祢豆子在温泉那里遇见一个人。
她在氤氲地水汽里映出一个曼妙的身形,楚楚谡谡,云鬟雾鬓。
那人朝她的方向偏过三分,过长的刘海挡住了她一边的眼睛。祢豆子是记得她的,在柱合会议上,那位女士有着一双像潭水一样幽深的齐紫色的眼睛。
流俗相纠错,纷纷竞齐紫。
————是紫藤花的颜色,祢豆子第一次看见她眼睛的时候想。
她与祢豆子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带来一股使人敬畏的疏离。
“您、您是…”祢豆子还未来得及说完,那人就起身了。她有些随意地披上浴袍,水珠顺着她乌黑油亮的长发向下滴,在她消失在庭院的路上留下蜿蜒的水渍。
“啊…走掉了…”祢豆子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还想和鸣女小姐打个招呼的。”
鸣女小姐也来锻刀村修养吗?祢豆子泡在暖洋洋的温泉里,任由自己的头发漫无目的地飘散在泉水中,热气若有若无地拂过她脸颊,要是能再见到就好了呢,她想。
————确实再次见到了,在第二天锻刀村的食堂。
毕竟都是鬼杀队在这里住下的客人嘛,见不到才奇怪吧。
“您好!您是音柱大人吧?又见到了呢!!”今天也刚泡完温泉的孩子端着餐盘,脸蛋是粉扑扑地透着红,晚餐烤的微焦的三文鱼飘来酱油和油脂的香气,“我是灶门祢豆子!您还记得我和哥哥吗?我们在柱合会议见过的!”
“…”鸣女微微点了点头,没有接话。和祢豆子接触了一下眼神之后就低头安静地吃起了晚饭。
“唔..那、那个,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仍旧是来自鸣女的沉默。
没有拒绝…是默认的意思吗?还是不想我坐在这里呢?
“鸣女小姐,我坐在这里啦?”
音川鸣女是一个很安静的人。
之前在柱合会议就是,祢豆子想,大家都在喋喋不休争吵的时候,鸣女小姐却拥有一直保持冷静的沉稳。感觉鸣女小姐是、宛若大和抚子一样端庄又强大的人。在这样的人面前,连祢豆子吃饭的腰都不由自主地挺直了一些。
“鸣女小姐也是来锻刀村调整日轮刀的吗?”祢豆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向对方搭话,她没有从鸣女那里得到答复,尽管她也并不在意,“我因为上次出任务的时候,把刀弄断了,惹钢铁冢先生生气了呢。”
“对了,鸣女小姐使用的是音之呼吸吧?我记得是雷之呼吸衍生的次级呼吸?我有一位关系很要好的前辈,用的就是雷之呼吸哦!”
“使用的时候就好像撕开黑暗的雷霆一样,是超级帅气的呼吸呢!鸣女小姐的音之呼吸也是以速度和力度见长的呼吸法吧?使用起来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感觉我认识的女孩子用的都是以柔克刚类型的呼吸呢!说起来小梅姐姐的呼吸也超级好看!就像鲜花在战场上盛开一样!”
“对了,花柱大人的刀也很特别呢,我在花街的时候第一次见那样软的、像鞭子一样的刀!锻刀村的刀匠们果然很厉害!要是我也能变得更强一点,不要老是把刀弄断就好了。”
“鸣女小姐知道有什么变强的方法吗?”
“还有啊,说到刀匠,我第一次见玉壶先生的时候…”
“………”
鸣女并不讨厌祢豆子的搭话。
用鸣女的话来说,大概是,她不讨厌祢豆子的「节奏」。
「节奏」,是不是有点奇怪的表述?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声音和节奏,就像歌曲一样。有的人是悠扬婉转的小夜曲,有的人是激情澎湃的交响乐,有的人是欢快轻盈的回旋曲。
祢豆子像圆舞曲。是并不严肃的、并非紧凑的、如流水般顺畅、如波浪一起一伏连绵不断、轻柔又舒展的。虽然一直在断断续续地搭话,但并没有让人感到咄咄逼人的不适,也没有问出失礼的问题。
她之前听小梅提起过这个孩子。说起来,她和小梅的相处模式也是这样,小梅象一只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地说,她在旁边安安静静地听。她不太喜欢说话,但像幻想曲一样的小梅也不在意,两人意外地合得来。
“这个村子里有针对剑士训练用的可以变强的人偶。去拜托后山的铁匠吧。”她抿了一口大麦茶,淡淡地说道。扫了一眼露出「被搭话了好开心」的表情的祢豆子,很快地垂下眼。
真是个好懂的孩子啊。
微苦的茶水在喉间泛起绵长的回甘。
“是!我会努力的!”那孩子满脸灿烂地朝她举起手,“我会努力成为像鸣女小姐一样厉害的人保护大家的!”
祢豆子在锻刀村暂住下来的时候遇到了很多人。
玉壶先生是一个。
鸣女小姐是一个。
至于第三个……那是一位大概还是不要遇见比较好的人。
「你这家伙,最好祈祷不要再本部被我遇到。」
尽管被这么警告了,但是、但是!!
—————“走开啦!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把钥匙给你!也绝不告诉你使用方法!”
