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濑诺·文森特的学生时代，学校里仍然存在着所谓的高官显贵这类人物，譬如洛克萨家族的大小姐、某个联邦国家的王子、和V5组织沾亲带故的校园董事会等等。说他们远离青春的狂热也并不恰当，这一类人并非全都会对别人投以冷笑和讽刺，身上带有与生俱来的优柔和沉稳的麻木。
和音乐、戏剧、电影等冲击的艺术不同，在濑诺眼中，美术尤其是绘画，作为鉴赏来说，这种艺术形式绝不威胁观赏者被动的态度，而是同样以被动的姿态给予回应。
美必然从绘画的方框平面中开始，也在这里终结。
濑诺所接触到美术系的学生，几乎都有着艺术家的狂傲和不幸，他们那些倦怠的眼神中对于生命和陶醉的概念与常人相反，仿佛生来就习惯将生命看作无限长的卷尺，借助绘画就可以将短暂的生命无限延长。
此刻，她在金色的麦田前伸了个懒腰，把双臂交叉着举到眼前，心满意足地看着眼前的画架上的勾线。白纸中是铅痕勾勒的大致框架，颜料被涂在画板上，小桶里也装了湖中的水，准备工作全部完成。
“你在画画吗？”亚路嘉问。
濑诺有点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她坐在台阶的高处，而他站在空荡荡的马厩前伏在栏杆上望过来。他起码比她小了九岁左右，然而这声对话里，却没有一点孩子的稚气。
在学校里，濑诺被认为是一个不宜交往的怪人。她不擅长参与同学的闲聊，有关明星的话题、学业的话题、形形色色的吹牛……总之，她讨厌那种为了互相排解孤独而展开的饶舌以及彼此为了巩固人际关系而举行的仪式。
“嗯，毕竟这里还算安全。”濑诺分神回答道，“你怎么过来了？不跟着你哥哥？”
穿着裙子的小少年还留着黑色的长发，光是从外形来看，压根看不出他的性别。这位揍敌客家的小朋友正用一种好奇打量的琢磨眼神观察着濑诺，于是濑诺放下画刷，侧过头等他继续开口。
亚路嘉先是朝波光粼粼的河面眺望了片刻，河边浅滩的五个年轻人正在笑闹，半晌后，他从栏杆前走到濑诺旁边，弯腰撑着膝盖去看她的画。
“河面上到处都是光，植物都是排队等着晒太阳的。”少年卖弄似地说。
“是吗，那可麻烦了，画起来特别费功夫。”濑诺顺着他的话回答，她微微笑了一下。
濑诺本身并非缺乏自我表现的欲/望，她画过许多油彩风景画和静物，但是这些作品并没有显露她的任何才能，只能说尽是一些凡庸描摹。她曾经对画蛇很感兴趣，但她那种昏昏欲睡的笔致，完全淹没了蛇的光彩。
亚路嘉重新站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不远处的河滩，他的蓝眼睛积蓄着一种天真的情结，那种不安和喜悦、警惕和期待，使目光显得过于敏锐和收敛，濑诺看在眼里。然而，当对方转过头来，一本正经地询问她“这是油画吗”，她却有些困惑了。
亚路嘉再次被认真地端详着。
濑诺难以判断眼前这个貌似稚嫩，又好像大大咧咧的少年是否话里有话。就在她弯腰把画刷塞进水桶，眯起眼睛琢磨的瞬间，她忽然看见少年的眉毛阴影处，藏匿着某种令人意外的东西。
“……哥哥被他们抢走了。”他用撒娇似的抱怨口吻说。
濑诺直起的后背猛地撞上了画架，她发出嘶的细微疼痛声，因为画架先是砸中了她的脚趾，然后才倒向地面。她立即躬身扶起画板。在亚路嘉看来，濑诺捡东西的动作简直和潜水员一样迟缓，所以他也帮了她一把。
亚路嘉浮出笑意，他笑起来甚至还有酒窝，像女孩子一样可爱的面孔正色道：“虽然早有预料，但我还是有点吃醋。”
他坦率地抱怨起了自己的亲兄弟，濑诺也顺势往河边看了看，心情随之转变，她揶揄地笑起来：“他们五个关系很好吧，听说是认识很久的朋友，你哥哥提过吗？”
“嗯，说是第一次猎人考试时认识的，不过那个姐姐似乎之前就去过我家，所以她大概和哥哥在此之前就有交集吧。”亚路嘉耸耸肩，他的语调流露出不可思议的淡定，“他从来不和我说她的事情，一看就是在暗恋嘛。”
在说到八卦时，濑诺有些多余地亢奋起来，她吃惊地咦了一声：“我还以为肯定是那个金发的男生……或者是那个叫杰的孩子，原来你哥哥也是吗？”
“哥哥说不定也喜欢杰哦。”亚路嘉笑嘻嘻地开玩笑。
“这么刺激？”濑诺附和道。
“你觉得她喜欢哥哥吗？”亚路嘉询问她。
濑诺想了想，单凭摸索和不确定的推量揣测恋爱，而且过程也缺乏诚意，似乎破坏了感情上的均衡。她有意避开过于肯定的答案：“这种事情就很难说了。”
不过亚路嘉看上去也并不执着答案，他叹了口气，眉心不知不觉中舒展开，接着以一种消磨时间的作派，一屁股坐在濑诺旁边。他随意地把腿伸直，懒洋洋吐槽：“马上新的一年就要到了，现在外界的时间应该是年末了。”
濑诺也翘着腿感叹：“确实，希望一切顺利吧。”
天空中的阴云，体积虽然尚未大到要下阵雨的地步，但在隐约日光的映射下，此时正轮廓分明地呈现出挤成一团的紧张状态。
越过金色的麦子，河滩边的几人胡乱打闹的恶作剧让扇状的水花喷射出去。麦子发出了沙沙的声响，漾起小小的彩虹，受到水流的冲击，部分植株向后仰去。
两人坐在田埂边看着这一幕。
“说起来，你为什么要变成男人呢？”亚路嘉忽然问。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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