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海水从来都不温暖的,他为一种执念游过一望无际的大海,那时他的脑海里没有恐惧,只有被点燃的疯狂。
三十四岁的西里斯·布莱克,仇恨过往未竟的一切。
九月的禁林是夏时雨季潮湿的冰冷,他同样为那种情绪所蛰伏等待,他在温暖的希望、仇恨的杀意和遗憾的悲伤里挣扎,而霍格沃茨不属于三者中的任何一个。
此时的西里斯布莱克,站在他最美好梦境的边缘。
而边缘之下是深渊。
“先生,您最害怕的东西是什么?”
雨声萧瑟,睡意昏沉时西里斯听见一个声音这样问自己。
我……最害怕的东西?
他忽然想起那个冰冷肮脏的黑色斗篷。它们会吸走你的快乐,你的灵魂,你的所有。
“我……没被摄魂怪攻击过。”那个声音说。“我最害怕的东西,是我自己。十几岁的自己。可好笑的是,我最想要的,也是十几岁的自己。”
……谁?
他睁开眼。
面前的女人眼神恍惚,一身暴雨也洗不掉的酒气。她坐在自己遮雨的巨大树叶外,抱着膝盖,雨水自上而下冲刷着她的身体,她却像是坐在露天花洒下一样自在。
此刻,他睁开眼,正对上她望过来的视线。
茫然的,空洞的,带着熏熏然的醉意。
“雨下得好大。”
她的语气稀松平常,整个人也没有被淋湿的窘迫和焦虑。她的声音被雨水声切的微弱细碎,可还是传进他的耳朵里。
“你好。”她慢吞吞道。
他愣了愣,一时间竟然想不起自己身处何地。
迟来的戒备让他下意识做出攻击的姿势来,可莫名的,她的缓慢温吞就像是最平常不过的有人路过避雨。
所以他也温吞。
“好大的雨。”她又说。
她抬起头,睁大眼睛看天,可雨水砸的她又很快低下头。
西里斯感觉到自己嘴角的抽动,他摸了摸身下还算干燥的树叶,于是脑子也跟着一抽。
“你要不要进来躲雨。”
话一出口他立刻后悔,暴雨的深夜,危险的禁林,还有莫名出现的陌生路人。一个被满世界通缉的穷凶极恶的逃犯,到底是怎么想的,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好。”
可她已经从泥地里挪到了树叶上,雨水浸湿了身下的枯草,她举着魔杖,却好像完全不想用似的。
他瞥了她一眼,雨水在她的脸上流淌,寒冷让她的皮肤几乎白到透明。如果不是因为还握着魔杖,就凭那双黑而空洞的眼睛,也会被以为被下了夺魂咒。可她手里拿着魔杖摇摇晃晃,杖尖时不时飘出几缕银色流光,他不敢去夺。
雨水在芭蕉叶外连成细密的苍白雨幕,而芭蕉叶将他们和外面的世界隔离。
睡意全无,他有些烦躁。
通缉令早已经贴的满世界都是了,他知道自己该有些警觉,可同样的,他也感觉不到危险。
她不可能不知道,可她满脸写着——我不关心。
他突然舒了一口气。
女人看着远处发呆,被吵醒的他还有些迟钝。明明此时出现在禁林里是最值得怀疑的事情,可就好像在这片树叶下他们只是避雨,而对方到底是谁,他们也全然不在意。
又过了一会儿,芭蕉叶下依旧没有声音。
他们本不该出现在这里,可他们出现在这里,却只是在同一片树叶下避雨。
雨声嘈杂,没有停下来的迹象。他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再坐起来时,他发现女人还在发呆。
长久的沉默和忍耐让他变成了一根绷紧的弦,可这一晚的气氛松弛到就连时间的流逝都变得缓慢。他张了张嘴,心里有点痒痒的,十二年的沉默还没有让他忘记如何说话这可真是个奇迹,兽类本能是捕猎,可身为人,他需要交流。
可是说什么呢?
你是谁?你为什么在这儿?
那我又是谁?我又为什么在这儿?
“谢谢你的树叶。”
就在他张口结舌的时候,她先开了口。
“我不介意在雨里坐着,可是我不想生病。”
他从未如此的感谢梅林。如果在想说话的时候有人先跟你讲话,那这也是一种好运气。
“这没什么,”他说,“这里的东西不属于任何一个人,我只是——”
只是什么?
很好,好运气到此为止了。他忍不住自嘲。
她又说:“但其实生病也没什么的,好在明天是周六,霍格沃茨不上班。”
“你在霍格沃茨工作?”
