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有一阵风吹过。
诗趴在地面上,听到属于那怪物的笑声戛然而止。
她捂着自己的腹部,勉强支撑起身体,努力睁开眼睛,只见漫天血雨。
……是缘一回来了吗?
她意识模糊地想着,歪过头去看。
只见站在自己前方的少年身上那身白色的短打依旧一尘不染,明亮到没有沾染一丝血迹。他站在那里,挺直的脊背像极了他的兄长。
因为不确定哪里是那只怪物的弱点,仅有一个大招的继国神理对它集火。
原本嚣张到将继国神理和诗当做夜宵的男人,此刻已经完全变成了碎片。
继国神理站在原地不动,只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大部分力气都被抽空,手中的斧头也变得分外沉重。
他低头,看着地面上的一片狼藉,神色之中却并没有任何赢得胜利的欢快。
因为在继国神理的视野之中,这些被他砍成碎块的血肉,分明在细微地蠕动。它们还保有着相当高的活性,就像是还在试图努力聚合在一起。
这到底是什么生物?
身后,诗发出了一声痛呼。
继国神理顿时转过身,走过去想要将她挪到离这片血腥之地更远的位置:“姐姐,你……”
“我的孩子……”诗的额发已经湿透了,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说话的时候只剩气音。
“别说话,省一省力气把孩子生下来。”继国神理急忙说道。他将诗的头靠在自己跪在地面上的膝盖上。
女人的眼睛忽然惊恐地睁大了。
“噗嗤……”
利爪穿透了继国神理的肩膀,从他的正面穿过,露出了黑色的指甲。
——如果不是继国神理飞速地侧身躲避,此刻这只手穿透的就是他的心脏。
继国神理哼都没哼一声,直接将这只断手从背后拔了出来。
“嘶……”这个动作让他倒吸了口凉气。
他回过头,只见原本被他切碎的肉块,此刻竟有一些正重新合在一起。方才这只手正是如此。
“会复活的怪物?”继国神理小心地将诗躺在地面上,自己重新拿起来了那沉重而又血迹斑斑的斧头。
因为已经交付了大招,此刻的他仅有普通十二岁男孩的力量。眼前有些发黑,他的防御力还是太差了。恐怕即使是那怪物都没想到自己能这么轻易穿透他的肩膀。
继国神理将那只还在抓握的怪物断手丢在地面上,他双手高高地举起斧头,往地面上的肉块重新劈砍而下!
细碎的血滴溅上了他的眼尾。
起码,他明确地知道,一旦那只怪物复活,绝对不是好事。
肩膀上的疼痛近乎麻木,继国神理仿佛不知疲倦。他从几乎成为废墟的房屋内翻出了麻绳,将那个怪物的碎块分别绑在了不同的树上和篱笆上。
眼前的视野开始变得越来越窄,哪怕强撑着也几乎看不清眼前的道路。
一个晃动之后,他跌倒在了地面上。
可恶,还不能睡!诗……诗姐姐她还……
继国神理趴在地上,想要努力用手将自己撑起来,五指在泥土上留下了几个圆坑。
眼前的一切变成了彻底的黑暗。
——————————
继国神理睁开眼睛,霍然坐了起来。
过于迅速的动作牵扯了他肩膀上的疼痛,让他低呼一声,原本直起来的身体往前倾倒。
“你醒啦?”他的动作让原本正在旁边扫地的小女孩吓了一跳。
不等继国神理回答,她就急忙拉开门跑了出去:“花子姐姐!西屋的伤员醒了!”
障子门被另一人完全敞开,高大的青年匆忙地从门外走了进来,半扎马尾的头发在夕阳下渲染下彻底成为了棕红色。
来人跪坐在了继国神理的榻旁,稳稳地撑住他的身体,道:“神理,别乱动,你伤得很重。”
“哥哥……”继国神理霍然抓住了他的手腕,“诗……诗她怎么样了?”
