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忍心打断他。
“生病的人、弱小的人,总是喜欢道歉。我不喜欢那样。”
“什么抱歉让你费心、抱歉咳嗽声那么扰人、抱歉不能行动自如。自己的事肯定也想自己做啊,咳嗽如果能止住肯定也想普通地呼吸啊。最痛苦的应该是本人才对。”
“我不是什么强者。在老爸上吊自杀的时候,在没有钱买不来药也买不来吃的、饥肠辘辘的时候,我能够深切的体会到彼时自己的弱小。”
“师傅说,我的名字里狛治的狛是「狛犬」的狛,我大概是个,没有什么要保护的东西就不行的,弱小无能的人吧。”
“恋雪十三岁花火大会的时候,我和她说如果她头晕好了就背她到桥前看烟火。”
“就算那一天去不了,明年后年也还会有烟火,到时候再去就行了。”
“明年和后年,我们也都没能去成。”
“恋雪十六岁那年,已经不卧床了。也是在那一年,庆藏师傅向我提出了继承这个道场的请求。刺有代表小偷的罪人纹身的我,从来没能对未来做什么畅想。”
“没有想过有人会喜欢自己、没有想过能够再次找到想要守护的人。”
“18岁那个时候和恋雪一起看的烟花很漂亮,可是映照着五彩斑斓的烟火的妻子的眼睛更加的漂亮。我会有一个变得比任何人都强、一生保护妻子的未来。”
“人生说不定可以重来呢,我那时候是这么想的。”
他停下来叹了口气,那是很轻很轻,却又像是要把他的一切悲伤、幸福、还有生命都放下的叹息。
“狛治猗窝座,是一个只会逞口头之快、不配得到幸福的没用的弱者。”
如果有任何一个人敢这么说狛治先生,祢豆子他们都绝对不会原谅对方。可是听着这句话从狛治先生自己口中说出来,看着露出那样的表情的狛治先生,他们却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老爸那次也好、恋雪和师傅那次也好,我想要守护的东西,一次也没有守护住。”“「一定能治好的」、「守护」、「拯救」,这些词语就好像是在和我前18年的人生开一个滑稽、无聊又巨大的玩笑。”
狯岳很安静、很安静地听着。
“我的妻子和师傅,死在了我从父亲坟前祭拜归来的那个晚上、也是我们结婚之前的那个黎明。”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鬼」。”
“赤手空拳的我,和那只鬼一直搏斗到了太阳升起。”
“我讨厌弱者。”
“弱者的忍耐力不够强,总是动不动就自暴自弃,守护不了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
“我啊,你们所敬仰的「炎柱狛治猗窝座」,其实是个很没用的弱者哦?”
他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抚上祢豆子的脸,“不要哭,祢豆子。”他尝试抹掉祢豆子涌出眼眶的泪水,已经失去知觉的双手无法很好的听他使唤,他固执的重复道,“不要哭。”
祢豆子有着,和他已经故去的恋人一样的樱粉色的、明亮透彻的眼眸,以及和庆藏师傅一样的坚毅又勇敢的眼神。
真神奇呢。
那是应该盛满世界上所有的美好和快乐的东西。
那是不应该看到鲜血、苦难和悲伤的东西。
如果他和恋雪平安的结婚生子,他们的孩子一定也会是个像祢豆子一样温柔可爱的女孩子吧?