他又打量她一眼。他不认识她,她看起来不是学生,当教授又太年轻。不过也对,从自己离开霍格沃茨那一天开始算起已经足足十七年之久,他不认识她才是正常的。
“我不喜欢上班。但如果是为霍格沃茨工作,那或许也还可以。”
她把手伸出树叶,雨水很快就在她手心积成一洼。
“读书的日子很好,好到我以后一过得不好就会想起那段日子。所以厄里斯魔镜里,我只能看到就是那时候的自己。”
谁不是呢。他想。
“可是,”她又说,“我越想那段日子,就越能映衬出我现在有多滑稽。从回到霍格沃茨开始,这样的对比无处不在。所以……我最害怕的,也是那时候的自己。”
“如果一个人最想拥有的和最抗拒的都是自己,那这个人可真是个矛盾体。”
“你说是吧,先生?”
可没等他回答,她立刻又说。
“可是,我最想要的和最害怕的那个自己是谁?我连这个都搞不清。我,是谁?我不能是一个霍尔,我也不是真的波林。斯莱特林不承认我,我也不属于其他学院的任何一个。你猜怎么着先生?我是没有来处的人,我连要去哪儿都不知道。”
这句话可真讽刺。
他忽然沉默。
也许让她进来躲雨是个错误,在生死之间两点一线来回奔波的亡命徒所拥有的片刻休憩是这样珍贵,本不该变成一些听了就会刺痛耳朵刺痛眼睛最后又刺痛心脏的话。
他已经尝够苦头了,他不想再听一些真话。
可这片芭蕉叶下,两个没有来处的人只能躲雨。
在这样默契的沉默里,开口询问对方的身份和故事毫无疑问是一种冒犯,甚至是背叛。所以他不会好奇她的秘密。
可此刻这片树叶划分出天然的界限,而他们被拢在一起,所以能够刺痛一个人的话,自然也能穿透第二个。
他们是在躲雨吗?
雨越下越小了。
“出发的时候,我以为我是在找回我失去的一切。”
他说。
“可等我走到这里,我才意识到自己其实是想挽回犯下的错误。”
“但过错无法挽回,我失去的也找不回来了。”
她转过身来冷冷地看着他。
“所以我在我的错误旁边挖了个坟墓,把自己也埋了进去。可是你猜怎么着先生,我现在正拼了命的往外爬。”
这是她第一次接他的话。
他不是不知道面前的女人意识还不清醒,从头到尾都是她自己在自言自语。可是他就是想跟她说话,他就是想和一个人说话。
而现在她终于接他的话了,他也终于发现那些刺耳的话并不是自己想的那么难以接受。
“因为……我的愚蠢,我失去了我最好的朋友。”
“我最好的朋友,死在那些和我同样出身的凶手手里。”
“他们都说这不是我的错。”
“可这怎么不会是我们的错。”
“过错无法挽回。”
“只能补救。”
“对,只能补救。”
只能补救。一个人想。
我要往外爬。另一个想。
雨停了。
她伸出手去,只有冰冷的潮湿。
“谢谢你的叶子。”
然后在他的注视下,她迈着还有些不稳当的步子,砰的一声——
变成了一只蜘蛛。
他愣了愣。所以没登记的阿尼玛格斯到底有几个?
蜘蛛在叶子上好半天不动,试探似的举起了一只手看了看,又在叶子上转了几圈。
然后她又变了回来。
他们没有再打招呼,没有说话,她径直朝外走,一头扎进时不时还掉下几滴雨的外面世界。
他一直看着她离开,醉意还没有完全消失,她一路晕头转向、跌跌撞撞。
他看了看周围的屏障,芭蕉叶依旧牢牢的待在他的头顶。外面已经不下雨了,偶尔掉落的几滴雨水也并不能打湿任何人的衣襟。而她越走越远,尽管还没有完全清醒,可她确实在朝外走。
他忽然有些局促。
一直到她忽然醉倒在地。
他终于起身跟了上去。
其实第一个版本写了2000字,想写小天现在的冷静是因为卡在醉酒的情况下无意间施展了情绪控制能力,用自己的平静感染小天,所以小天也平静。
但是写着写着发现这个方向不太合适,于是就变成了现在这一版本。他们两个的平静是因为他们正好在这样一个场景见面,他们之间的相似之处让他们气场契合,此刻我们无需知道对方是谁,只要我们有相同的感受就够了。两个本不该出现在深夜禁林里的人就这样遇见,可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让他们真的只是过路人而已。
喝多了的卡珊卓满脸写着我不在意,而奔波了很久刚睡醒还有点懵的小天也坦然接受了这份平静。
一个雨夜,他们在同一片芭蕉叶下躲雨,也在同一个安静的角落里片刻躲避这个世界和他们命运里的风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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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关于断片的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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