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门外愈发激烈的动静,宁琤皱着眉头,缓缓放下手机。
他走到家门旁边,没有开门,只是和今天一样,透过猫眼往外看。
果然——
前一个邻居与闻淙不同,并不会在搬来的第一天就热情洋溢地敲开宁琤的门、以一种两人已经认识半辈子的熟稔管他叫“哥”。
宁琤与对方只算点头至交,偶尔外出时会在家门口打个照面。
这也让他对对方有了最起码的印象:一个沉默寡言,看起来有些唯唯诺诺的中间男人。
记忆里对方鼻梁上总会挂一副眼镜,镜片时常显得斑驳模糊。
对方来宁琤家外砸门的时候,那副眼镜也依然在。只是随着男人剧烈且暴力的动作,眼镜腿很快从对方耳上滑落,“啪嗒”地掉在地上。
男人却仿佛根本没有注意这点。他的全部心思都被【饥饿】攻占了,一只手不断砸门的同时,另一只手用力扣在自己的肚子上,指关节因过于用力显得发白。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对方发黑的眼窝,还有被冷汗打湿、一缕一缕地贴在面颊上的头发。
面颊……
宁琤心想,前几天见面的时候,对方看起来有这么消瘦吗?
不,那会儿对方还是正常模样。哪里像现在,脸皮近乎已经贴着骨头,面色也显得蜡黄。
嘴唇是干裂的,仿佛除了挨饿之外还面临无水可喝的困境。
大约是因为宁琤始终没有开门的缘故,对方的动作逐渐变得缓慢无力。一声微弱、沙哑的呻吟从外间传了过来,像是被胃酸浸泡过一样痛苦沙哑:“我好饿啊。”
宁琤是相信这话的。
但他依然没有开门。的确,给求助的邻居提供帮助是明月湾住户的应有之义,偏偏对方并没有完成他应该做的那部分指南内容。从头到尾,都不曾向宁琤亮出自己的身份。
一直到男人强撑着下楼、去找三楼住户求助时都是如此。
宁琤依然没有从门口离开,而是静静地站在原处,去听楼梯下方传来的声音。
被【饥饿】侵袭的男人喊出一句话:“你们不帮我,这是违背了小区生活指南!!!”
宁琤眼皮一跳,紧接着,听到了“咔嚓”的开门动静。
……
……
一点抽噎声打断了宁琤的思绪。
宁琤迷惑地看着喝着粥呢,就莫名其妙开始哭的闻淙。
“呃,小闻老师,”他问,“你怎么了?”
闻淙的抽噎声更大了,“哥,你别这么叫我啊,整得跟我还没下班一样。”
于是宁琤闭嘴。他怀疑闻淙这会儿情绪不稳定,就是因为没吃饱。
记忆里的那个男人也这样,就是症状比闻淙再严重点儿。
可闻淙不愿意品尝凉拌菜,他也不能掰开对方嘴巴硬塞。
宁琤默默吃饭,静静发愁。
这个反应,倒把闻淙弄得更伤心了,“你怎么不理我了?”
宁琤不是很想回答,偏偏对方正坐在他家的餐桌旁边。作为屋子的主人,他只能勉为其难地应:“好吧,闻淙,”等等,对方眼泪怎么啪嗒啪嗒掉得更快了,“呃,闻老弟?”
看起来也不对。
宁琤嘴角抽动一下,终于叫出最后一个选项:“小淙?”
这回对了,对方明显止住了眼泪。
宁琤无语,以一种应付态度问:“你哭什么?”
闻淙吸了吸鼻子,回答:“我就是觉得,这个粥特别好喝。”
虽然话很没逻辑,可表情十分认真。
这副样子落在宁琤眼中,就是对方同样受到【饥饿】影响的可能性又增加了一重。
他愈是烦心,偏偏闻淙一点儿都领悟不到宁琤的心境,还在和他回忆:“其实我本来是不会做饭的,但是有人给我教了。”
宁琤:“哦哦,原来是这样。”
不关心,不想听。
他打定主意,要赶紧结束这顿饭,把闻淙送走。
闻淙继续说:“他也是我的邻居,比我大几岁,从小我就把他叫哥哥。”
宁琤:“嗯嗯,你真的不吃吗?那我先吃了。”
咔嚓咔嚓,香香脆脆。
闻淙叹气:“我爸妈经常不在家,就总是把我托付到他家。一开始是他爸爸妈妈照顾我,后来是他。”
宁琤:“原来是这样。”还没结束吗?
闻淙:“他对我特别好,就和哥你一样。”
宁琤欲言又止。
他思来想去,都没法从这两天的相处中看出自己对闻淙“特别好”的地方。
正琢磨自己是哪里做得不对,以至于让对方产生错觉了,闻淙又说:“我好想见他,哥,你说我还能见到他吗?”
宁琤陷入沉思。
闻淙看他这幅反应,身体忍不住往前倾了一些,灼灼目光落在宁琤身上。
好像要把宁琤烫伤。
“哥,”他终于还是又叫了声,“你是不是——你现在在想什么?”
