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史郎丢给我的斗篷上带着淡淡香气，我不会朝“这是珠世小姐用过的斗篷”这个方向瞎想啦，当然就算有这种好事，愈史郎也根本不会留给我。
“看表情就知道你在想很失礼的事情。”
入夜后，如约回到此处的愈史郎满脸嫌弃。
“斗篷浸过草药汁液，有醒神的功效，也为了遮掩你身上越加浓厚的鬼的味道，若不想被鬼杀队追踪，就老老实实裹紧，跟着我来。”
愈史郎说着，打开今晨还没有的包裹，掏出火折点燃。少年应该在里面装了不少东西，正当我准备偷看清楚时，那布袋竟然蠕动起来。我吓了一跳，向后撤了撤，谁知从布袋没系好的口中钻出一只三色猫咪。
......
“茶茶丸？”
“你为什么会知道他的名字。”
愈史郎把猫抱在怀里，满脸戒备的看着我，“茶茶丸的名字只有我和珠世小姐知道。”
我一时语塞，伸出想要撸猫的手也僵在半空。
总不能告诉他我是从漫画里得知的吧，而且茶茶丸出场是相对于此时很久之后的故事，猫咪能活那么久吗？
本想随便说点什么模糊带过，愈史郎死死盯着我，一脸“不回答就不带你去见他”的表情。我只能摆摆手，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说，“只是看到猫咪的毛色下意识的想到了这个名字，‘茶茶丸’这个名字很适合他。”
“.....”
愈史郎没再接话，不知道是否信了我随口扯出来的说辞。只见他把茶茶丸放在地上，摸了摸猫的脑袋。
当着无猫人士的面撸自家的猫咪，实在太残忍了！我按耐下扑过去的冲动，偷偷向猫咪的方向近了一步。
“我不是要摸他才把他带来的，虽然茶茶丸很可爱。”
像是看透我吐槽一般，愈史郎突然开口道。
“暂时也不能让你摸他，虽然茶茶丸很可爱。”
“你是不是说了两次——”
“不用你管！”
少年恼羞成怒，涨红着脸直起身，怒视着我。
“只有茶茶丸能找到童磨在哪，在那之前不准摸他，会干扰他的判断。”
“哦。”
我垂下手，有点失望，可转念一想愈史郎又没说等找到童磨之后不让我摸茶茶丸，又稍稍开心了一些。于是跟着猫咪的脚步，我和愈史郎朝着某个方向而去。猫咪就是猫咪，脚步轻盈，对墙壁的阻拦不屑一顾。茶茶丸从墙角的洞口钻进去的时候，我愣了一下回头看愈史郎，那孩子面色平静。并无他法，我弯下腰，跟着猫爬进院落，转头准备唤愈史郎时，少年推开墙另一边的门，施施然走了进来。
......
“你是不是在耍我——”
“嘘。”
愈史郎弯起嘴角，竖起食指打断我的话。
“他就在这里。”
谁在这里？等等、嗯？这么快就到了吗。
猛然想起此行的目的，跪伏在地的手还没来得及撑起，一盏灯由远及近，缓缓向我而来。我怔忡不安，久违的心跳声在耳边回荡。
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在空旷的夜晚响起，他伸出右手，执灯的男人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
正如愈史郎所说，童磨的外貌与从前并无分别，只是眼神中多了几分稳重与柔和，我忍住几乎夺眶而出的泪水，握住他的手，借力起身。
“您是哪位？”小教祖问道，“为何深夜至此。”
我笑着，松了口气。下意识用血鬼术改变了容貌，难怪他认不出。
“我听说万世极乐教的教祖在此处，故漏夜前来。”
“此处已经没有万世极乐教了。”
“但是您还在这里，不是吗？”
听我这么说，小教祖勾起嘴角，侧身为我让出通向房屋的路。
“请往这边来吧。”
童磨掌灯走在前面，与我相隔两三步。不知为何，看着他的背影，我突然想到最初的最初，带他逃离万世极乐教的那个夜晚，在路边遇见夜這的男女。
那时系统还嘲笑我不懂得，现下，怀抱里小小一团的孩子也长大成人。
不知是否有了夜夜相伴的女人在他身边呢。
胡思乱想至此，我突然有些尴尬，进到房间与他的妻子撞见该怎么办？若不是愈史郎告知，我还迷迷糊糊的过日子，二十年在我的认知中不过一瞬，可对于人类来说，二十年孩子都能上大学了。
说起愈史郎....愈史郎去哪了？
我回头朝刚刚钻狗洞进来的方向望去，猛然在黑夜的屋檐上捕捉到两双熠熠生辉的眼。鬼少年抱着茶茶丸蹲在房顶，见我看过来，傲气满满的给我个“你自己看着办”的眼神，之后便移开视线。
