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区域属于幽灵们的阴间俱乐部里,米瑞尔坐在破旧的矮柜上,低着头沉默不语,一动不动。周围一圈死相稀奇古怪的幽灵们正团团将她围住,窸窸窣窣地小声交谈着。
察觉到新到场的活人气息,他们吓得四散开来,连连大喊:“我们可什么坏事都没做!”
“她自己突然就没动静了!”
“刚刚她还好端端地在和我们交谈呢!”
“滚开。”里德尔阴沉着脸驱散了所有凑热闹的幽灵,堵住大门,却迟迟犹豫着没能上前一步。
不妙,米瑞尔看上去不太对劲。
他默默平复着奔跑导致的剧烈喘息,让自己重新冷静下来,做足心理建设后,才警惕地握紧魔杖,缓缓朝前走去。
“你头上是什么东西?”他状若无事地挑了个开口话题。
一只像水母的透明生物正挂在米瑞尔的脑袋上,垂落的口腕摇摇晃晃地轻蹭着她的脸颊。
米瑞尔保持着呆愣的状态,过了好半天才如梦初醒地眨了眨眼。
“你的灵魂。”她回答。
“我知道,它为什么会变成这幅鬼样子?”
水母身上象征着诅咒的紫黑色雾气正在自发消散,里德尔松了一口气。就算事态再怎么差劲,最起码米瑞尔不会有生命危险,他的魂片也完好无损。
米瑞尔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自顾自地说道:“借着拉文克劳冠冕的力量,你偷偷往我的身体里插了一片灵魂,并混淆了我的记忆。”
“哦,你想起来了。”里德尔保持着淡定沉着的姿态,“不要惊讶,涉及灵魂的魔法优先级总是最高的,即便你使用了某种类似大脑封闭术的防护,也无法阻止灵魂针对灵魂最直接的攻击。”
“太糟糕了。那你为什么要用它移除我的诅咒?”
“……”
里德尔沉默下来。心中不妙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他几乎可以肯定,他是被邓布利多给坑骗了,并因此而坑到了米瑞尔。
但要让他亲口承认自己在算计上输给了邓布利多,那简直比杀死他还要令人难受。
“我都强调过好多次了,让你不要管这道诅咒,为了防止它被你闲着无聊手欠给解了,我还给它设下了多重保障。可是——”米瑞尔抬起头,幽怨地扫了他一眼,“涉及灵魂的魔法优先级总是最高的。”
“是你自己粗心大意。”里德尔理不直气也壮地挑起眉梢,“我早就警告过你,平时不能只防备伤害性魔法,或者只靠感觉行事,任何人都可能出其不意地对你不利,包括我在内。这算是给你的一个教训。”
“嗯。”米瑞尔重新将脑袋埋了下去,“但是,无法使用魔法这个教训也太重了点。”
“……”
啊?
什么?
她刚刚说了什么?!
里德尔将惊天动地的破口大骂扼杀在嗓子眼,艰难地捋顺了这口气。
他用快要碎掉的思维堪堪思考着,无法使用魔法?这是什么意思?字面上的意思?
如果移除诅咒,米瑞尔就会被惩罚无法使用魔法?这就是诅咒之外嵌套的誓约?邓布利多口中的“排除和平安定的最后一道不稳定因素”,指的就是这个?
“既然知道自己接受不了代价,那你为什么要和邓布利多立下这种誓约?”他咬牙问道。
“这本该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约定,我只要什么都别做,带着诅咒等到毕业,就能白得一位魔法大师的灵魂。”米瑞尔闷闷地说,“匹配高昂的违约代价是公平的。”
“但邓布利多随时都能舍弃约定,用诅咒直接要了你的命。”
“他不会的。”
“你哪里来的这份肯定?”
“因为他是阿不思·邓布利多,不是汤姆·里德尔。”
里德尔气得差点撅断了魔杖。
她就非得跟他怄这口气?
这么多年了,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这个白眼狼竟然还愿意相信邓布利多,却甚至不肯把如此重要的事情告诉他。
米瑞尔顿了顿,投来怀疑的目光:“难道誓约是个圈套……你其实早和邓布利多串通好了,在我身上作弊?”
啊,是了,这大概就是米瑞尔瞒着不愿意说的原因。米瑞尔觉得他如果知道了这件事,肯定会从中使坏。
里德尔已经快被气炸了。
“没错,你竟然现在才反应过来。”他冷哼了一声,向前走了几步,用魔杖挑起她的下巴。
“瞧瞧,能力太强的家伙就是容易自信,自信过头。仗着魔法耀武扬威的祸害,在最后关头却轻易地丢失了魔法,多么大快人心的结局。没有了魔法以后,你还能做到什么?还能依赖什么?”他俯视着皱紧眉头的米瑞尔,扯起嘴角,露出一个扭曲的微笑,“活该,谁叫你总想从我身边跑走,这是对你的惩罚。”
“别这样说,我真的会讨厌你的。”
“没人稀罕你的喜欢。”里德尔嗤了一声,伸手探向她,“好了,现在,把魂片给我。”
莫名变成水母形状而获得自由活动能力的灵魂,像是融化的奶油一样紧紧黏附在米瑞尔的脑袋上,每一根触须都在用力向他表示拒绝。
丢人玩意,他嫌弃地想。
“不要。”米瑞尔满脸不高兴地用力拍开他,先一步将水母拽进了手里。
“别逼我对你下狠招。”
“既然给我了,就是我的。”
她一口将水母闷进了嘴里。
“……”
里德尔直愣地注视着她流畅的吞咽动作,在思考了五秒立马将她开膛破肚能否从物理层面上拯救自己的那片灵魂后,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
“随便你。”他冷着脸转身离开,将刺眼的目光阻拦在了脑后。
邓布利多提着手提箱,悠闲地在人鱼雕像旁坐下,安静地等待着,直到看到里德尔挂着杀人般的狰狞表情从地牢里走了出来。
“检查完了?”他轻快地朝他挥了挥手。
“阴险的老家伙。”
“我哪里阴险了?”
