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地势平坦开阔的有熊,西陵城建在山林间,飞瀑绝壁将整座城池隔绝在幽静的林木里,殷红的图腾蜿蜒铺在每一处地方,灵矩之眼就自高处俯瞰着一切。
北洛环顾着周围的景色,很难将眼前这一幕平和的景象和自己记忆中的残垣断壁匹配。
大山内丰富的物产资源让西陵格外的富饶,锻造织造类的工艺技术也比有熊高出太多。富庶安和的生活带来的是每个人脸上挂着的笑容与自信。
西陵同样发出了魔族入侵的示警,巫之堂的祭司们感知到了远处滚滚而来的腥臭与恶意,嫘祖第一时间便下令众人做好迎战准备。
而突然出现的北洛和缙云给了很多人一个惊喜。
“是姬轩辕大人早有预料吧。”人们如此说。
但嫘祖并不出声附和。她的目光扫过一圈,众人便一一退下,按照方才商量的计策各自安排去了。
缙云和北洛就站在她身边,等到最后一个人也离开,屋里就只有他们三个人。
“如果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也请直接告诉我。”缙云说,“有熊也同时受到了魔族入侵,我担心……”
“你自然是要带人出城的。”嫘祖伸手,摇了摇手指截断了他的话,“虽然不知道你们如今是个什么情况,但姬轩辕那里有巫炤在,他分的清轻重缓急,你大可先安心留下来。”
她的目光又扫向缙云身边的北洛,眯着眼睛盯了会儿,直让北洛浑身不自在,才惊喜地说:“上次见你还是一只小可爱呢,没想到人形居然是位小帅哥呀!”
西陵城里嫘祖就是天王老子,巫炤来了都得屈服于她的淫威排第二,因此她惯会耍流氓,说着说着便想要上手揉一揉北洛的头发。
北洛一时不察被得了手,本就炸毛的头发被揉得更加爆炸,乱洋洋地在头顶上窝成一团。
缙云:噗嗤。
北洛:……
俗话说得好,笑人者人恒笑之,缙云笑话北洛的新发型,下一秒自己也惨遭毒手。
嫘祖蹂躏完辟邪,又转头打量缙云。缙云对她这眼神可太熟悉了,当下便心说不妙,结果下一秒就被抓住,嫘祖好大一个族长,开口却问他:“你又穿这么少,当心老了之后得风湿。”
说完便想让人给他拿件衣服披着,还没把人叫进来呢,就被缙云苦哈哈地拦了下来。
缙云体热,他的铠甲又捂得慌,平日里行军打仗被闷出一身汗就算了,私下里向来是能不穿就不穿,三九寒冬也只是把下半身的衣服缝点毛皮将就着穿。
有熊的大部分汉子们也都是袒胸露乳的,大家见怪不怪,姬轩辕每日折腾自己的头发还来不及,看缙云一张脸生得好,啥造型都能撑得起来,也就不管他了。
但西陵的着装风格和有熊便全然不同了,单看巫炤那如扑棱蛾子一样繁复的衣饰便可见西陵之风。
嫘祖想把缙云这审美掰过来很久了,年复一年地坚持给缙云送衣服,每次见面时都还要细心提醒,生怕缙云冻坏了,到时候巫炤又要开始作妖。
不过后来见缙云实在抗拒,便只好退而求其次,指点巫炤找族里最会制衣的匠人给缙云做了一套赤色银光的战甲。
这时候故意调侃缙云也不过是为了缓解房内过分严肃的气氛罢了。
“你们别这么严肃。敌人还没打上门来呢,别绷得太紧。”她锤了捶缙云的肩膀和胸,感觉手感真是好。
不知为何,北洛的一个裂空竟然直接将二人送到了西陵,正正落在城中的祭坛上,差一点便要被灵矩之眼扫射一通。
还是有跟在巫炤身边的祭司认出了缙云才作罢。
立马边有人去向族长传报,直到被请进嫘祖议事的房间里,缙云还是一脸懵,北洛也好不到哪里去。
嫘祖还在安排接下来的备战工作,便让两位客人现在自己边上等一会儿。缙云在西陵长住过一段时间,回了有熊后也时常参与两族政务,嫘祖又没有避嫌的意思,众人便正常商议。
也是这时候,大家才知道有熊竟也将面临魔潮的危机。
这不是一个好消息。魔族倾巢而出,所图必然更大。嫘祖派膺鹰使前往各个小部族探看消息,心里却笃定了一个最坏的情况。
大部族是有自保之力的,可小部族本就生存艰难,若再遇见凶残的魔物,覆灭只是顷刻之间。
越是这种时候,作为领袖的嫘祖越是不能慌乱。她是西陵的主心骨,她必须永远坚守于此。
缙云知道她的想法,所以她故意玩笑时也只是配合着由她调侃。
总之,缙云和北洛暂且由着嫘祖的安排,在西陵住下。
缙云本来想直接回返有熊的,可一来两地相距甚远,眼下情况又一来一回所蹉跎的时间,二来嫘祖断言姬轩辕一定知道他到了西陵,也一定会劝说巫炤留在有熊。
作为弥补巫炤战力的缙云,也自然要留在西陵。
嫘祖与姬轩辕的想法近乎一致,也总是做出同样的选择,过往的很多事都这般证明了缙云一时没有回绝的理由,便暂且先如此安排了。
北洛也没有多说话,只是一直在想为何自己使出的裂空会脱离控制呢?
