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击耗尽了她最后一丝力气,刀刃切开腐骨的阻力传来时,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骨头在咯吱作响。
下弦之一的头颅在空中停顿了片刻,眼窝里的鬼火终于熄灭:“不可能……你明明……”
它没能说完最后一句话。头颅坠入淤泥,身体在淡紫色的光晕中迅速腐烂,连一丝灰烬都没留下,只在泥地上留下一个冒着白烟的深坑。
矢凛奈拄着刀,缓缓跪倒在泥地里。肩胛骨的伤口还在流着黑血,喉咙里的灼痛感让她连呼吸都觉得困难。但她笑了,笑得很轻,却带着如释重负的释然。
“我做到了。”
-
富冈义勇加入鬼杀队的那天,矢凛奈正在蝶屋处理伤口。
左臂被血鬼术灼伤,绷带下的皮肤还在发烫,她听见外面传来队员的议论——“那个水之呼吸的少年,就是锖兔队员用命护住的孩子?”
“听说他话很少,一整天都没开过口……”
她掀开被子走出去时,正看见富冈义勇站在庭院的紫藤花树下。
少年穿着崭新的队服,冰蓝色的眼瞳望着飘落的花瓣,像结了层薄冰,连矢凛奈走到他身后都没察觉。
“义勇?”矢凛奈开口,声音比平时柔和些。
富冈义勇猛地回头,看到她时,冰蓝色的眼瞳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恢复了那种近乎冷漠的平静。
“师姐。”他只说了两个字,就低下头,视线落在自己的鞋尖上。
矢凛奈看着他。
曾经会因为砍不动巨石哭泣的少年,如今像被冻住的湖面,连一丝涟漪都不肯泛起。锖兔的死像一块巨石,在他心里砸出了深不见底的冰窟。
“锖兔说过,你的水之呼吸比他稳。”她提起那个名字时,富冈义勇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他还说,要跟你比谁先当上柱。”
富冈义勇的喉结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最终却握紧了拳头。
阳光透过紫藤花花瓣落在他脸上,映出一片苍白。
从那天起,鬼杀队的队员们会发现那位只用了一年时间就斩杀下弦的月柱总会有意无意地出现在富冈义勇执行任务的区域。
有时是在他刚结束战斗、浑身是伤时递过伤药,有时是在他蹲在河边清洗日轮刀时,默默坐在他身边,分给他一半干饭团。
她话不多,只是陪着。
富冈义勇起初总是避开,后来渐渐习惯了她的存在。
她递药时,他会低声说“谢谢”;她分饭团时,他会把烤得更焦的那半推给她——他记得,她喜欢吃带点焦香的米。
矢凛奈偶尔会教他怎么在水之呼吸里融入更精准的预判,“就像你躲锖兔的练习刀时那样,气息要比动作快半拍”;也会在他因为没能救下村民而自责时,淡淡说一句“我们不是神,能做的只有拼尽全力”。
她还发现,花柱蝴蝶香奈惠的妹妹蝴蝶忍总爱去找富冈义勇。
那个看起来很容易生气的少女,总能用几句调侃打破沉默。
“富冈先生又在发呆啦?”
“上次教你的止血草药,记得怎么用了吗?”
忍会拉着义勇去整理药材,会逼着他喝下苦得皱眉的汤药,也会在他出神时,悄悄递上一块樱花味的和果子。
矢凛奈远远看着,血红色的眼瞳里泛起一丝暖意。
她知道,忍在用自己的方式拉着义勇走出阴霾。
再次听到富冈义勇的消息是他斩杀了下弦之二成为了水柱。
矢凛奈完成任务后偶遇了夜间巡逻的义勇,两人并肩走在回蝶屋疗伤的路上。
月光把影子拉得很长,富冈义勇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风吹过草叶:“师姐,你的月之呼吸……还是会想起那个晚上吗?”
矢凛奈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的茧子又厚了一层。
“会。”她坦诚道,“但现在想起的,不只是仇恨了。”
义勇转头看她,冰蓝色的眼瞳里映着她右耳那枚血红色的耳坠,和她怀里露出的半只狐狸面具——那是真菰的。
“锖兔说过,”他顿了顿,“要带着逝者的份一起活下去。”
矢凛奈欣慰地点头,再抬起头时,月光落在她血红色的眼瞳里,像落了一片碎银。
“嗯。”她轻轻应着,看向远处蝶屋的灯火,“我们都要带着他们的份,一直走下去。”
义勇没再说话,只是脚步下意识地跟她靠得更近了些。
-
矢凛奈推开蝶屋大门时,药香里混着淡淡的紫藤花香。
花柱蝴蝶香奈惠正坐在窗边分拣草药,蝴蝶羽织垂落在地上,听到脚步声,她回过头,笑容依旧温柔:“小奈回来啦,南屋的任务顺利吗?”
“嗯,那只擅用幻术的鬼已经解决了。”矢凛奈将日轮刀靠在墙角,玄黑色的羽织上还沾着些山间的露水,发尾的血红色沾染上雾气,“不过回来时在山下看到个奇怪的家伙——白毛红瞳,脖子上系着个磨得发亮的风纪扣,见了我就瞪眼睛。”
香奈惠低头轻笑,指尖捻起一株晒干的紫藤花:“你说的是不死川实弥吧?他昨天刚通过柱的任务,成为了新风柱,现在在蝶屋养伤。”她顿了顿,分拣草药的动作慢了些,“说起来,你知道他和他弟弟的事吗?”
