嘁,人怎就生得这般不公平?
他恍惚想起下午那人将金簪插进如月发髻时的场面,两人靠得很近,而如月居然也没有拒绝。
他当时就隔着几尺的距离看见他们,然而咫尺天涯,他本能地意识到如月不属于吉原,可那两人却好像是同一个世界里的。
明明阳光不怎么刺眼,他却抬手挡了一挡。
挡住阳光,也挡住可视的一切。
小松信一说,他们才子佳人,好生般配。
他说,如月小姐本就该有这么桩门当户对的好姻缘。
那个瞬间,妓夫太郎被世俗磨平的反骨骤然疯长。
那厮说的话太不中听了。
“就这人?”
他回以一声嗤笑。
可小松信一仿若对他压低的气压毫无知觉,继续逼逼:
“不然呢,还能是你吗?”
他斜斜看来的眼神轻佻。
妓夫太郎磨了磨后槽牙,忽地感到手痒。
这些年来被压抑得很好的暴虐因子突然活跃了起来。
他没忍住,待双双反应过来,他的拳头已经吻上了信一的鼻骨,吻到出血。
他天生力气大、反应快,信一这个二十几岁的成年男性竟被他按着打。
“我说错了?”
对方似乎不知道什么是见好就收,挑衅还在继续。
不——
他说的对。
论财富论家世乃至论相貌,这位吉原之主都无可挑剔,别说他比不上了,世间大多男子都比不上。
对女子来说,他或许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归宿。
可凭什么非得是青山如月呢?
天下那么多姑娘,光是吉原这一隅就有那么多女人任他挑选,为什么非得是青山如月呢?
那人有遍布天涯的芳草,可他贫瘠的过往里却只有一个青山如月啊。
倘若不曾见过光,他尚可以忍受在黑暗中行走,然后某一日自己也化身成那黑暗,但他曾被照亮,如此又怎么可能忍受得了这束光去照别人不再照他?
他可没有这么大方。
妓夫太郎粗糙的指腹摩挲着工艺精湛的发簪,下午青山如月不对劲的时候,他趁着她发呆顺走的。这玩意儿刚刚被他扔过一次了,已经沾染了地上的尘土,想来青山如月那个洁癖定是不会再戴了吧?
嗤。
他手腕施力,将金簪硬生生地拧成了麻花,又往前一抛,投入齿黑渠中“毁尸灭迹”。
* * *
罗生门河岸,齿黑渠,芦苇荡。
甫一走近,护城河水的水腥味就不可抑制地窜入鼻腔。
如月锁着眉头,小心避开飘絮的芦苇,望向眼前声势浩大的一众人。
为首的是仓田宗次郎。
剩下的人大多都是生面孔。
四男两女。
四个男人手握木杖,应当是保镖。
至于那两个姑娘,眼熟。
如月稍稍费力地将她们从记忆的角落里扒拉了出来——
六年前,辉夜花魁首次出道,她们是侍奉她左右的振袖新造。
那次花魁道中她有去看,对两人的长相有些印象,虽然五年过去两人的五官更加长开了,但依旧保留着过去的细节。
但她不知道她们的名字。
“来了啊。”仓田宗次郎看见她,浅浅颔首算打过招呼,“这两位是泉水屋的新造,叫……”
看来他也不知道。
“我叫实樱。”
“我叫薰。”
“是这样。”
宗次郎敷衍地点点头,如此就连一向对情绪有些迟钝的如月都轻而易举地看出来他兴致不高、心情不好了。
但她可没有任何关心仓田的想法,开口便是公事公办的语气:
“叫我来是什么事?”
她只能肯定与“辉夜花魁”有关。
昨日才上门委托,今日一大早就把她叫了出来,难道是怕她消极怠工吗?
“你看这个。”
如月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河岸边的泥地上有一串鲜明的脚印。
一排,整齐,单向。
一头起于伏见町石板路与河岸泥地的交接处,最后止于水岸边。
她站着看了看,完了又蹲下凑近看了看。
“看出什么了?”
“从脚印形状来看为木屐,走路内八,目测此人的足长六寸左右,每步步距为半足,基本可以框定为女性。”
如月给出信息,但并不是观察到的全部。
她看向仓田宗次郎,等待他帮她把这串脚印与辉夜花魁的关系串联起来。
可她只听到他问:
“她,已经私逃出吉原的可能性有多大?”
咦……
他们的交流当中出现了阻力。
“你已经确定了这是辉夜小姐的脚印吗?”
仓田未答,转而看向二个新造中的薰,少女唯唯诺诺地上前,双手捧出一支云纹金簪,解释道:
“这根簪子就掉在脚印边上,是辉夜姐姐的东西。”
如月注视薰的时间有些久。
“所以,她已经私逃出吉原的可能性有多大?”
宗次郎打断她直勾勾的视线。
“从这串脚印来看吗?”
“从这串脚印来看……”
“那我觉得,她已经逃出吉原的可能性——”
“为零。”
仓田宗次郎微眯着的桃花眼睁开了。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像是在等一个答案。
“从该串脚印的间距与保留程度来看,此人并不匆忙,然而他又‘不小心’遗落了一支能够证明他身份的发簪,这是第一个矛盾。另外一个,决定性证据——”
“这些脚印不是一次形成的,即他走到河岸边留下一串向前的脚印之后,又踩着这些脚印倒退着走了回去。”
究竟这是不是辉夜本人留下的,如月暂且不做讨论,只是若从这些脚印得出此人已经经由齿黑渠逃出吉原的结论,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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