这一住就是数日,期间陆续有消息传来——不止西陵与有熊,诸如集泷三邑、鼷鼠部等小部族也都将面临魔族入侵。
巫之堂内传承的巫术对魔族有奇效,也可为伤者治疗。巫炤不在,巫之堂便由怀曦暂管。嫘祖于是将西陵城内剩余的兵力和巫之堂的祭司们打散编成几支小队,各自出发襄助附近的小部族了。
缙云和北洛原本也想参与进来,却被嫘祖驳回了。
嫘祖给他俩安排的是城中守卫的活儿。并不是那种日夜巡岗的守卫,而是几乎将手中权力直接分给了他们。
她是这么说的:“到时魔族压来,我会出城迎战,你们便得为我守好城内一切事务。”
缙云本能地觉得这话不对劲,可嫘祖的眼睛里没有半点玩笑。她是认真的想要将西陵托付给他与北洛,两个外族人。
西陵城内有怀曦协助调拨,嫘祖得了空便去驰援附近的队伍。缙云见了,提议是否要换一换。北洛有裂空,在机动性上比所有人都强。
嫘祖当然拒绝,并且说:“辟邪族这技能不靠谱,不然你们也不会到这里来。”见缙云实在担忧,又出言安慰:“放心吧,没事的。”
这话没由来地让缙云想起当年自己奔往集泷三邑之前,姬轩辕也如此宽慰道。
那或许只是姬轩辕得自欺欺人,在做出决定之前,他们就已经预想到了西陵的结局……
缙云闭上眼睛,过往的记忆像一柄钝刀,迟来地剜起了心。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北洛拦下了。来到西陵后一直没有主动说过话的北洛看了嫘祖很久,却对缙云说:“嫘祖才是西陵族长,且听她的吧。”
“嫘祖是个怎样的人?”北洛问。
在北洛答应嫘祖请求的当时,缙云最终还是没有反驳,等二人回了房间,北洛却突然有此一问。
说是要复活嫘祖,但其实北洛并未真正地与嫘祖本人见过面。他对嫘祖的了解全部来自于缙云的记忆和上古旧人的口述。
在那些拼凑出的模样里,嫘祖是世界上最威严、最坚韧、也是最温柔的人。她对身边人的爱、她对西陵的责任、她心怀的理想与抱负,她的魅力甚至比姬轩辕还要大。
所以所有人都不愿面对她的亡去。西陵覆灭之后,巫炤入魔、缙云愧疚至死,姬轩辕日渐削瘦,最终不得不为了人族未来强行斩断自己的思念。
缙云如今也知道了自己魂散乱羽山之后的结局,难免唏嘘不忍。虽然不知道北洛为什么这么问,但只说:“她是天下最好的女子。”
嫘祖同姬轩辕一样,是出色的领导者,是优秀的长辈,是心怀天下有大智慧的人。
北洛继承了缙云的记忆,也对嫘祖这类女子钦佩不已,才会不惜代价布置梦境之阵复活诸人。
这场梦境是以姬轩辕的记忆为核心所构建的,但决定梦境走向的人却是嫘祖。
尽管如今的嫘祖并没有恢复记忆,她在常世的□□也不过仍是一具无心无情空落落的躯体,但经过昆仑玉阵多年的滋养,又有梦境中完整的一生,嫘祖的神魂被凝聚得差不多,只等一个契机便可真正魂还人间。
嫘祖是梦阵所系之人,她的每个举动都会直接影响梦境内的所有人。
“你还记得之前有一次,你被獍妖所伤吗?”北洛突然问。
“记得。”缙云点头。
先前鼷鼠部遇獍妖入侵,举族覆灭,缙云只来得及诛灭作乱的獍妖。那一剑惊天动地,助缙云立住了战神的名号。
再没有其他人可以毫发无伤地从群妖之中拼杀而出了。
缙云忆及与此,却突然发现了一些不对的地方——
“鼷鼠部……”他皱着眉头回忆吗,“鼷鼠部不是在獍妖之乱中灭族了吗?”
那嫘祖即将要去的鼷鼠部,又是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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