罡风·雷顿走进大厅的时候吓了一跳。
相信我,如果你一次次走进的大厅莫名其妙变成了停尸房,你那把没表情当表情的大哥坐在尸体旁边抬头对你微笑,你最小的弟弟在一边抿着嘴唇姿势类似于罚站,你也会吓一跳的。
“……大哥?”他颤颤巍巍问了一句,“您还好?”
尤古卡维持着那个微笑。“很好啊,”他轻快地回答,“身心舒适。”
……你先从尸体旁边给我站起来再说这句话?
……等等这个尸体好像是缪拉?大哥你说好了今天结婚呢为什么婚纱都穿上了人都死了?
罡风和尤古卡对视了几秒,尤古卡脸上的笑容忽然散开,整个人都变成了冰山。这样的尤古卡反而看着正常一些,他一动不动地看着罡风的眼睛,然后从那白裙包裹的尸体边站起,“你回来晚了。”
……是你故意告诉我错误的日期吧,大哥?
尤古卡微垂了眼睫,露出一个柔和的笑。这个笑让罡风后颈上的汗毛紧急集合,明明是很美的场景,那张柔软的脸上带着这种笑并不突兀,红色的眼睛仿佛露了媚///意,苍白的肌肤在阳光中泛着月影的色泽。但无论怎么养眼——架不住他的名字是尤古卡啊。
“大哥,”罡风虚弱地问,“有事吗?”
我宁可你让我去处理尸体,真的。
“确实有事吧。”尤古卡歪了歪头,这个动作看上去有几分稚气,本来两个人也没差几岁,这么一看罡风倒像他哥哥——不管什么神保佑,这才是最可怕的——“我喜欢帝奇。”
我喜欢帝奇我喜欢帝奇我喜欢帝奇……
罡风头皮突地一炸,他猛转向帝奇试图说服自己那个“喜欢”不是他想的那样,但帝奇那张毫无血色的小脸证实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罡风的目光在帝奇和尤古卡之间转了一圈。
……虽然帝奇还小,但也是个帅哥胚子,长大了即使是娃娃脸应该也挺养眼,和尤古卡站在一起好像也没什么问题……等等!
尤古卡,和,帝奇?
“大哥?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罡风的声音轻得几乎贴着地面,生怕尤古卡再和他抽风,“你……还记得你自己在做什么?”
“我记得啊。”尤古卡轻松地回答,“帝奇也喜欢我,所以我们杀了缪拉,嗯。”
……哥你笑容满面只会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真的!在尤古卡的冷言冷语中成长起来的罡风愣是因为自家大哥的灿烂笑容退了一步,表情僵硬怪异地盯着对方,又转向帝奇,“他最近接触什么药///物了吗?”
虽然确实接触了,但帝奇真的不觉得尤古卡现在的状态是药////物问题。尤古卡笑眯眯看着他们,那种神情更像是破罐子破摔。
他让他哥难过了……
帝奇无法理解尤古卡的思维回路,只能得出这么一个结论,但把帝奇拉走后原原本本问出来的罡风虽然看着比帝奇还大条,但他终究是这么多兄弟姐妹中唯一一个陪着尤古卡长大的人。他比尤古卡只小一岁,尽管尤古卡占了个大哥的名头,很多时候两个人分得并不是那么清楚。罡风顺着尤古卡的立场想了想,脸色比帝奇还白。
尤古卡是在放弃思考。
他用那种轻松的神情,把难题直接扔给了他们。就算现在他们去和尤古卡说“大哥你和帝奇结婚吧”,尤古卡估计也能毫不在乎地同意。
因为已经低///贱到那个程度了,因为已经沾着死者的鲜血袒露一切了,就没什么可说的了——想怎样随便你们吧,他累了,不想再思考,不想再谋划,他把自己和自己割裂开,一部分站在那等着他们做一个决定,一部分已经陷入沉眠。
罡风第一次知道胸口堵着什么的感觉,哪怕是尤古卡对他们揭开幻蜃真相的时候,他也没有因对方感到过心疼。尤古卡一直是担着大哥的责任的,担到他们都忘了那是怎样的重担;担到他们以为对方还能负担更多。
罡风没办法把自己的情绪讲清楚,但他能把逻辑和帝奇讲明白。他们回到大厅时缪拉依旧躺在桌子上,尤古卡坐在桌边,像是在课堂上睡觉的孩子那样趴在她身侧,看不出是真的睡着了还是在等待他们。罡风在门口停下脚步,“去吧,”他轻声叫帝奇,这件事从最一开始就只有帝奇能解开,这个结系着的不是尤古卡自己的尊严这么简单。
是尤古卡费了那么大力气,一次次推开帝奇,一次次想要保全对方、不让对方受累,却又一次次被彻底否认。
就像是他错了,就像这个世界试图让他们凑在一起,就像这才是正常的事情。
而他付出这么多的那些心意,都被扔到随便哪个地方,连同最后的尊严一起被碾碎。
帝奇慢慢向他走过去,在他离他不到一米远时尤古卡抬起头,茫然地看向他的方向。在看清帝奇的脸之后他又一次露出了笑容,柔柔软软的,任谁都不会怀疑那笑容里的真心。
帝奇觉得自己的心脏被谁抓在手里反复揉捏。
当然是真心的,因为那部分抑制它表达的,属于尤古卡的东西,已经被封锁了。留在这里的是等待他们作出决定的躯体,是一个彷如空白的灵魂。
所以说……大哥其实,一直在心里对他这样笑吧。
帝奇拉起他的手,把他的头抱在怀里。尤古卡没有反抗,呼吸透过布料洒在帝奇胸/前,这种安静无数次在帝奇梦里出现,但此时他无比真诚地希望这只是一个梦境。
有勇气承担那么多,为什么没有勇气承担自己的幸福呢。
“胆小鬼。”帝奇轻声说,“这种事……逃开又有什么用啊……”
但现在和尤古卡说这些也是无用的。尤古卡歪了歪头,头发软软蹭在他脖子上。“你才是胆小鬼。”他有点不满地说,“我九岁就敢一个人出任务了!”
“好,你不是,你最勇敢了。”帝奇发现自己已经用上了哄花幺的语气,“那么……勇士,和我上楼,别在这坐着。”
尤古卡顺从地站起来,拉住他的手,没有丝毫避讳。帝奇在楼梯口向外看了一眼,他的二哥沉默地站在缪拉的尸体边。
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虚幻得如同那洒落在白裙上的血迹。
万籁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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