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新华门的灯
北平的秋总带着点透亮的凉,1949年9月的风卷着护城河的水汽,掠过新华门朱红的立柱时,正撞见里面伏案疾书的身影。
瓷握着笔的手顿了顿,指尖拂过稿纸上“共同纲领”四个字——墨迹还带着新研墨的润,像极了他记忆里无数个深夜:长安街没通电的年月,他曾就着油灯校过《海国图志》的刻本;卢沟桥的炮声里,他在防空洞的烛光下抄过《论持久战》的油印页。而此刻,台灯的光暖得扎实,把他袖口磨出的毛边都照得清晰。
“当家人,外面送来了新的国旗样稿。”京的声音轻得怕扰了这满室的静。瓷放下笔,接过那叠染着五颗金星的红绸——最上面那幅的金星排列,像极了他曾在延安窑洞里见过的星图:大星领着小星,在陕北的夜空里连成一片温暖的光。他想起三十年前,自己在南京的废墟里捡起过一面残破的五色旗,风一吹就碎成了布条;想起十五年前,学生们举着血染的红旗冲进租界,喊着“还我青岛”的声音震得他心口发颤。
窗外忽然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是工作人员在布置门前的标语。“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十二个鎏金大字被稳稳钉在门楣上,阳光落上去,比他见过的任何一块玉玺都要亮。王耀走到门边,望着街上往来的人群:穿中山装的干部在核对文件,戴蓝布帽的工人在检修路灯,扎羊角辫的小姑娘举着纸做的五角星,追着卖糖人的担子跑。这光景让他想起小时候,长安街上也曾有过这样的热闹,但那时的热闹里,总掺着洋人的马蹄声和租界里飘来的靡靡之音。
“当家的,明天的议程都核对好了。”沪递来一份烫金封皮的文件,封面上的烫金字在灯光下泛着光。瓷翻开第一页,看见“开国大典”四个字,笔尖轻轻点在“典礼”二字上——这个词他曾在史书里见过无数次:汉武的封禅大典,唐宗的登基大典,可没有一次,像此刻这样让他觉得踏实。他想起半个月前,自己在政协会议上投票时,手心里攥出的汗——那不是紧张,是一种终于落地的安稳,像流浪了百年的人,终于摸到了家门的门环。
夜深时,新华门的灯还亮着。瓷重新坐回桌前,提笔在文件末尾签下自己的名字。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和窗外的虫鸣、远处工厂的汽笛声融在一起,成了这座城市最安稳的夜曲。他望着窗外的星空,忽然觉得,那些曾在历史里闪烁过的光——文天样的“人生自古谁无死”,林则徐的“苟利国家生死以”,李大钊的“铁肩担道义”——此刻都化作了头顶的星,落在了这扇朱红的门里,落在了他握着笔的手心里。
天快亮时,第一缕阳光照进新华门。瓷推开窗,看见街上已经站满了人,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像等着看一场盛大的日出。他知道,从今天起,这扇门里的灯光,将不再只为一个王朝亮着,而是为每一个举着五星红旗的人,亮成一片永远不会熄灭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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