矢凛奈摇头。她没了解过鬼杀队其他成员的习惯,平日里杀鬼任务和训练很繁琐。香奈惠和矢凛奈平时关系很好,她也只有在香奈惠这里或者柱合会议的时候听到关于其他队员的故事。
“他们家……被鬼灭门了。”香奈惠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不死川实弥和他弟弟不死川玄弥是幸存者,两人一路颠沛,不死川先生加入了鬼杀队后杀鬼时非常不要命,身上的伤就没断过。昨天来的时候,后背的伤口还在流脓,却咬着牙不肯叫痛,他弟弟在旁边掉眼泪,他还凶人家。”
矢凛奈捏着刀柄的手指紧了紧。
灭门的滋味,她懂。
那种心脏被生生挖走一块,连呼吸都带着血腥味的疼,会像跗骨之蛆,啃噬一辈子。
“一起去看看吗。”香奈惠已经站起身,手里端着刚配好的药膏,“不死川先生看着凶,其实比谁都怕孤单。”
实弥疗伤的房间在蝶屋最角落,门没关严,能看到里面的少年正背对着门口,坐在床沿上,肩膀绷得像块石头。
玄弥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给哥哥的伤口涂药,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
“哥,疼吗?”玄弥看到那么多狰狞的伤口,下意识的心疼哥哥。
“啰嗦!”实弥的声音粗哑,却没动,任由弟弟往他渗血的伤口上抹药膏,“这点伤算什么,当年……”他没说下去,只是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
矢凛奈和香奈惠对视一眼,轻轻推开门。
“不死川先生。”香奈惠笑着扬了扬手里的药膏,“我带了新配的药。”
实弥猛地回头,眼里瞬间布满警惕,像被侵犯了领地的狼:“谁让你们进来的?”
玄弥慌忙站起来,被实弥一把推开:“滚一边去!”
“啊啦啊啦,别对弟弟这么凶呀。”香奈惠像没看到他的敌意,径直走到床边坐下,温柔地拿过玄弥手里的药布,“伤口发炎了要好好处理,不然会留疤的。”
她的指尖触到实弥后背的伤口时,少年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却没再骂人,只是把头扭向窗外,耳尖悄悄泛红。
矢凛奈靠在门框上,看着香奈惠熟练地清理伤口。
实弥的后背纵横交错全是疤,新伤叠旧伤,最可怖的一道从肩胛骨一直延伸到腰侧,应该是之前执行任务时被鬼硬生生撕开的。
“你那风纪扣……”矢凛奈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是你母亲缝的?”
实弥的身体猛地一颤。他猛地回头,红瞳里闪过一丝震惊,随即又被暴怒取代:“关你屁事!”
香奈惠给实弥科普:“不死川先生,这位是鬼杀队的月柱矢凛奈小姐,她平常很忙,你以前可能没见过她。”
“关我什么事!”
“不死川先生,我母亲也总爱给我缝东西。”矢凛奈指尖轻轻碰了碰右耳的血红色耳坠,“她走后,我就把她给我的耳坠一直戴着,虽然只有一只。”
实弥愣住了,他看着矢凛奈耳坠上晃动的红光,又下意识摸了摸自己颈间的风纪扣——布料边缘已经磨得发亮,上面还留着母亲指尖的温度。
“抱歉。”实弥轻声道,矢凛奈摇摇头表示没关系。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有香奈惠涂药的动作轻柔,药膏接触伤口时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玄弥蹲在地上,偷偷抬眼看了看哥哥,又看了看矢凛奈,小手紧紧攥着衣角。
矢凛奈注意到玄弥的目光,朝玄弥招招手,玄弥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慢慢的一点一点朝矢凛奈的方向移动。
矢凛奈将口袋里的糖全部递给玄弥,看到他的眼神亮了一下,矢凛奈又摸了摸他的头。
“这药……谢了。”半晌,实弥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闷得像被什么堵住了。
香奈惠笑着眨眨眼:“不客气哦。对了,不死川先生的风之呼吸很有天赋呢,以后有机会,我们可以一起切磋一下。”
实弥没说话,只是肩膀的线条柔和了些。
离开房间时,矢凛奈回头望了一眼。
少年依旧背对着门口,阳光透过窗纸落在他的白毛上,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边,颈间的风纪扣在阴影里,闪着微弱的光。
玄弥正踮着脚,往哥哥手里塞了颗糖,被实弥不耐烦地拍开,却又悄悄捡起来,重新递过去。
“你看,”香奈惠轻声说,“再硬的壳,里面也藏着软的地方。”
矢凛奈“嗯”了一声,右耳的耳坠轻轻晃动。
原来每个加入鬼杀队的人,都背着一座坟,也揣着一点光。坟里埋着恨,光里藏着爱,推着他们在刀尖上走下去,哪怕遍体鳞伤,也不肯停下脚步。
“走吧,”香奈惠转身走向庭院,“该去看看忍那边的药熬好了没。”
矢凛奈跟上她的脚步,蝴蝶羽织与玄黑羽织在阳光下轻轻拂过。
身后的房间里,传来玄弥小声的欢呼:“哥!糖是甜的!”
接着是实弥压低的、带着点别扭的声音:“吵死了……给我也来一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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