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水虫

他挡在她身前,后背挺得笔直,羽织上沾着鬼的血污。

“没事吧?”他转过头,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眼神却比平时亮了些。

忍张了张嘴,想说“没事”,可心脏却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像有只失控的小鹿在乱撞,撞得她耳膜嗡嗡作响,连鬼的嘶吼都听不清了。她下意识地按住胸口,那里烫得惊人。

这个念头让她恐慌。姐姐的仇还没报,无数人还在被鬼折磨,她怎么能在这种时候,对一个人产生这种荒唐的感情?

她猛地抬起头,脸上重新挂上那抹完美的微笑:“多谢富冈先生,我没事。”

指尖却悄悄掐进掌心,直到刺痛感压过心里的悸动。

从那以后,忍对义勇笑得更温和了。执行任务时,她会主动找些话题,说蝶屋的孩子们又闹了什么笑话,说新配的药效果如何;他受伤时,她会蹲在他面前,用最轻柔的动作包扎,连绷带的松紧都要反复调整好几次。

可富冈义勇似乎永远是那副样子。她递过去的饭团,他接过来,低声说句“谢谢”;她讲的笑话,他听完,点点头说“嗯”。

从来没有多余的表情,也没有多余的话。

忍其实是松了口气的。这样最好,她想。就让这份感情烂在心里,像那些剧毒的草药,只能用来杀死鬼,不能有半分私心。

决战前夕,富冈义勇站在门口,月光在他的羽织上投下深浅交错的影子。

药房里只有研磨的轻响,还有窗外虫鸣。

“蝴蝶。”他终于开口,声音比平时低哑些。

蝴蝶忍抬起头,正对上他的目光。他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借着灯火看清,是那把他随身携带的苦无,刃面映着他的眼睛。

他沉默了片刻,将苦无递过来:“我不会阻止你。”

指尖的动作猛地停住,研杵在瓷碗里发出轻响。

忍的瞳孔微微收缩——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知道这些毒素正一点点侵蚀内脏,知道注射的剂量早已超出安全范围,更她打算用自己的身体当容器,为姐姐报仇。

他明明可以像其他人那样怒斥荒唐,或者像香奈惠当年那样,笑着劝忍“别做傻事”。可他没有。

“但我会在最终战保护你。”他抬起头,月光恰好落在他眼底,那双总是没什么波澜的眼睛,此刻亮得惊人,像冰封的湖面下涌动着暗流,坚定得不容置疑,“这是我的承诺。”

忍怔怔地看着他,手里的研杵“当啷”一声掉在桌上。

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又酸又涩,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顺着血管一点点漫上来,几乎要冲散那些积攒已久的冰冷。

脑海里浮现主公大人写的信,还有之前来和她说话的矢凛奈和不死川实弥,以及其他柱们见到她的关心。

原来……还是有人看穿了她微笑下的盘算啊。原来,还是有人不愿意让她就这么走掉。

良久,忍忽然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无奈:“……真是败给你们了。”

蝴蝶忍伸出手,接过那把苦无。义勇的日轮刀触感很凉,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掌心,他的手微微一颤,像被烫到...

夕阳西下时,她常常站在蝶屋的窗前,看着院子里飞舞的蝴蝶。

风掀起她的发,露出耳后那道浅浅的疤痕——那是多年前,一只低阶鬼的爪子快要抓到她时,姐姐扑过来替她挡了一下,留下的印记。

“姐姐,”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笑意,眼底却一片冰凉,“我会替你完成的。”

替你报仇,替你守护蝶屋,替你成为那个永远微笑的人。

至于心底那只偶尔会失控的蝴蝶,就让它和那些没说出口的话一起,埋在最终的战场上吧。

-

“呃啊——!”

无惨发出暴怒的嘶吼。手臂上的伤口处,漆黑的毒液瞬间喷涌,那支刺入他身体的注射器顷刻间便被腐蚀成一滩冒着白烟的废铁。

他猩红的瞳孔死死锁定在蝴蝶忍身上,那里面翻涌的愤怒几乎要凝成实质。下一秒,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无惨的利爪已反手拍向忍的后背。

“噗——”

沉闷的撞击声伴随着骨骼碎裂的轻响一同响起。忍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完整的痛呼,巨大的力量狠狠砸在她单薄的背上。她整个人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弓起,随即猛地飞了出去,在空中划过一道凄厉的血弧。

“蝴蝶!”

