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好,助教小姐。”
当主人坐在地毯上和客人打招呼,客人会怎么选择?
卢平选择和我一起坐在地毯上。
“还没来得及恭喜你。”
他拿出一盒崭新的蜂蜜公爵礼盒装巧克力递了过来。
“祝贺你成为斯莱特林副院长。”
“谢谢。”
我接过,掰下一块塞进嘴里,熟悉的味道好吃到我几乎要叹息。
“天啊,我上次吃蜂蜜公爵的东西还是……反正好多年了。”
丝滑的巧克力在舌尖融化,我脑子里的水也跟着融化。
“卢平教授,还记得我们在火车上说过的话吗?好人的运气通常情况不好。”
“可我不是好人。”
他笑了起来。
“所以运气不好也是正常的。”
“这是邓布利多告诉你的?”
“不,但我这么认为。”
我挑了下眉,没说什么,只是把点心递了过去。
“那么不好的人真的遇到了布莱克要怎么办。虽然已经做出了决定,可是做决定和真正面对问题时又是两个情况。”
我又补了一句。
“没有其他的意思,我只是觉得……这确实很难。”
“我明白你的意思。”他摇头,“卡珊卓,我知道你没有恶意,也不用总是担心……”
才不是呢。
我下意识这么想着,可心里却挺乐意有人这么想。
而他继续说:“我不否认,无论如何我都背叛了……布莱克。可是,”他顿了顿,“我不是最先背叛朋友的那个。”
“布莱克背叛了詹姆,而我背叛了布莱克。”
“我们没什么不同。”
“你这么说会让我觉得你到时候要和他同归于尽的。”
我用着玩笑的语气,可心里却紧张兮兮。
“不是吧,卢平教授?”
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逆着光让他忍不住眯了下眼睛。午后的阳光透过窗帘照在他的脸上,我突然发现他的确从来都没用正确的词形容过自己。
“别这么想。”他笑了。
我抿了下唇。
“为那种人不值当。”
他低着头不说话。
办公室里安静下来,我坐得腿麻,突然觉得确实没什么好说的了,就挪了挪屁股。卢平教授也许是注意到我坐立难安,于是主动说有事先离开。
我其实很想留人下来说点儿什么,可我们又不是什么亲近的关系,只是同事而已。更何况,我也确实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
所以我也说:“好的,那我们晚饭见。”
“晚饭见。”他点头。
办公室又一次安静下来,我掰下一大块巧克力塞进嘴里吧唧吧唧的嚼,故意发出很响的口水声。就好像这种我最讨厌的声音现在能填满这里也很不错似的。
一直嚼到我的臼齿开始因为糖分而疼痛,我也没有停下。又过了一会,一直到我疼得受不了了,我终于停下。
我开始看书,看如尼文,看魔药简报。
我把书铺得遍地都是,一字一句去研究那些曾经被我熟记于心而现在又全然忘光了的知识。
我一句一句的背,早没有那么活跃的脑子开始缓慢转动,知识踩着轻快的脚步从我的脑子里转了一圈又很快跑开。于是我再背一遍,再一遍。
但我还是没有记住。
我有点想笑,可是笑不出来,更想哭,却也不至于哭。
往前二十多年,我从未觉得学习如此痛苦,又承担着这样大的意义。可我确实不是天才,或者,已经不是了。我的竞争者有着比我更充裕的时间,也比我更站在他们人生的巅峰时期。其实我也不确定我真的会得到我想要的东西,只是,如果我连争取都不的话,那我想要的东西就连想也不能了。
于是我再背一遍,再一遍。
我没时间把感情浪费在我曾经会现在又不会的无聊悲伤里,这太浪费精力了。MECP初试月后就要开始,我连感怀的时间都没有了。
厚厚的草纸在身下铺开,如果脑子记不住,我希望肌肉能有记忆。更厚的如尼文词典我翻了一遍又一遍,我只能告诉自己再多背一个就行了,再多背一个。
过程是痛苦的,可好歹是朝着希望在走。所以我安慰自己这里多少可以咂么出一点甜味来,有希望总比没有好,如果我考上了,那从此以后康庄大道,我又是以前的我了。
所以,考上吧,卡珊卓,考上吧。
考上吧,卡珊卓。
我真的希望我能考上。
我真的真的希望。
*
晚饭的时候邓布利多从魔法部回来了,教职工长桌上微微摇头示意这趟旅行并不顺利。
我忙着填满肚子赶回去继续学习,吃得很着急。邓布利多告诉学生布莱克不仅出现在报纸上所说的地方,现在也出现在了禁林。
我们很震惊,因为没有想到邓布利多会如此直接。可震惊归震惊,掖着藏着也不是这么回事。
然后邓布利多又说,魔法部现在介入了霍格沃茨保卫。除了摄魂怪以外,还有傲罗。
傲罗。
我往嘴里塞勺子的动作一顿。
我突然感受到一种直白的恐惧,似乎需要直面食死徒的恐惧姗姗来迟,却在霍格沃兹教职工得到更多帮手的时候给了我猛然一击。
我本来并不害怕,即使我曾经一个人直面布莱克。
可我现在恐惧得难以呼吸。
“……卡珊卓……”
“……卡珊卓?……”
“……卡珊卓!”
