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人静,上杉惠在蝉鸣声中睡得深沉,走廊的脚步声如狂风般卷过蝶屋,片刻后,走廊与治疗室里大片大片的灯光亮起,女孩们清澈的声音与粗鲁的男声交织在一起,还有几个稚童的哭泣声,哭得撕心裂肺,浩浩荡荡地在蝶屋回荡。
上杉惠终于被吵醒了,迷迷糊糊地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孩童的哭声隔着很多道木门,隐隐约约像是闷闷的钟声,在他耳边嗡嗡地响。
上杉惠在黑暗中费劲地睁开眼睛,窗外是漆黑的夜,走廊方向的拉门缝隙里有微弱的光线透进来,这才意识到不是梦境,多半是蝶屋半夜又紧急接受伤患了吧,只是今晚这动静较以往大不少。
想起各位柱们嘱咐不要进入诊疗室,上杉惠拧起眉头,将薄被拉过头顶试图阻挡孩童们的哭泣声,可是她们哭声时而尖锐时而沉闷,如雷鸣般震耳欲聋,令人心生怜悯,她们不断地呼唤“パパ (爸爸)”、“ ママ(妈妈)”,这是日本人里孩子对父母最简单的称呼,这个年代只有三岁小孩才会这般呼唤父母,可是那几个声音明显没有那么幼小,夹杂的一些言语条理清晰,声音却抖得像筛糠。
上杉惠闷在被窝里置若罔闻,屋外的几个啜泣声微弱下去,只剩下一个女孩在拼命哀求医疗人员救助家人,惊恐和祈求让她的嗓门大得吓人,仿佛下一秒全世界就要弃她而去。
上杉惠沉默了几秒,不声不响地爬出被窝,赤脚踩在木地板上,蝶屋的女孩们勤劳细心,每一根木条都因长年累月的擦洗而纹路清晰,纤尘不染。深夜山间的温度不超过15度,推开门,夹杂着血腥的寒风便扑面而来,走廊上原本干净明亮的地板拖着几道长长的血痕,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上杉惠顿了顿,随手拿起一件外褂穿在睡衣外,赤脚小心翼翼地避开血迹朝医疗室走去。
手术室里通火通明,却没合上木门,隔壁房间摆满盖着白布的尸体,两名瘦小的幼女身上沾着血,却毫发未伤,正扑在几具尸体上哭,头上还扎着可爱的麻花辫,看上去是家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孩子,第一次意识到死亡的降临,哭得浑身瘫软。
此刻没有一名护士能有多余的心力去安慰两人,穿着军装的几名队士浑身浴血候在手术室外,另外受伤较轻的队士包扎好伤口后也加入到救治队伍中,鬼杀队的将士不约而同把抢救的黄金期留给受到致命伤的村民。
一具具尸体从手术室被人搬到隔壁房间,第三名幼女随着最后一具担架摇摇晃晃地走进来,见到医生转身离去,嚎啕大哭地拉住她不让走。
“别走,我妈妈还没好,求求你救救她!!”
医生急着去抢救下一名伤患,生离死别的剧情对医生而言太过熟悉,糟糕严重的伤势纷至沓来,她根本没有精力去管哭闹的孩童,只能粗暴地推开她匆匆进入手术室。
房间的门被医生用力摔上,蝴蝶忍外出任务不在,大家太慌太忙了,没有任何人注意到站在角落阴影里的上杉惠。
女孩子们的哭声像海潮一般此起彼伏,上杉惠对着这些尸体一个个掀开他们的白布观察,看完每一具村民的遗容,忽然浑身冰冷,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这里面大部分都是留着黑色长发的女性,多数身体被撕咬得面目全非,头颅却是完整的......或许这是鬼基于对无惨的畏惧而自发的行为。
无惨真的一直在不断命令鬼寻找他。
看着这些因自己遭受罹难的人,上杉惠脑神经痛得快要炸开。这几个月以来柱与队士异常忙碌,蝴蝶忍甚至让他尽量不要面无遮拦地出现在陌生队员面前。大概是队员们隐约察觉到这一切的灾祸全因自己而起,从前的鬼杀人只为觅食,现在还因为‘找人’要杀掉见到鬼面容的普通人。
半年了,无惨对弄丢的小宠物为什么要如此执着?难得不是随着时间流逝,记忆情感随之变淡,他就应该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到寻找蓝色彼岸花上吗?千百年来鬼很少被人发觉.....也是因为大部分鬼被安排的任务是需要在野山里找蓝色彼岸花。一旦他们开始寻人,就需要进入城市小镇,死伤人数何止能与山民的数量相比!
