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有谁在走

————看一看吧,看一看尚未发生的未来吧。

————其血鬼术名为「如是观·未然」。

这一次场景没有发生变化,周遭仍旧是一边黑暗。

“太过分了。”有个很熟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他惊讶地转身,看见了那个樱花色的少女,和拉着她的羽织袖子黏在她身边的那个哭包。对方的眼角微微泛红,愤怒地瞪着他,“为什么要把鬼引进寺庙?那样…那样和谋杀了那群孩子有什么区别?“

“我从来没有想到…狯岳前辈居然、居然是这样差劲的人!“

他着急忙慌地开口,“听我说…”

我要说什么?

好奇怪啊…狯岳最先感受到的是慌乱,然后才是对于这份慌乱的困惑。

我在……害怕什么?

零余子打断了他,“谁要听你说啊!我们都已经从别人那里知道了,差劲的人渣!!”

“我不要听!为什么狛治先生要为了就你这样的人死掉….为什么你是…这么差劲的人!!”祢豆子捂住了耳朵,“你这样的人..这样的人…才不会是我认可的伙伴。”

“如果你还有一点羞耻心的话,就离开鬼杀队吧。这里不欢迎你。”

曾经在鬼杀队的时候,并不是没有听见过因为自己不会一之型的闲言碎语、也并不是没有在团队任务中因为性格经历过冷暴力。

桑岛狯岳是会将目光专注地放在前方目标上的人、是会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拼尽一切也不会动摇的人。

但是、但是….

并没有被任何东西物理意义上地攻击到,但是不知为就像血液都流走了一样手脚发凉发抖。

从内心的某处传来了某样东西完全碎掉的声音。

然而、然而….

————「那么,我不听他们说,我听你说。」

————「我在,我会听。」

“她才不会…听别人说。”曾经开玩笑的时候,零余子说雷呼呼吸时嘴边冒出的白气就像烧开的白水,如今那一方泥沼一般的黑暗里,那吐息像一团白茫茫、虚飘飘的飞絮,噗嗤的一声把寒冷和不安安葬到泥土深处,“她会、他们会、听我说。”

他抬起头上下审视着对面的「祢豆子」 “而且仔细一看,你明显长得比她要丑一些嘛。”

接着又轻飘飘地瞥了一眼「零余子」,“零余子的嗓门也比你这个冒牌货要响亮的多。”

“是被我杀死,还是自己消失?”

眼前的幻影消失不见了,也不知是出于何种心态的狯岳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狯岳前辈。”他感到身后有一个温暖的存在靠近了自己。有个人额头贴住了自己的后背,那是一声很温柔的、把雾,雨,雪都慢慢融化的声音,“请你不要悲伤、不要难过、不要再皱着眉头了。”

“不是你的错。”

“是把你赶出寺庙的孩子们的不好。”

“没错…无需后悔,烂脾气的狯岳什么都没有做错嘛。”然后是另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零余子白色的短发从他的余光里露出来。

他转过身,看见比他矮了一个头的祢豆子温顺地朝他笑。

————“唔!”那个笑容很快就因为痛苦而变得狰狞,狯岳抓住了「祢豆子」的手腕一点点收紧施加着力道,那里传来非常不妙的咯吱声, “好痛!”

“狯岳前辈?”对方眼眶里的泪水越来越多,又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你弄疼我了…唔!”

“别用着…她们的脸说话。” 而狯岳毫不怜香惜玉地要把她的手腕骨捏碎。“不要侮辱那两个家伙。”

并非觉得自己是毫无罪过的好人,也并非觉得别人是没有过错的无辜者。

唯一坚信的是,他从祢豆子和零余子那里得到的东西,并非是如此浅显的存在。

“我再说一遍,从我眼前消失。”

他一把扯开祢豆子被捏断的手,压着怒气拔刀划过「祢豆子」的脖子,刀刃上并没有压上多少重量,并不是砍到了真人的触感,倒不如说手感更像劈开了一块豆腐,有种在腐泥里划过时那种柔软的钝感。

零余子尖叫起来,而狯岳冷眼看着她在嚎叫声里融化。

世界在他的身边一寸寸迸裂,他将目光望向远方亮光里的那个高大身影,感到了微妙的不爽。

绝对杀了你,混帐东西。他想。

————此刻有谁在世上某处走。

————无缘无故在世上走。

————走向我。

从尽头的光亮里显露身形的是一只有着六只手臂,身高近乎两米、身披袈裟的鬼。他的六只手上都戴着巨大的佛珠,其中两臂的双手合十,另外上方的两臂一手作说法相,一手施无畏印。最后下方的双手一边持锡杖,一边托宝珠。那颗宝珠的光泽有些许黯淡了,仔细看的话能发现上方一个小小的裂口。

在他身旁漂浮着一些巨大的、镶嵌着眼睛的金属碎片,这些碎片拼起来似乎能组成某个图案或是某件物品,只是目前他们起起伏伏飘散在僧人身边,让人看不明白。那些眼球滴溜溜地转着,或喜、或怒、或哀、或乐,最后却都汇聚到了狯岳身上。

然后他的瞳孔就因为震惊而不由自主地紧缩了起来。不、已经不仅仅是震惊的程度了,就连日轮刀都差一点要脱手。

“是你…?”