“你故意——”里德尔恼怒地捏紧拳头,平复下泄露的情绪,“誓约的条件真是禁止移除诅咒?”
“没错。”
“怪不得连斯莱特林的遗物都无法除去它——本质上它已经成为了誓约魔咒的一部分,超出了单纯诅咒的范畴,所以很多常规手段都无法生效。”他深吸一口气,“何必与我拉扯这么久呢,邓布利多,如果你早点告诉我,我甚至会积极配合你。灾星失去危险,这对我们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是吗?”邓布利多对此不置可否。
“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会定下如此奇怪的誓约,赌上性命,就指望着我能移除诅咒?在米瑞尔的严防死守下,即便是我,也几乎束手无策了。”
“当然是因为我相信你优秀的黑魔法天赋。”
“别恶心人了。”里德尔厌恶得连面部肌肉都微微抽搐了两下。
“好吧,好吧,其实一开始,我只是单纯为了上道保障,以灵魂为诱惑来让灾星愿意继续背负诅咒,受制于我,以便在形势危急时能够迅速介入干预。”
“你果然没打算真的遵守誓约,道德败坏的家伙,米瑞尔真是脑子有病才会相信你。”里德尔极尽鄙夷地骂道。
“我从来不曾标榜过自己道德高尚。”邓布利多淡定地继续说,“那时我能够设想的所有阻止灾星的方法,至少都要以死亡作为代价,压上我这条老命来换取世界的和平,是一种值得的交换……如果你没有硬撞上来,以一无所知的状态斥责我使用诅咒的话。”
他有点想笑,但考虑到里德尔或许会因此而更加气急败坏,他摸着良心绷住了嘴角:“说到底,我也是怕死的,谢谢你救了我一命,汤姆。”
里德尔的脸色比烧了八百年的坩埚底还要黑。
他气得几乎丧失了基础语言功能,只能恶狠狠地重复骂道:“阴险的老家伙!”
邓布利多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他仰头望向天空,苏格兰难得的阳光透过云层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照耀得霍格沃茨古老的石墙都显得年轻鲜艳起来。
那天,年轻的女巫捧着笔记本兴高采烈地跑来向他证明,自己可以如何应用学到的多种新知识精准找到切入点,巧妙地化解支撑连接的魔法路径,来简单破除他的诅咒。她的话语中没有任何责怪与不满,仿佛面对的不是处心积虑想害她性命的罪魁祸首,而只是单纯出了道有趣难题的学术伙伴。
“我恰好掌握了一点古代魔法,这种灵魂连接的方式,和古代魔法一次能打死多个人的索命咒拥有相似的原理。”她如同端出一块新出炉的黄油面包般热心与他分享,“你想要学可以分叉的索命咒吗?”
“不……谢谢你,我暂时没有这类需求。”邓布利多委婉地拒绝了她的好意。
聪明,好奇,强大,肆无忌惮,这样的存在对汤姆·里德尔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即便他早已不是容易受影响的真正十几岁的青年,还经常惨遭吃瘪,但微妙的认同感会如同精神毒物般越来越难以割舍。
邓布利多看着两个人凑在一起的样子,就像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他一直不太忍心去破坏,如果可以的话,他真心希望所有人都能够好好相处下去。但他的力量在现实的矛盾之下,是如此微不足道。
“我想你应该也意识到了,问题根本不在于我是否阴险,而在于你,汤姆。就算我的确有说谎与故意的成分,可但凡你和米瑞尔有好好沟通哪怕一句话,都绝对不会导致现在的结果——你在顾虑什么?”他的目光中透露着怜悯,“至少在我看来,关爱与付出并不是什么让人耻于展露的东西。”
“你在说什么鬼话?”里德尔板着脸反驳,“根本没必要沟通,她只要安分当一个魂器载体就够了。”
“不对。”他皱起眉头,深吸了一口气,“你早就猜到我会用什么方式破除诅咒了。”
“或许吧。”邓布利多平心气和地承认,“米瑞尔拥有奇妙敏锐的感知力,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丝恶念,我当初试探了数次,几乎是抱着最纯正慈悲的牺牲心态,才得以顺利设下诅咒。”
“而我们都清楚,魂器本该是世界上最邪恶的存在。当发现米瑞尔竟然以忘记魂器概念的非自愿状态成为魂器时,我在思考,你究竟是如何成功的?”他感慨道,“那一定是源于某种最纯粹的善意。”
“所以,你一直在等着看我的笑话是吗?”
“我并不认为它是个笑话。最起码,看到你能有些改变,身为教授的我是感到欣慰的。”
“神经病。”里德尔低声咒骂道,“都不择手段地给学生下诅咒了,你哪来的脸当教授?”
“所以我不做教授了,虽然戏是演给你看的,但辞呈是货真价实的。对了,提前祝贺你,毕业快乐,汤姆。毕业晚会我就不参加了。”
邓布利多站起身,重新拾起自己的手提箱,静悄悄地离开了霍格沃茨。
里德尔获得稀有成就:拯救邓布利多。
他手扣烂了都没能把这个成就从成就墙上扣下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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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一错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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