“我的妻子和你一样,有着樱花色的眼睛。”
“真漂亮。”他看着祢豆子的眼睛,祢豆子知道他在看着另一个人,“真漂亮。”
“这么漂亮的眼睛…不应该因为我哭。”
“过去犯下的错误、偷窃的罪行、还有没有守护心爱的人的无能,是无法改变的事情。”他转向狯岳,“没有经历过你所经历的那些挣扎和痛苦的人,是无法感同身受的。”
“也没有资格说三道四。”
“因为在那样的情况下,也许没有人能比你做的更好了。”
“因为想要活下去的愿望,是不应该被任何人耻笑的东西。”
“生活磨掉了我们一部分的勇气和温柔,但是你们还很年轻,所以那些失去的还会再长出来,而新的部分会闪闪发光。”
“生命是你自己的东西,所以你不放大步向前走。你们会犯错,会感到痛苦和挣扎,也会找到很多美好的值得守护的东西。
“即使前面是深渊、荆棘、火坑、峡谷,你们还可以重来,你们不应该失去那些对你们来说真正重要的东西。”
“我不会让任何人剥夺你们找到自己想要守护之物的权利。”
“剥夺了年轻人成长的权力和剥夺了你们未来的人…我是不会原谅的。”
他觉得有些困了,“请不要哭。”
谢谢你最后对杏寿郎喊出的那些话,祢豆子。
我真的很高兴。可惜无法看到你作为我的继子继续成长了。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把自己的刀交给祢豆子,“火之神神乐和炎之呼吸在我的书房也许可以找到详细的记载。”
“这把剑和……我的道场的里屋第二间房间…靠窗的柜子里的所有东西……你都可以拿走。”
他一一看向三个人,“祢豆子、零余子,还有狯岳。”
“请挺起胸膛活下去吧。”
“就算被自己的弱小和无力打倒,也要记得自己的意志,勇敢地守护好自己要守护的东西。即使停下脚步,时间也不会等你,不会靠向你和你共担悲伤。”
“你们一定会成长为强大又勇敢的人。”
“然后会继续成长下去,由你们成为支撑鬼杀队的柱。”
“我是如此期望并坚信着,你们一定会做到的。”
“至少让我为守护住了你们的未来,而小小的骄傲一下吧。”
在暖融融的阳光之中,狛治觉得自己的意识也逐渐和阳光一样变得暖融融的了。
有人捧起了他的脸,那双手…是谁?
“你做的很好了,亲爱的。”
无数次在梦中见到的身影、无数次深夜里他所思念的那个人————
他未能守护的妻子啊。
妻子拉起他的手,“快走吧,大家都在等着你呢。”
父亲、庆藏师傅、还有他的妻子…啊啊、真是太好了。
这么宽容地…原谅了没能保护你们的,没用的我,真是太好了。
狛治猗窝座悲哀之中有些快活的人生,就这么结束了。
在沉默了很久之后。
零余子站了起来,“祢豆子,狯岳,走了,还要去接济火车上受伤的民众。善后工作也有很多要做。”
“我…我好..不甘心。”祢豆子抱紧日轮刀,“我什么都…没能做到。”
“哐————”的一声巨响。
零余子揪住祢豆子的衣领,给了她一个狠狠的头槌,她实在太过用力了,以至于两个人的额头都被磕出了血,“灶门祢豆子!你他妈的还要说丧气话到什么时候!!!!”
“可是狛治先生————”
“既然被人期待了、被人相信了,就不要去想回应这份期望以外的事情!!”
“你以为我不难过吗!!!”
“第二次了!已经是第二次了!!”
“和上次妈妈的死掉时候一样我什么也没做————”
“你以为狛治大人之前提到的「弥荣」是谁??!”
白发少女不知是在向谁发出悲鸣,“是我的母亲、已经战死的前任霞柱,弥荣姑获鸟!!”
“我是弥荣零余子,现在是个废物哭包!”
“但我以后一定会接替母亲成为霞柱!!”
平时那个最爱哭鼻子的女孩子胡乱拿手臂把脸上的血和泪抹掉,吸了吸通红的鼻子,“现在,你和狯岳,都给我他妈的给我去继续做好任务的善后工作!“
狯岳只是默不作声地去走过去加入前来善后的隐,“走了。”他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去拉起那些因为火车翻倒而受伤的人们。
即使哭鼻子,狛治先生也不会回来了。哪怕再悲伤、再痛苦,就像狛治先生说的那样,祢豆子都要勇敢的继续自己的脚步。
她在哭泣之中发誓,上弦之三、炼狱杏寿郎————
我绝对、绝对不会原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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