富冈义勇目眦欲裂,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苍蓝色眼眸此刻瞬间布满了骇人的血丝。他几乎是凭借本能冲了过去,在忍的身体即将坠地的前一刻,稳稳地抱住了她。

怀中的身体轻得不像话,却又沉重得让他心脏骤停。

忍的后背已经明显凹陷下去,破碎的衣服下,血肉模糊的伤口正不断涌出温热的血液,顺着义勇的手臂蜿蜒流下,在地面积成一小滩刺目的红。忍的嘴角不断有鲜血涌出,染红了他胸前的衣襟,也染红了他视线里的一切。

“富冈先生……”忍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气若游丝,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消散。她艰难地转动着眼珠,看向义勇那张写满慌乱和恐惧的脸,那是她从未见过的神情。

忽然,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手,指尖冰凉,带着淡淡的、属于紫藤花毒素的苦涩,轻轻抚上了他的脸颊。

“其实……从你跟我说话开始……我就……”

后面的话被涌上来的血沫堵住,含糊不清。但她看着他,嘴角却缓缓牵起一抹极浅、极淡的笑意。

“喜欢你啊……”

这句藏了太久太久,久到她自己都快以为会烂在心底的话,终于在生命的尽头说了出来。轻得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却在富冈义勇的脑海里轰然炸响。

他的身体猛地僵住,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连呼吸都忘了。他想说什么,喉咙里却火烧火燎地疼,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有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滚落,大颗大颗地砸在忍的脸上、睫毛上,冰凉刺骨。

记忆像是被这滚烫的泪水烫开了一道缺口,汹涌而出。

他想起第一次在蝶屋见到她的情景。那时他刚结束任务,带着一身伤,沉默地坐在走廊下。她端着药碗走过来,声音清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富冈先生,请用药。”他只是点了点头,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

她看着他,忽然开口:“富冈先生总是一个人,不觉得孤单吗?”他愣了一下,第一次有人这样直接地问他。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最终只是沉默地站起身,向她道谢后离开。

那时她的眼神,带着点探究,又有点倔强。

他想起某次联合任务后,两人并肩走在回蝶屋的路上。月光洒在地上,拉长了他们的影子。她忽然说起自己的姐姐,语气里带着怀念和淡淡的悲伤:“姐姐总是说,要温柔地对待这个世界。”

他侧头看她,月光下,她的侧脸柔和了许多,紫色的眼眸里多了些忧伤。他沉默了很久,才低声说:“你也很温柔。”她愣了一下,转过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有些惊讶,又有些欣喜。

那天,他第一次主动跟她说了超过三句的话。

他想起她总是会在他执行完任务回到蝶屋时,准备好温热的食物;想起她会在他训练时,默默递上擦汗的毛巾;想起她偶尔会因为他过于直白的话语而气鼓鼓地瞪他一眼,却又会在下一秒转过身,嘴角偷偷扬起……

那些被他忽略的、细碎的瞬间,此刻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每一个细节都带着她的温度,狠狠剜着他的心脏。

原来,那些看似不经意的相处,早已在他心里留下了痕迹。

原来,他不是对一切都漠不关心。

原来……他早已习惯了有她在身边的日子。

“别难过……”忍的指尖微微动了动,轻轻划过他的眼角,替他擦去不断涌出的泪水。她的力气越来越小,指尖的温度也越来越凉。

“义勇……你要……好好活着……看……黎明……”

她的目光艰难地望向东方,那里,厚重的黑暗正在褪去,天际已隐隐泛起了鱼肚白,一丝微弱的光亮正顽强地穿透云层。

“替我……看……”

那只抚在他脸颊上的手,终于彻底失去了力气,无力地垂落下去。指尖的温度彻底消失,只剩下冰冷的触感。

那只总是在战场上轻盈飞舞,用娇小的身躯对抗着恶鬼,用笑容掩饰着伤痛的蝴蝶,终于停在了他的怀里,再也不会起飞了。

富冈义勇紧紧抱着她渐渐冰冷的身体,长久以来积压在心底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决堤。

“忍……”

他缓缓低下头,额头轻轻抵着她的额头,感受着那残存的、微弱的凉意。泪水模糊了视线,他看着她紧闭的双眼,嘴唇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一字一顿地说:“我会活下去……”

我会活下去,带着你的那份,一起看遍每一个黎明。

我会记住你说的话,温柔地对待这个世界。

我会替你,好好看看这个你用生命守护的、即将迎来光明的世界。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六十二年冬

西江的船

狩心游戏

貂珰

橘涂十一日

<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 >
×
[鬼灭之刃]月柱今天也在被喂胖和复仇间反
连载中粥粥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