这句话与之迎来的,是憎珀天毫不留情的手刀。
但是在看到小孩子被欺负的时候她绝对做不到闭目不言。
“住手啊!!你在干什么!”祢豆子冲上去扼住憎珀天掐住那孩子的手腕,“放开!”
身为柱的憎珀天有着优秀到在祢豆子碰到他手腕的一瞬间就将其狠狠打开的直觉,手臂比大脑更快地做出了反应,以至于他在看清楚祢豆子身影的时候有一瞬间的错愕,“嗯?是你?”
错愕当然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他眯起眼睛,露出意味不明的恶笑,“我应该警告过你,不要再让我遇见吧?”
“先把这个臭小子的事情解决再来和你算账,把手拿开。”
“别碰他!”祢豆子没有在意被憎珀天打红的手背,她把那个之前被憎珀天胁迫的小男孩护地更紧了一点,“你没事吧?还呼的上气吗?”
“放、放开我!”那个男孩儿并没有领情,他呼哧呼哧地推开祢豆子护住他的臂弯,“我、我不会把钥匙给任何人,就算被拷问也绝对不菲,「那个」马上就要坏了!”
“被拷问?真有意思啊,你以为刚刚的那个就是「拷问」了?这是在看不起谁呢?”憎珀天抬起下巴,居高而下地蔑视着男孩儿无谓的挣扎,“真是满脑子浆糊的蠢货!”
被称呼为岩柱的男人有着与自身实力所匹配的傲慢,“坏了又怎么样?再做不久结了?你这样不知羞耻唠唠叨叨讲废话的时候,又有多少人死掉?别把柱宝贵的时间和你们这种废物的生命划等号。”
“你的价值和我的价值天差地别,想你这样的小孩子能做的了什么?让你协助柱的训练就已经够你感恩戴德了,”他朝被吓噎住的男孩儿伸出手,一字一顿,“别搞不清自己的立场,现在,立刻,给我,钥匙。”
“——————给个头!!!”憎珀天迎来的并不是预料中的钥匙,而是意料之外…祢豆子狠狠拍在他手上的一巴掌。事实上,她气愤地肩膀都在颤抖,“太过分了!为什么要对一个小孩子说那种话!!您不也是从一个小孩长到现在这么大的吗?!什么叫这孩子的价值和你的价值就天差地别啊??!”
憎珀天被冒犯的愤怒一时间都被涌上大脑的震惊给盖住了,“…你这丫头,找死是吧?”
“之前在柱合会议是因为主公大人的命令才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还给几分脸色就骑到头上来了??”
“没错!我是被主公大人允许了才到这个村子里来锻刀的!而且我和哥哥的存在也是被主公大人允许的!”大约是她来到锻刀村这件事情确确实实是经过了老板批准,祢豆子说起话来底气很足,她昂首挺胸,雄赳赳气昂昂,“你刚刚说的话,我不认可!而且非常讨厌!“
“虽然他现在也许还是个什么都做不到的孩子,可是只要一直努力下去,在未来也肯定会成为被人珍惜的能干的人不是吗?!说不定这孩子,就是未来锻刀村最厉害的刀匠也说不定呢!!到时候憎珀天先生你求着他锻刀这孩子都不理你哦!!”
被一而再再而三挑战权威的憎珀天内心对于这个女孩子不知天高地厚的震惊逐渐被愤怒取代,他抬手按住了自己的日轮刀刀柄。
“而且!”哪知道祢豆子继续杀人诛心,“鬼杀队禁止对队员拔刀!主公大人这么规定过!!”
“一口一个主公大人、主公大人的,”一边那个男孩儿看到憎珀天手上暴起的青筋下意识地退了一步,这么大的力气..到底是该有多生气啊!!!
憎珀天慢慢松开日轮刀,“别把你自己和主公大人相提并论!”
“你倒是伶牙利嘴,”他把手覆上因为生气而有些扭曲的脸,盖住眼睛,也盖住自己外泄的情绪,低声喃喃,“啊,是啊…不能动刀、不能、动刀…”
他的声音一点一点低下去,好像情绪也平复了下来。他似乎想明白了什么,慢慢把手放下来,露出恍然大悟的笑,“————那就把你揍到头破血流为止吧!!”
“我明白了!”祢豆子把自己的日轮刀放到地上,郑重其事地说出了一句和憎珀天的逻辑毫不相干的话,“打赢你、你就会向这孩子道歉是吧!”
不是哦,祢豆子,你和他的脑回路完全不在一个频道呢。
至于那个一开始被威胁了的小男孩?
小男孩能知道什么呢?小男孩只知道这两个人突然间像旋风一样呼啦啦啦霹雳嘭咚听呤哐当地打起来了。
————然后这两个人一路从后山打到了温泉街,硬生生把半只脚踏进作坊的玉壶和在雅室弹琵琶的鸣女给打出来拉架了。于是当天的锻刀村出现了两个人在前面打,一群锻刀师在后面追,直到玉壶鸣女一人拉住一边物理劝架的经典场面。
————那天憎珀天擦着鼻血跛着腿离开的场景让鬼杀队的大家毕生难忘。
至于后来这两个人被因此勒令不得在执行任务以外的场所见面…就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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