继国缘一沉默了一下,道:“她比你醒来得更早一些。”
听到他的话,继国神理这才松了口气,顺着对方的力道向后倒下。因为太过虚弱,他并没有看到继国缘一眼底比往日更加深沉的色彩。
“我睡了多久?”继国神理问道。
“整整十日。”一道女声从门外响起,“小神理,你要是再不醒来,你哥哥就要把蝶屋的门槛踏破了。”
继国神理讶然于自己听到的答案。他没想到自己的体质竟然会这样脆弱,区区贯穿伤害就睡了十天。
他转过头,便看到了从门口进来的女人。
她长相分外美丽,皮肤白皙而五官清冷,发间戴着缀着绣球花的钗饰,相当有古典的气质,只是人方才一开口便彻底破坏了那种氛围感。
“请问您是……?”继国神理问。
“自然是这段时间累死累活把你救醒的医师。”女人说道,“我的名字,垣本花子。”
她相当熟练地将手搭在了少年的额头上试了试温度。
“真是的……战斗的时候从来都不考虑一下自己身体的承受力。你一个小孩子还跟他们学坏了。”垣本花子怨念极深地抱怨道。
“是我的过错。”继国缘一低着头说道。不知是不是这段时间操心极多,他的眉宇间比以前增添了几分忧郁。
“我又没点名,你就自动对号入座了吗?”垣本花子没好气地说道。她每天看的病人和伤员很多,忙碌的生活让她说话总是夹枪带棒。
她三两下就完成了诊治,飞速地在纸张上开出了一连串的药品,递给了旁边的女孩,“小梨,待会按照这个来煎药。”
“是。”被叫做小梨的女孩点点头,她就是一开始将其他人叫来的那个医童。
很快,两人就都离开了这个房间,只剩下了继国缘一与继国神理这两兄弟。
“这里是哪里?”继国神理率先开口。
“鬼杀队。”继国缘一回答,“它是专门抵御恶鬼侵害的组织,你现在在它专门负责治疗伤员的蝶屋。”
“所以,”继国神理思索了一下,“那天晚上我遇到的生物,难道就是‘鬼’吗?”
继国缘一点点头。
他垂下眼睛,说:“我加入了鬼杀队。”
听到他的话,继国神理没有对他的决定质疑,只是沉默地看了对方一会。
继国缘一的确是一个相当善良的人,即使加入这样的组织会有各种各样的危险,他也绝对不会畏怯。
“缘一有什么事情是在瞒着我吗?”继国神理忽而说道。
他已经很久没有像是小时候那样,直呼自己兄长的名字。现在显然是感觉到了一些异常。
继国缘一微微一怔,才别开眼睛说道:“……没有。”
“那看来就是有了。”继国神理抿唇,“是诗姐姐吗?”
如果诗刚刚诞下孩子,那么继国缘一哪怕是未来会加入鬼杀队,也绝不会这么快,这么坚决。
继国缘一一时间沉默。
他最终说道:“孩子没有活下来。”
“因为,我没有带产婆回去。”
继国缘一眼前的视线变得模糊,他声音不自觉地带了些颤抖:“路上遇到一个,腿脚不便的老爷爷,我就先翻山把他送回了家……”
因为诗原本的产期是第二天,所以继国缘一并没有那么着急,决定把老爷爷送到目的地之后,自己先回家,第二天再去镇上请产婆。
只是,当他回到家的时候,只见到了倒塌的房屋,他的弟弟浑身是血趴在地上几乎没有声息,而他的妻子捂着腹部挣扎。
“因为……因为我没有及时带产婆回去,”继国缘一深吸了口气,硬生生压下了哽咽,继续说道,“孩子被生出来的时候,满脸发紫,已经没有气了。”
这个青年总是挺直的脊背塌了下去,他面前的榻榻米上,被水珠浸湿了一圈。
继国神理微怔。他张张嘴,找回自己的声音:“对不起。”
“都是我太弱了,没能杀死那只怪物,”他说,“没有完成哥哥说照顾好姐姐的承诺。”
继国缘一只是摇头。
他一点也没有怪罪自己的弟弟,只是感到自责。他既责怪自己没有护住诗,也责怪自己让弟弟受到了这样沉重的伤害。
继国神理抱住了这个刚刚失去亲子的男人。
在他昏迷的这十天里,一些变化在继国缘一的身上产生了。他依然善良纯粹,但却多了一种隐约的忧郁。
继国缘一靠在自己弟弟未曾受伤的一边肩膀上,感觉到了对方温柔的拥抱。
这些天里,他未曾向任何一个人展露过自己的脆弱,也从没表现出自己的疲惫。
作为丈夫,他安慰着痛失孩子的诗;作为父亲,他亲手安葬了自己刚刚出世的孩子;作为兄长,他夜以继日地照顾着自己昏迷的弟弟。
现在,也有一个单薄的肩膀靠过来,给予了他一份坚定的支撑。
一刻钟之后,障子门被拉开,小梨刚想要进门打扫,却见到靠在床铺上的少年将食指压在唇上,对她轻轻摇头。
她的视线下移,便看到了床铺边的男子。
这位初初加入鬼杀队的剑士相当有名,仅仅用了几天时间,杀掉的鬼就已经达到了鬼杀队一星期的量。
现在他躺在属于自己弟弟的枕头上,身上被盖了毯子,睫毛的阴影遮掩了眼下的青黑,此刻闭着眼睛睡得正熟。
【当前锚点1完成度:100%。】
晚安!
诗和孩子的命运我都问了一下骰娘,骰娘否定了孩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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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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