无惨发起神经病来还真是凶残!
上杉惠心脏如刀割般钝痛,他委实不是什么圣母型救世主,要知道他已经醒了有一段时间,却窝在温暖的被子里装聋作哑想蒙混过去,这段时间蝴蝶忍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跟他交流的啊......
整个房间都弥漫着死亡的气息,女孩们嗓子哭哑了,跪坐在地上互相拥抱取暖。上杉惠悄无声息地检查每一具尸体的伤势,大部分都遭到了恶鬼啃食,单人需要的血量得要他半条命才能救回......一具被割喉的女性身体跃入上杉惠的眼中,上面还有缝针过的痕迹,大概医生也在尽全力试图挽回这条生命吧。
上杉惠在房间的柜子里小心翼翼地翻找,蝶屋是医疗机构,到处都是绷带和止血钳碘酒,注射器应该被好好存放在另一间药械房里......
上杉惠最后只找到一把水果刀,浇上碘酒做消毒,内心计算着用量,缓缓地将水壶里的水倒进玻璃杯中,犹豫地盯着自己的左手,觉得自己左手受的伤太多了点,便将刀刃放在自己右手的肘部静脉上,心一狠,轻轻划了条口子,细细的血流落入半杯水里,血液荡漾开来如云如雾,将水染得鲜红。上杉惠默默拿绷带缠在伤口上,端起血水朝女人喉管上的伤口倾倒,声音微不可查地念道:“血鬼术·血液转化。”
他的能力在某种程度上诚然能够称之为强大,女人脸上恢复血色,胸口出现平静的起伏,弹指之间恢复呼吸,似乎血鬼术一并将流入女人气管的血也给吸收走了,因为上杉惠脑海里浮现的是她健康的身影,所以血鬼术也回应主人的期待,将她身体恢复原状。
上杉惠想去问问那三个孩子要不要过来确认一下、看这是不是她们中间谁的母亲,可若弄错了对她们太过于残忍,一时之间竟想不出什么言语。上杉惠只茫茫地看着这个面容慈祥的黑发女人。即便活下来,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苏醒....受到致命伤的人用血鬼术回复之后全都在沉睡。
蝴蝶忍曾引领上杉惠探望过蝴蝶香奈惠,那个女孩睡在她自己的卧室里,家具古典雅致,打扫得明清如镜,整间屋子都弥漫着好闻的女孩香味,仿佛花朵一般清馨甜蜜。蝴蝶忍告诉他,香奈惠的身体并没因沉睡而停止生长。她与普通的18岁女孩一样高挑纤细,甚至不需要任何人的看护,只是安详地睡着,仿佛童话中触摸到魔女纺锤的睡美人,只需要空气就能生存几百年。
蝴蝶忍望向姐姐的目光含着庆幸又隐隐噙着痛楚,那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哪怕沉睡,也能让她不变成孤魂野鬼一般的存在。
想到蝴蝶忍寂寥哀伤的眼神,上杉惠忽然难过得想哭。
这时一名女孩察觉到有第四名活人呆在这间满是尸体的房间,不由得惊呼一声,旋即注意到被掀开白布的女人红润的脸色,三名女孩顾不上害怕,一瞬间全涌过来把上杉惠挤到一边,围绕女人呼唤着什么。
听见妈妈、伯母之类的称呼,上杉惠意识到这几名黑发小女孩大概是互相认识的......毕竟是同一个村落里的孩子。
房间里没来得及点灯,只有清澈如水的月光从巨大的玻璃窗边撒照进来,上杉惠放下衣袖遮住自己右手上的绷带,隔着几层布料按着伤口,思索要不要自己去找点药涂.....刀用碘酒消毒不知道能不能作数,不小心感染肯定会被发现自己动用了血鬼术.....但这名女子一直沉睡不醒肯定也会被察觉,自己多半要挨骂了......
上杉惠微微侧身,想趁大家没注意到他的时候无声无息地离去,刚抬起头,呼吸猛地一窒,刹那即全身的血都凉了。
木门被人悄悄推开一条缝,隔着半间房的距离,穿着黑色军装的男人身体掩在门后,仅露出一只眼睛,那只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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