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吧,睡吧……
看,鸟儿又来了……
就在月光的尽头,在那树枝上……
你会伴着天使的歌声入睡,没有梦魇……
你拥有这世间最美好的一切……
睡吧,艾斯莉……”
我伸出手想要抓住那个朦胧的影子——她看起来好慈祥,她在对我微笑,我冰冷的身体蜷缩在她温热的怀抱里,贪恋着这份安宁与祥和。
可是她的手突然被蓝色的火焰包裹,它们一眨眼就弥漫了她的全身,包括那笑容——滚烫灼热的火焰也点燃了我,我挣扎着哭泣,我跌进黑暗的深渊里,烈火焚身的疼痛足以令人绝望,可我依旧失重地下坠、下坠,深陷泥沼,浑身被包裹着快要窒息。我大口地喘息着,可是氧气进不到我的肺里,我只能舞动我的双手想要抓住些什么,于是我真的抓住了,我抓住了他的胳膊,但我看不到那是谁,只能死命地扯着。
然而他挣开了,我失去了我的稻草。
绝望包围了我,我丧失了挣扎的**,静静地等候这烈火将我蚕食干净。
可是我醒了。
重获新生的感觉并没有令我欢悦,因为在睁开双眼的一瞬间,我的记忆又如同潮水般汹涌着回归了我的脑海里。
我努力眨了眨眼睛,湿漉漉的睫毛令我看不太清晰眼前的一切。
灼烧似的疼痛仍然存在着,甚至比睡梦中还要强烈,可是我的手脚却如同冻结了一样冰冷。
好疼。全身上下每一寸皮肤,每一根神经都在抽搐着,包括我的五脏六腑也在颤抖。
我一动也不敢动,甚至稍稍扭一下头都十分费劲。
“醒了。你睡了两天。”里德尔坐到了我旁边。我木然地把目光从天花板转向他那张惨白得如同死人一样的脸,眼泪还从眼角不停地往下流,流进我的耳朵和头发。
我一句话也不想说。
他的手落在我的额头,将粘在脸上的头发拨到后面,甚至轻柔地擦拭去了我的眼泪——他的手也冰冷得可怕。我连躲避的力气都没有。
“疼吗?”他的声音轻的如同云烟般缥缈。
我只是倔强地盯着他,不做回答。
他垂下眼眸,拉住我的手,用了些力度按着我的手指,疼痛更加剧烈地贯彻遍全身,我把嘴唇咬出了血,死活也没有出声。
“疼吗?我在问你。”从神情,到动作,到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我确信我不会回答他。但是他也没有再纠结于得到我的回答,因为我的表情和眼泪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我也很疼,艾斯莉。”他轻声说,“我只是在让你感受我所感受到的一切,我猜你从没经历过这种疼痛——当然,我也没有,我所经历过的所有疼痛都比不上这一次。”
我默默注视着他,空气寂静到令人难以忍受。
我张了张干裂的嘴唇。
“为什么不杀了我。”我问他。
“我以为你不会问出这么蠢的问题。”里德尔没有看我,而是站起来,转身去桌子那边拿什么东西,“如果我想你死,你早就该死几百回了。”
他手里拿了一瓶药剂重新坐了回来。我皱起眉头,歪过了脑袋。他的手捏住我的脸扳正回来,将药剂强行灌进了我的嘴里。我不知道他给我喂了什么,不愿意咽下去,他捂住我的嘴,另一只手按住我的喉咙,我剧烈地咳嗽起来,药剂就这样一点点进入了我的胃里。
我不再做什么无用的反抗,静静地躺在那,看着他把空瓶丢进垃圾桶。
全身上下的疼痛感在以一种缓慢的速度逐渐散去。
“还疼吗?”
我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
“可是我还疼着呢。”
我愣愣地看着他,他只是平淡地说完了这句话,然后把袖子往上翻了翻。
那上面细密的伤口显得无比渗人——大概是他强行把我留在他体内的能力分离出来造成的,我不知道他的身上是不是也这样。
“我会让这种疼痛伴随我一生,铭刻在骨髓里,艾斯莉,你给我造成的伤,我会一直留着,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他淡淡地陈述着,抬起他的左手,我看到了他的手心处有一道细长的疤痕,而我以前从没注意到。
“你知道这个疤痕是怎么来的吗?”他直视着我的眼睛,眼底一片沉寂。他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我的回应,于是继续说道,“当初因为那把格兰芬多宝剑划伤的,你还记得吗?”
我的心脏猛地抖了抖。
“后来,我在同样的位置重新划了一道伤口,这次我的身边没有你,我任由它自己凝固、结痂、愈合,我才知道伤口原来真的会留下永久性的痕迹。”他的每一个发音都无比轻缓又清晰,“而这一次,我也不会让它消失。”
我无法发声,浓重的悲意涌上心头,像被无形的手紧紧握住,甚至有种溺水的错觉。
“为什么,”我的双眼模糊不清,我尽力汲取供我呼吸的空气,“你什么都知道……”
“是的,我什么都知道。”他接上了我的话,“我完全可以放任你,因为我太了解你了,艾斯莉。你想说什么,想做什么,我都猜得到。”
他站起身,走出了门,把门关上。
“好好休息。”我听见了他的最后一句话。
我的眼皮再次沉重起来,陷入了昏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脚步声惊醒,里德尔看见我醒了,过来将我扶坐起来。他大概是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还带着些雨后的风里那种青草和泥土的气息。我扭了一下身子,不愿和他接触,好在他也没有在意这些。
“你为什么看起来没什么事的样子?”我总算勉为其难地主动说了一句话。
“因为我的承受能力比你强太多了,艾斯莉——看来你并不清楚这么多年来我所做的实验对我究竟产生了什么用处。”他把外套脱下来,挂在了一边,“我去了一趟地狱,却仍然比你先醒来了将近一天。”
他端着一碗热粥坐到床沿,用勺子送到我嘴边,而这一切他做得都十分自然,就像照顾生病的亲人一样细致、耐心。
我很排斥这种感觉。
我别扭地歪了歪脸,拒绝进食。
“你两天没吃东西,不想活了,是吗?”里德尔的语气没有丝毫波动。
我的胸口起伏着,纠结了一会儿,接过他手里的碗自己喝完。我的嗓子僵硬得很,吞咽起来都显得有些费力。
他伸出手,捏住我的下巴抬了抬,我惊讶地看着他,他的拇指从我的嘴角抚过,把那点水渍擦净。
“你不需要这样对我。”我生硬地开口道。
“那你说,该怎样。”他把空碗放到一边,胳膊撑在腿上,饶有兴趣地看着我。
“就算你对我用钻心剜骨或者直接杀了我都比这样强。”
“是吗?”他笑了笑,声音忽然放低了些,“也许我可以理解为,你在愧疚。”
“我为什么要愧疚?”我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
“因为,或许是你错了。”
我怔了怔,没明白他的意思。
“只要你开口问我,我就会给你解释。”他说,“但很显然,你甚至都不知道我在说些什么。”
我突然产生了一种很不正常的慌乱感,好像真的是我忽略了什么,可是我怎么也想不到——他说对了,我的确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我迫切地希望他能够给我一个答案,然而他就这样结束了这个话题,把我丢在寂静无声的空间里苦苦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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