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散去，楚心和陆岚身影渐渐清晰。
将七百积分收入囊中，楚心环顾四周，在不远处望见了杨天慈的身影。
他捧着枯萎的转生花，失魂落魄地站在空荡荡的街道，一双红透的眼怔怔望着远处，仿佛是想要看清楚什么东西。
楚心走过去，轻拍一下他的肩：“还好吗？”
杨天慈呆呆转动视线，空洞的眼看着她，凌乱而破碎。
他抖动一下嘴唇，似乎是想要说什么，但又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又紧紧绷直。
骤然恢复记忆的瞬间，发生太多事情，连悲伤都来不及，就眼睁睁看着所有熟悉的人消失在眼前。
他现在很是混乱。
楚心欲言又止。
沉默片刻后，她转而问：“「枫」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不用。”
杨天慈哑着嗓音，挤出句话：“再走一段路，可以打车。”
他们一同走出段距离，渐渐临近市区，也开始有车流。
杨天慈机械般地坐上车，吐出一句“枫色酒吧”，就靠在座椅上没什么反应。
「枫」的人？
司机透过后视镜悄悄打量他，视线落在那盆枯萎的花束上时，下意识地流露出几分贪婪。
楚心眼微微一眯，示意陆岚坐在杨天慈身侧后，就拉开副座坐了上去。
“枫色酒吧。”
她认真重复了一遍杨天慈所说的地址，目光直勾勾盯着司机。
司机缩一缩脑袋，讪笑一声，不敢再有什么念头。
他老老实实把人给载到枫色酒吧门口，严格按照市价收了钱。
巨大的枫树栽种在市区，和整片市区都显得格格不入。
枫色酒吧就被镶嵌在这颗大枫树之中，店门悬挂着粗陋的木牌，写着一个“枫”。
明明是组织的安全屋，门口却没什么人看守，但有自动识别系统。
在杨天慈走过去时，酒吧大门自动打开，温雅的机械男声说了声“杨天慈和两位客人，欢迎”。
杨天慈恍恍惚惚地迈出脚步，似乎已经将楚心给遗忘。
楚心犹豫一瞬，跟在他身后一同走进去。
“臭小子，跑哪里去了，我们找了你半个月……等等，你这样子和这盆花，该不会是进副本了吧？”
酒吧里形形色色不少人，各自占据一角。
整体装潢明媚温暖，倒看不出什么酒吧的痕迹。
在杨天慈走进来的一瞬间，就有不少人围上来嘘寒问暖，看来他在「枫」里面的人缘很不错。
很快，就有人留意到了楚心和陆岚。
“您好，楚小姐，我是「枫」的副队长，姓江，江冉茗。请问这次你是和阿慈一起进入副本的吗？”
清秀干净的男人微笑着上前，向楚心伸出手：“感谢你将他平安送回来，他看起来很不好。我想在副本里，他可能也没少麻烦到你。”
楚心伸出手，和他轻轻一握。
“要不要过去聊聊？”江冉茗指指不远处的吧台，“队长一直都很想见你，加上你这次帮助了我们的队员，我们理应要感谢你的。”
他观察着楚心的表情，十分流畅地补充道：“当然，我们知道你不缺积分，但从我们收集的情报来看，你似乎缺乏一些常识和信息，恰好我们这里有很多这方面的东西，能够帮助你尽快融入现在的社会。”
“好啊。”楚心爽快点头，“我也有事情想要和你们的红姐聊聊。”
“那好。”江冉茗笑笑，“我去叫队长下楼，麻烦楚小姐先到吧台等待。”
他不动声色地看一眼楚心身后的诡异，只叮嘱队员好好照顾他们，就上楼去叫人。
楚心和陆岚被请到柜台前，调酒师给两人分别调了酒。
陆岚端起酒浅抿了口，评价道：“太淡。”
“怕你们不会喝，没调度数高的。”调酒师笑笑，“何况你们是要和大姐头谈事情的吧，也不好喝高。”
陆岚放下高脚杯，没有再碰。
楚心望着蓝澄澄的晶莹酒水，兴致勃勃地尝了一口，却发现一点都不好喝，最后也没有再碰。
调酒师无奈，只好给两人都换了果汁。
楚红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打着哈欠下楼时，两人正凑在一起讨论着果汁的味道，像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孩。
“喜欢我这里的果汁？”
叶红懒洋洋地笑笑，扯过椅子跨坐上去，趴在桌上看两人：“那以后常来喝啊，不是我夸耀，我的这位调酒师可是全国最好的，什么果汁、酒水都会做。”
楚心乖巧坐好，老老实实道：“主要是没喝过，新奇。”