身侧有人拍了拍我的后背,我惊醒。
“你怎么了?”卢平问我。
我缓了缓呼吸,这才注意到教职工长桌上大半人都在看向我。
“没怎么。”
我说。
“所以魔法部那些尸位素餐的人决定派点新的炮灰过来是吗?这样他们就高枕无忧了?真好。”
麦格教授皱了下眉,纠正道:“他们是傲罗,助教小姐。”
可没等她说完,邓布利多又更快的补了一句:“卡珊卓,可这是他们的职责。”
是啊,赴死的职责。
他知道我在想什么,可这句话不是答案,也算不上什么回答。
我冷笑,没有再说什么。
礼堂里学生谈学生的,老师说老师的。
教职工长桌上大家围着邓布利多叽叽喳喳,我一句也没听。其实,我不是不知道我有多无理,可是……可是……
“卡珊卓,你还好吗。”
“多谢关心,卢平教授,我还能活几天。”
我不咸不淡地回答。
“挺好的,到时候傲罗第一梯队往上冲,我负责躲在后面看。挺好的。”
他皱了下眉,却不是责怪。
“为什么?你……不想傲罗来?”
“不,我喜欢。这是他们该做的。难道你不喜欢吗?这样来,你就不用自己面对布莱克了。”
我戳着盘子里的冷饭。
“这不是挺好的吗。”
我慢慢吐出一口气。
“多好啊,除了……他们的亲人……和朋友。”
我眨了眨眼,继续低头戳烂盘子里的饭。
“卡珊卓。”
他叫了一声我的名字,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又过了好久,一直到学生们走得差不多,教师也不剩几个。
我还在座位上戳着盘子里的饭,一下一下,似乎不把盘子戳烂就不罢休似的。
别想了,卡珊卓,别想了。
我恶狠狠地把叉子戳向盘子,咔嚓一声,瓷碟彻底裂成三片。
我抬起头,这才注意到整个礼堂也只剩下我和卢平两个人了。
“你说得对,卡珊卓,如果要我面对布莱克,这确实很难选。所以相比较大义灭亲,同归于尽似乎才是更让我心安理得的办法。”
他也盯着盘子里的饭,自言自语,就好像完全不期待我会回答。
“尽管难以启齿,可……我们确实曾经是朋友。”
“是很好很好,很好很好的朋友。”
“哪怕他背叛了朋友,哪怕害死了朋友。”
“可在我心底,总还是……”
像是终于鼓足了勇气,他用力地说出后半句。
“……把他当做朋友。”
他承认。
“在我们分崩离析的很多年以后,我还是把他当朋友。所以你说得对,这真的很难选,非常非常难选。但更可怕的是要我一个人选。一群朋友里,死了的那个一身轻,背叛了的那个不会愧疚,只有活着的人……只有活下来的人最可怜。”
他突然轻松地笑出声。
“但也许这就是活着的代价。要不然为什么是我们活着呢。”
我们。
我毫不意外他的用词,因为太相似处境的人总是很容易感同身受同处境的人。
“过了这么久……”我顿了顿,“你也会经常想起他们吗。”
他看着远处,“和你一样。”
“我总是想起他们。”
我叹气。
“明明念书的时候大家都是混蛋,可是在咱们的记忆里,他们却越来越完美了。”
他笑了一声,看向我,眼角带着被灯光照耀的璀璨的水光。
许久,礼堂里有人低声喃喃。
“真是……不公平啊。”
不公平,但也无比公平。
死了的人永远完美,活着的人永远怀念。
“他的白马守护神很漂亮。”他突然看向我。
“过早离去的人总是有着高尚的灵魂。他的白马很漂亮。”
“谢谢。我也这么觉得。”
可我又说。
“也谢谢你为我说的这些话。”
夏洛特说,当有人朝你伸手,你只要告诉自己,是的,你没看错。
所以,为什么还不接受呢。
“我很抱歉之前在教室里跟你说那些。”
但其实我也不记得我说过什么了。
“我……的确,对这个世界永远充满了怀疑精神,怀疑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但是卢平教授,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是个好人。我只会怀疑,我哪有那么好的运气,遇到你这样好的人。”
我也笑:“可现在我遇到了。所以很遗憾,你这么倒霉,只因为你是个好人。”
所以为什么还不接受呢。
这愿意剖开自己的痛处来同感他人痛处的善意。
这,可贵的善意。
“谢谢你,莱姆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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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来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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