宁琤说:“我在想,小区里禁止喝酒,你煮粥的时候应该没有往里面倒酒吧?”
闻淙:“……”
闻淙:“没有。”
他重新坐直身体,把粥碗捧起来,吨吨吨地大喝。
从宁琤的角度看,青年的脸完全被碗罩住。
他莫名从对方的动作中看出几分赌气意味,于是摇了摇头,腹诽:“还说是小学老师呢,这心理年龄恐怕和小学生一样。”
后头餐桌上再没有什么话音。直到晚饭结束,闻淙再度主动提出洗碗,宁琤方点点头:“行,交给你了。”
他靠在厨房门边,一边监督闻淙干活儿,一边琢磨怎么把对方扫地出门。
偏偏这个时候,他的手机接连震动数下。
宁琤拿起来看,竟是群里终于有人回复他,道自家有小学生,欢迎宁琤前去拜访。
宁琤注视着屏幕,心头挣扎。直到水流的声音结束了,他终于认命地叹了一口气,和闻淙说:“你动作快点,洗完之后咱们去扔垃圾,然后去见一个邻居。”
闻淙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眉眼中带出喜色:“哥!你是说?”
宁琤敷衍地点头:“对,有人说可以——你干什么?!”
他警惕地看着又凑到自己身前的青年,目光停留在对方还没擦干净、仍在滴水的双手上。
闻淙被他盯得往后缩了缩,像是这次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些突兀了,连忙道了一句“抱歉抱歉”。
“我就是这性格,哈哈,是不是有点烦?”
他背对宁琤,抽了厨房纸擦手。
宁琤撇撇嘴,没回答他,只道:“别浪费时间了,赶紧走,万一又跟昨天晚上一样呢。”
闻淙立刻回答:“不会,今天咱们快点,肯定能在起雾之前回来。”
这话倒是说得不错。二十分钟后,两人顺利地重新进到单元楼。
闻淙还留意到了额外的事,“哥,今天那个驿站好像不见了?”
宁琤“嗯”了声 ,一边问群里那位好心家长对方的具体住址,一边随口回答:“我今天给物管会说了,他们应该已经在和那边沟通。”
闻淙便顺着他的话问:“咱们小区的物管会都是些什么人在干啊?他们和物业是一起的吗?”
宁琤笑了,抬头看他:“怎么可能,物管会里基本都是咱们小区的业主,有点志愿者性质吧,再加上街道、社区的负责人。物业不一样,那是专门公司的,来这儿上班。”
闻淙颇为意外:“专门公司?”
宁琤便介绍:“对。应该和小区开发商是一起的,不过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和他们打交道太费劲了,还是物管会好说话。”
闻淙挠挠头,“那哥,你知不知道办门禁卡具体是找哪边?我想着房东可能比较忙,要是他不方便过来的话 ,不如我自己——”
宁琤乐了:“恐怕不行吧?我办卡也是房东带着,得交好多材料。”
闻淙失望地叹了口气。
两人一边说,一边上楼。那位好心邻居就住在第二层,他们很快找到地方,先敲两下门,又道:“你好,我们是刚刚在群里说的,要来您家里拜访。”
很快有脚步声传来,屋门被从里面打开,一个面容秀丽的女人出现在闻淙宁琤面前。
昏暗的廊灯光纤下,女人的目光在宁、闻二人身上扫了一圈儿,朝着宁琤笑道:“是群里的【漆匠】先生吧?”
宁琤点头,又侧头介绍闻淙,“这个就是我前面说的那个弟弟。他在隔壁光明小学当老师,这两天才入职,想了解一下学生的情况。”
女人了然地点点头,同样先自我介绍:“好。我姓朱,你们叫我‘朱姐’就可以了”又问,“那这位老师,你是想听几年级孩子的事?”
宁琤一怔,闻淙则先他一步问出来,“朱姐,你家的孩子多大?”
女人只回答:“我们家小孩比较多。啊,快请进。”
说到这儿,她终于侧过身子,让两位客人进到家中。
把宁、闻二人引到了沙发旁边后,朱姐还给两个人各倒了一杯茶。
茶水是清亮的颜色,两人接过来,礼貌地倒了谢。宁琤感受着掌心的热度,把杯子捧在手中,低头用嘴唇轻轻碰上杯中液体。
这么做的时候,他的余光落在旁边的闻淙身上。却见闻淙只是拿着杯子,并没有去喝一口的意思,而是直接进入主题:“朱姐,我是教五年级的,你家有没有五年级的小孩?”
女人轻轻点头,就朝屋内叫道:“宝宝,听见了吗?”
伴着她的话,卧室门被推开了。一个一米五六身高、秀气纤细的女孩儿站在里面,身后是比门廊处更昏暗的灯光,大片影子将她笼罩。
“妈,我来了。”她朝着母亲应了一声,顺手关上屋门。
顺着女孩儿的动作,黑影流动着隐没在门后。
来了!
小闻:哥哥哥哥哥哥哥哥![爆哭]
宁哥:(头疼)邻居感情过于丰富了要怎么办?
提前更新时间行动今天大成功[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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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二夜(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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