————为什么是你?怎么会是你?

尽管已经完全失去了「人」的身份,狯岳还是一眼认出了他的脸。

狯岳想,在他所有遇见的人里,他承认这个人有憎恨他的权利。

是这样啊…原来是你吗。

—————所有上弦里唯一一个用了短短十年就达到了鬼月资质的「上弦之肆」,悲鸣屿行冥。

—————他曾经的、老师。

“好久不见了…老师。”狯岳从困住自己的泥沼里醒来,并非是修辞比喻,而是在他清醒之前他确实身处一团烂泥形成的石柱里。但是清醒之后石柱就崩塌了,只留下一地的碎石屑。

“假使百千劫,所作业不亡;因缘会遇时,果报还自受。啊….何等可悲啊,孩子。”那僧人没有眼瞳的双眼流下两行热泪,泪水划过他的脸庞,滴落在地。

“可悲吗?我并不觉得自己可悲,最多是运气差了一点。”狯岳无比认真地看着悲鸣屿,看着他已不复曾经的瘦弱,看着他如佛陀恶鬼的六只手臂,想要将他看到的一切都牢牢地记在心里,“但我确实连累了你,对不起。”

“那么为何,你不曾悔过呢?”高大僧人的声音洪亮如钟,甚至让人产生错觉般听到了回音,声音从天上传来、从地下传来,四面八方,无处不在。

“你果然都看得到啊。”但即使如此,即便是你,最后的那个场景…那个场景….“那些幻境,都是你编织的?”

那个场景、我也绝不原谅。

“人之性善恶混。修其善则为善人,修其恶则为恶人,犯戒者发露忏悔,出罪清淨,就不致障礙修行。然而你却并毫无悔意的接受了自己的恶。”悲鸣屿审视着狯岳,“为何?”

“虽然我的确是个烂人。”狯岳并不觉得苦恼,事实上他并不觉得有负担,“但你寺庙里的也不全是什么好人就是了。”

“会有遗憾,但我绝不后悔。“因为在刚刚就已经想明白了,如果不明白,也不会从泥沼中醒来。“何况很多事情,就算遗憾也没有用。”

“这样啊,”悲鸣屿长叹一口气,他原本合十的双手此刻慢慢分开,然后狠狠击打在了一起,缠绕于双手的佛串轰然断裂,无数颗佛珠漂浮在空中。尽管那一声击掌震耳欲聋,但是狯岳仍然清晰地听到了他的审判,“你是…「恶」啊。“

————要来了!

「雷之呼吸·三之型·聚蚊成雷」

还能用佛珠来称呼那种东西吗?简直不如说更像机关枪的子弹,仅仅是擦身而过的风刃都可以直接把衣袖割出整齐的切口,割伤不伤及骨头就已经应该感到幸运、仅仅是刀刃擦过佛珠就要把整把日轮刀震飞一般。他被困在一阵佛珠组成的枪林弹雨中拼死抓紧刀柄,艰难地腾挪身体。

耳边传来僧人低沉如洪钟的念经声,对方双手合十流着眼泪,将拿着锡杖的一只手高高举起,落下的时候那柄锡杖如同击碎大地的流星,是错觉吗?可是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随着崩裂的大地朝他袭来的那道光又是什么?

雷声的轰鸣在刺目的电光之后才堪堪来迟。

那并不是错觉,而是于自法杖的一道击中了狯岳的雷鸣。

电流经过身体的一霎那,整个世界都带着橘红色的电波,而后就像被人突然拉了灯,关在一片黑暗的房间。

看不见、什么也看不见。只知道那股巨力不知道将他推到了房间的哪面墙壁。意识仍然清楚,所以明白有三颗佛珠自他后方穿过了身体,原本被愈史子勉强治好的撕裂伤口再一次崩开,血从腰侧和肚子的窟窿一股一股地往外涌,整个肺部都要被戳出一个洞一样,现在每次呼吸都像是要把肺泡捏碎一样。

不行了…感觉有些缺氧。

搞什么啊…他想,难道我要死在曾经的老师手里了吗。

我们狯岳是很坚强的、很好很好的孩子。

祢豆子和零余子给狯岳安全感,祢豆子和零余子好。

狯岳努力活下去,狯岳好。

祢豆子和零余子会指出狯岳的错误不溺爱狯岳,祢豆子和零余子好。

狯岳相信祢豆子和零余子,狯岳好。

大家都好!

此刻,有谁在世上的某处哭,

无缘无故地在世上哭,

哭我。

此刻,有谁在夜里的某处笑,

无缘无故地在夜里笑,

笑我。

此刻,有谁在世上的某处走,

无缘无故地在世上走,

走向我。

此刻,有谁在世上的某处死

无缘无故地在世上死,

望着我。

——里尔克「沉重的时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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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有谁在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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