这家伙，不会这么多年就是蹲在房顶“照顾”我家童磨的吧。
“您在看什么？”
小教祖发觉我没跟上，停下脚步问道。我连忙回头，摆手示意没什么。
“我看到了猫。”
“附近有许多毛色漂亮的猫。”
“教祖没有养一只吗？”
童磨顿了顿，摇头。
“曾有一只，走失了。说好要留在我身边的，最后还是离开了。”
原来养过一只吗....诶，不对，猫哪会说话！
后知后觉小教祖说的就是我本人，不禁好气又好笑。我抿着嘴唇，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童磨引着我走进房屋，不过几叠大小的空间点满了烛火，我装作不在意的问了一句，他回答说是为某人留下指路的。
不用想也知道他在说谁，我自觉闭嘴，过了几分钟又忍不住问他关于家室的事情。
“妻子吗？”
童磨低下头，露出温柔的笑容。
“我的妻子在很远的地方。”
“您想念她吗？”
“....总有一天我会去见她。”
小教祖并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
“其实我——”
我从怀里掏出流苏，正想找个借口送给他，童磨突然开始咳嗽，灯下他的影子一晃一晃，我似乎听到自他肺部传来的杂音，这才发觉童磨脸色异常的苍白。
“你——”
“无妨。”
小教祖侧身避开我的视线，用手巾遮住口鼻。
“若您是来寻求万世极乐教教祖的救赎，就请回去吧。如您所见，我不过也只是普通人而已。”
——童磨教祖的容貌似乎不会像常人那般衰老，但内脏与骨质的情况还不如与他同龄的人。
愈史郎的警告猝不及防在脑海中响起。
我握紧藏在手心的流苏，心如刀绞。
“你不该是这样的，童磨。”
小教祖愣住了，被我摁住双肩。我盯着他的双眼，琉璃的光芒同样印在我的眼中。
“你应当更加自信，自信的自负。无论过去数十年，还是数百年，都合该无忧无虑....”
我从未想过会见到这样的童磨。
无论如何都不曾预想到这样的结果。
如同从神坛上坠落，小教祖最终被我亲手变成了平凡而悲伤的普通人。就像窥见童话故事结尾之后公主与王子的婚后生活，这是憧憬着幸福的孩子绝对想象不到的枯燥乏味。
突然问不出口事先准备无数次的问题——我来到这个世界唯一的目的，也是苟活至今唯一的动力。
“.....”
“您....”
但是我还是想要知道。
我绝不相信把童磨交给无惨是更好的选择。
“童磨，请回答我。”
所以我向他询问道。
“你幸福吗？”
——我所做的一切有意义吗？
大概是没想到我会问他这样的问题，童磨停顿片刻，才缓缓回答说。
“是，我很幸福。”
他的话语沉稳而柔和，本该是“救世主”的我，反倒被他安慰，真是、无可救药的愚笨啊。
“那就好。”
我屏住呼吸，一鼓作气把流苏塞到他手里，说。
“她托我把这个送来给你，请收下吧。再多的恕我无可奉告。”
趁他反应过来之前，我起身快步走到门前，童磨本想阻拦，被我拉上的障子门堵在屋内。
“不要跟过来，童磨。”我说，“还有，给你一个忠告。”
“修习呼吸法吧，健康长久的活下去，为了与你等待的某人重逢的那天。”
我并不确定呼吸法是否有调节身体机能的作用，但总好过浑噩度日。童磨隔着门向我道谢，之后他说了什么我没敢听，匆匆离开院落，与等在外面的愈史郎会和。
“擦擦脸，脏死了。”
愈史郎嫌弃的递来手巾，我胡乱的在脸上抹了抹，堵在喉咙的哽咽却止不住。少年冷哼一声，塞了个暖融融的物件过来。
....是茶茶丸。
小猫咪窝在我怀里，任由我用脸蹭来蹭去也不挣扎。
“没关系了，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深夜的街道真是安静，我也要加把劲才行。”
我笑着给自己立了最危险的flag，然后埋进茶茶丸的肚皮，狠狠的吸了一口。
“只要不停下脚步，前方就一定会有路在延伸.....”
“听不懂你在啰嗦什么，振作起来就快把茶茶丸还给我！”
愈史郎愤怒的夺回猫咪，顺便踩了我一脚。我看着炸毛的少年，突然产生奇怪的联想。
茶茶丸和愈史郎，真的好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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