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寺蜜璃偷偷转过头,看这个和自己并肩坐着的青年。
原来元曜先生也会为恋爱的事情苦恼呢!入队以来,这还是头一次有人跟自己有了共同的烦恼,不知为何,甘露寺非常高兴。
她拿起一根红白绿三色糯米团子,递到青年跟前:“要吃吗?”
“诶,可以吗,”苏元曜转过头来,接过那串点心,“我担心您不够吃呢。”
甘露寺的脸又红了一点:“不会啦,他们都特意为我准备很多,真是辛苦大家了。”
苏元曜点了点头,咬住最顶上那个粉红色的丸子嚼起来,看样子有点心不在焉。
甘露寺凑过去:“是在想您喜欢的人吗?”
“唔…唔?对,也算是在想那家伙。”青年停下咀嚼的动作,看向少女的眼睛。
甘露寺眼里闪烁着好奇的光,一只手放到嘴边,声音压得低低的:“是怎样的人呢?”
苏元曜将嘴里的丸子咽下去,叹出一口气来。
“是很固执的一个人,”他目光放空,像是在回忆什么,“脾气很暴躁,一句话不顺他的意就会开始生气,从以前开始就不听人说话,到现在就更是变本加厉地不听人说话了……”
“而且,脑子好像也不是很好用。”他一锤定音,做出关键总结。
甘露寺笑容有点呆滞。
“…真是,说这种话,对女孩子来说太失礼了啦!”红绿麻花辫的少女直起身子,动作颇为爽利地把手上的竹签掷回了木盒,“就算是真的也不能一五一十就这样说出来!即使是元曜先生,也会被女孩子讨厌的!”
“是这样吗…”青年若有所思,“去伪存真是正确的修行态度,谈恋爱不能这样啊……”
“而且就算真的是这样的女孩子,她也有自己的可爱之处吧?”甘露寺抬起一根食指,表情认真地看着年轻人的双眼,“否则元曜先生为什么会喜欢她呢?”
她面前的年轻男子微微笑起来,仿佛有些不好意思。
“最开始我只是喜欢那家伙的脸,”苏元曜神情赧然,唇角微微翘起,就连线条都柔和了几分,“但后来发现他的本性跟我特别合…虽说现在看到我跟看见垃圾似的,还天天想着把我往死里整,但我就是吃这一套啦。”
看他的表情,还略有些得意。
甘露寺仍保持着先前的笑容,但少女这会儿眼睛发直,麻花辫都僵成了一个棍子。
…每个人喜欢的类型都不一样,自己要理解,嗯,甘露寺,要理解元曜先生的口味!
少女深呼吸了一次,这才开口说话。
“这种人,都是故意表现成这个样子的!”恋柱回忆着自己看过的爱情小说,越说越顺畅,“因为她们的内心很害羞,但是又希望别人来关心自己,所以就会在外呈现出这样一种别扭的状态!”
青年看上去很是震惊:“是这样吗?!”
“嗯嗯!”甘露寺大点其头,“我看过很多本恋爱小说!还有戏剧!这种时候呢,只要另一方坚持不懈地死缠烂打,就算是每天吵嘴,最后也能变成欢喜冤家的!总之,脸皮要厚一点!”
“不愧是甘露寺小姐,我马上就去实践!”苏元曜当即站起身,兴冲冲地朝屋外冲去,走了几步,他又回过头来,朝少女比出一个V字手势,这是最近流行的手势,意指胜利或加油。
甘露寺也本能地举起右手,比出V字作为回应。
“我还没有讲完…”她看着青年离去的背影喃喃自语,最后只能又拿起一串团子吃起来。
该说自己幸好有先见之明吗,上一次进去,就趁机在那个满是灯火和漂浮平台的空间留下了自己的烙印,现在自己只要想进去,那就是手到擒来……
不过那个地方,跟自己想象中有些出入,本来还以为会有什么血池肉林,阴森恐怖程度应当不下于血魔宗,结果全是木头和灯火,自己留下的烙印还不太好藏,只能悄悄放在那根长着牙齿的肉口袋里面。
苏元曜颇为自得,他身后的衣带的确断了一节,不仔细看,并不特别明显。
人类闭上眼睛,开始感应那根刻意落在触手口器里的衣带,下一秒,他在原地凭空消失。
出现在苏元曜眼前的是月光下的竹林,一条小溪潺潺流过竹林边界,紫黑色和服的男子正对着小溪外一个被水蓄满的池子发愣,看样子正在看自己的脸。
男子察觉到苏元曜到来的动静,抬头看他。
两人一时无话,尴尬的沉默横亘在空气中。
最终,到底是上弦壹垂下眼睛,从袖子里掏出一节布条——正是苏元曜留下来的衣服带子——抛到青年面前:“你落下的东西,顺便一说,丢在那种地方是不可能不被发现的。”
面容变回人类之后,就连说话也不吞吞吐吐的了……
苏元曜一边拾起衣带,一边啧了一声:“真是失策,那地方也算是鬼舞辻的体内啊?等等,这算不算我们两个的亲密接触——”
他又开始想入非非。
黑死牟一声不吭,右手撑上膝盖,一个发力,就站了起来——
“等等,您想干嘛?!”苏元曜神色警惕,“事先声明,我是不可能跟您打的!”
