起在乐队中探寻稚嫩的自我、追求音乐,成为能和某个人相提并论的乐队。
某日,她和虹夏又谈到类似的问题。
“你是在邀请我吗?”凉自信满满虹夏一定还想邀请她。
“……才不是,”虹夏有一瞬为凉一如既往的自作多情凝噎,眨眼睛又开心了起来,“我找到一个吉他手,不知道接下来还能招到哪些人。凉你也要加油啊!”
“我加入。”
“欸?怎么转变主意突然说这个……”
“我加入!”
“欸?好吧……”
生活总是充满了意外,又是高中生的一个漫长夏日。
当她畅想着未来以当红乐队贝斯手身份遇见贝斯魔女时,她来看了结束乐队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场演出。
她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时,凉却没感到负面情绪,她只感到心也跟着一起跑走了,整个人像踩在云上晕乎乎的。
然后今天,又遇见了她。
你是陪着后藤一里一起出门的,老实说你整个夏天工作都比较忙,但想着后藤一里整天都待在家里想缔造夏日的美好回忆,你想想你自己也挺想缔造的,于是抽了一天空约她出来。
后藤一里稍微打扮下就很漂亮了,她不是很习惯人多的地方,你们就吃了点外围的小摊,站在比较远的地方看了烟花。
回家时你手里还拿着夏日祭上打包的章鱼烧和烤鱿鱼,想着早点回家吃还是热乎乎的。结果途经公园时,看见了倒在黑暗中的一具身体。
你差点就报警了,走近一看,是昏过去的山田凉。
根据相处经验和她嘴里念叨的来看,她是饿晕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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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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