“所以你是从哪个山沟沟里冒出来的？”叶红笑眼打量着她，“饮料没喝过，社会情况也不了解，之前连交易行都不知道？”
这些是他们从之前载过楚心的司机口中听说的。
“祂”都已经降临这么多年了，社会早已有新的秩序，大家也都已经渐渐习惯和熟练。
哪还有楚心这样的小白。
“从一个小岛出来的。”楚心回答。
“哪座小岛？”
“我不知道名字。”
楚心停顿一瞬，缓慢道：“在几年前，杨天逸也是生活在这座小岛上的。”
叶红微微一怔。
江冉茗走过来，将外套给叶红罩上，自然接话：“是杨天慈的哥哥吗，他一直念叨自己有哥哥，只是失去了从前的记忆，什么都想不起来。”
“是的。”楚心点点头，“我这次过来，主要是想和红姐单独谈谈这件事。”
叶红将外套拢紧，向江冉茗和调酒师示意了眼。
两人识趣地离开吧台区域，江冉茗将屏蔽器留在桌上，为她们开启了一道防窃听的屏罩。
“请说吧。”叶红神情正经许多，身子也坐正了，“在这罩子内，不会有人听见我们的话。”
楚心沉默片刻，斟酌清楚话语，先将此前副本里的事情告诉了叶红。
她讲得很细致，叶红听得也很认真。
一番话讲完后，楚心舔舔干涩的唇角，有片刻的停顿。
叶红却已经听懂了：“所以……杨天逸已经死了，是吗？”
楚心抿抿唇，点了一下头。
她不太清楚要用什么方式来告诉杨天慈这件事，所以在副本里时就已经决定好，让「枫」代为转达，「枫」更了解杨天慈。
叶红抱着手臂细细端详着她，一双细长的眼眸里闪烁出几分攻击性。
她是在怀疑着的。
“如果如你所说……时间线有些不对吧？”她漫不经心地笑，眼里却透出惊人的锐意，“小妹妹，副本是在五年前降临的，按照副本里村长的说法，阿慈是在五年前、副本降临前不久……也就是他十九岁时被带走的。”
“既然当时副本都没有降临，杨天逸哪来的道具救弟弟？”
楚心平静道：“这都是副本里村长所说的，等杨天慈清醒，你可以再询问他，我没有撒谎的必要。何况……你为什么会觉得，在五年前，就没有诡异副本的？”
叶红微微挑眉，似乎并不惊讶。
她是大组织的头领，和国卫队也有往来，多少知道这些内情。
她就是要楚心也承认这句话，才好让她继续回答。
“那么……你和杨天逸，都是在五年以前、甚至更早就开始面对诡异副本了，是吗？”
“他是怎么死的？”
楚心放在膝上的手缓慢攥紧。
陆岚视线扫过，抬眸看她的神情。
“只有杨天逸……”楚心徐徐道，“他是战斗员，我不是，我从前没有进过副本。至于他的死……”
楚心垂下眼睫，声线依旧平缓：“他是为保护我才死的。”
“他是自愿的吗？”
“……是。”
“他的遗言呢？”
“没来得及说。”
“最后一个问题——”
叶红紧紧盯住她，不容她有半分逃避：“他是帮阿慈在前，还是……保护你在前？”
楚心眼睫微微一抖，缓慢抬眸看她。
在这一瞬间，她已经在叶红的眼里得到了答案。
“好，我明白了。”叶红点到为止，“再继续深问，我想你也不会告诉我，毕竟我们交情不深。”
楚心默认了这句话。
“我信你了。”叶红道，“你如果真想撒谎，没必要向我透露这么多信息，你是因为对杨天逸的愧疚，才肯坦诚告诉我吧。”
愧疚……吗？
楚心不太懂。
但只要触及到长明实验站，她的心里就无法平静。
是她无法说出来的感觉。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吧，我会和阿慈说清楚的。”
叶红干脆利落地作结，手指搭在屏蔽器上：“我可以放开了吗，你如果想要了解目前的讯息的话，还是让副队和你谈比较好，他比较擅长。”
楚心点点头。
屏蔽器解除。
江冉茗和调酒师自然回归，该调酒的调酒，该微笑的微笑，没有询问任何东西。
“到我了吗？”
江冉茗坐在叶红让出的位置上，含笑望着楚心：“你想要了解什么？”
楚心轻轻“嗯……”了一声，清澈眼眸和他对视。
“那反过来，你现在都了解了什么呢？”
“交易行买东西、副本的种类、封控区、糖果和果冻……好像没了。”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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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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