紫黑和服的男人不动声色:“这是为何?”
“我还不想出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挨日之呼吸的打!”
上弦壹顿了一顿,右手仍摸上刀柄:“…那如果我硬要跟阁下战斗呢?”
眼前的青年已经跑进了竹林,夜风袭来,竹影瑟瑟,人类的影子跟竹叶的影子模糊地融为一体,黑死牟发现自己已找不着青年的踪迹了。
“我可不是怕,”苏元曜的声音从男人脑后传来,黑死牟猛地回过头去,看见青年倚着一根极粗的竹子,看向自己的眼神颇有些无奈,“这几百年来,找我寻仇的家伙着实不少,但寻仇也得满足基本条件。”
“什么条件?”黑死牟转过身,手仍放在刀柄上。
青年竖起一根手指,神色严肃:“得先把上一次打坏的家伙什赔了!这是规矩!”
“……哈?”
苏元曜摸了摸袖子,从里面掏出一面黑死牟很是眼熟的镜子,这面镜子本来就只剩下一半,现在残存的镜面还裂着一串蜘蛛网似的裂纹,正是黑死牟上一次战斗的杰作。
“您看看,镜兄今天都不怎么亮了!往常他不会这么不高兴的!”
镜子有气无力地闪了闪光。
一面镜子还要看他高兴不高兴……
话虽如此,黑死牟还是伸手接过了那面银镜,他抚摸过上面的裂纹,又看见自己的脸倒映其中,看得他心烦意乱。
当时那个在镜子里看着自己的“继国岩胜”,究竟是……
“这可是我们宗门从上古传承到现在的秘宝,”苏元曜又得意起来,向他讲解起围绕着镜子的历史,“镜随宗门,也名问心,不过一千年前出了点小小意外,我手上的镜子只有左边那一半。”
黑死牟手上摩挲着镜子,咀嚼它的名字:“问心……”
“顾名思义,映的是人,照的是心。”
恶鬼嘴角挑起一个自嘲的笑来:“到了如今这个地步,难道我的心还是人类的模样吗?”
苏元曜难得正经起来,他咳了一声,询问对面的恶鬼:“岩胜阁下,鬼的心和人的心有什么不同?”
上弦壹只是沉默。
“譬如鬼舞辻无惨,”苏元曜露出回忆的神情,“千年前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就是那个喜欢草菅人命又喜怒无常的贵族少爷了,不是鬼的时候就胜似鬼,成为鬼这件事,就是他的本心。”
“本心吗……”黑死牟重复着这个字眼,似有所悟。
人类青年笑起来:“您真有修行的天分,一眼就看出关窍所在。”
黑死牟望向他,眼神询问这是什么意思。
苏元曜看了看周边,在溪边找到一块干净的石块,他迈步过去坐下,并不在乎自己的衣带垂到了水里。
这是要长谈的架势。
黑死牟也过来坐下,即使在草地里,武士的坐姿也极为标准,一丝不苟。
求道者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岩胜阁下,”苏元曜琢磨着要从哪里起头,最后,他选了一个最抓人眼球的钩子,“您见过真正无所不能、长生不死的人吗?”
“……人?”恶鬼如此发问。
人类青年笑起来:“虽说的确是有天生地长的神灵,但也有从蝼蚁一步步成为神灵的家伙,我们想要迈上那条通神之道,倒是可以借鉴几分前人的经验。”
上弦壹的神情非常专注,隐约藏着几分狂热。
苏元曜一抖衣裳下摆,做出一副说书先生的模样:“说曾经有这么一个人,成神得道的法子就摆在他面前,但他转念一想,家里还有要奉养的父母,儿女俱都嗷嗷待哺,要是自己一走了之,光靠妻子恐怕撑不起这个家,所以他婉拒了这个机会,自个儿回去经营家庭,直到老死,都再没有得到过同样的机会,”他摊开手掌,掌中正是一群栩栩如生的小人,在演绎他刚刚说的故事,“结果他转世之后,进境飞快,不到万年就身证菩提,永世长存了。”
黑死牟只是沉默地听着。
苏元曜手掌一翻,又跳出另一群小人,嘴角依旧含笑:“还有一个人,父母双全,妻儿安康,三两知心好友在侧,美妾佳人常常相伴,事业上不说官运亨通,到底也前程无忧,可以安安稳稳做个富家翁做到死,某一天,”青年顿了一顿,“他拿起剑,把他在意的和在意他的人全都杀了——这一个进境也是飞快,跟上面那一个不分伯仲,最后是以杀证道,成就永恒的。”
那个发光的小人在他手掌上大肆杀戮,最后它站在尸体积成的山上,飞进了一片明光。
这一回黑死牟眼眸睁大,神情颇为震动:“…这是什么意思?”
苏元曜偏了偏头:“您觉得哪条道路是对的呢?”
黑死牟说不出话来。
青年又笑:“既然最后都得证大道,那当然都是对的。”
“问题在于,”他看着眼前的恶鬼,声音似有某种魔性,“我们该选哪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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