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福吉要来报纸,真的是为了玩填字游戏。
好吧,还有为了看魔法部长惊愕的表情。那个滑稽的矮胖子,衣着光鲜,居高临下地到阿兹卡班的牢房视察,手里居然还拿着报纸,好像这是什么早餐活动似的。为了接待部长大人,阿兹卡班的摄魂怪全部都被撤得远远的,难得轻松,西里斯那根掌管恶作剧的神经松动了。
……于是他自食恶果。
西里斯边骂自己犯贱,边再次伸长身子,摸到那个纸团。他刚第五次把它揉成团,现在又第五次把它展开,照片还在那儿,一群红头发嘻嘻哈哈地对着镜头;彼得也还在那儿,趴在罗恩·韦斯莱肩膀上。他用手指戳那张照片,镜头拉近了,对于观察一只耗子来说还不够近,但对于让西里斯认出老朋友,绰绰有余。
这不是彼得。这只是一只耗子,长得凑巧跟彼得的阿尼马吉形象很像而已。然而彼得的阿尼马吉形象并不是什么罕见品种的耗子,否则在给凤凰社(以及伏地魔)收集情报的时候早就被认出来了。彼得变成的是一只普通的、在阴沟里爬的耗子,跟世上的所有耗子都没有太大差别。这不是彼得。
但它少了一根足趾,前脚,如果是人类的话应该是一根食指。那根指头当时就掉在他脚边。还有那毛发的颜色,体型,趴在男孩肩膀上的样子。他不会认错的。
罗恩跟哈利同院同年级,据传还是好朋友。他们一定住在同一间宿舍,出卖詹姆的叛徒,就睡在哈利旁边,知道关于哈利的一切。
可那又怎么样?他不会伤害哈利,他没有理由这么做。虫尾巴是个懦夫,他把哈利出卖给伏地魔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可是现在没有伏地魔,他好吃好喝地当着他的耗子,有什么理由去害哈利、把自己再次逼得走投无路?那对他有什么好处?
承认吧。
西里斯盯着那张报纸,好像要用意念把它烧出一个洞。
你在这里纠结,是因为你终于确定了虫尾巴的所在,你在想你知道他在哪了,如果有人能抓到他,那么——那么——
你就自由了。
西里斯第六次把报纸揉成团,他本想把它丢到牢房外边,但它在铁窗上弹了一下,掉在墙角。一个无声的、碍眼的提醒。
时至今日,你还期待什么自由吗?
自由是什么?阳光,飞天摩托,欢笑,去世上每个地方,走进任何人的生命。自由是外面早已前行的世界,没有人记得你,没有人信任你。
没有人在等你了。
他缩在床上,摄魂怪们回来了,同归的还有他身体的颤抖。没关系的,多余的念头很快就会被吸出他的脑子,只剩下寒冷和绝望,以及对黎明的一丁点期盼。幸运儿们被关进阿兹卡班后会很快死掉,而撑过半年的,像他这样的,多半就死不了了。死不了,可也没法接着当人,人会从泥潭里站起来,去换衣服洗澡;而他们泡在泥潭里,还找到了些古怪的乐趣。
报上有纵横填字游戏,有彼得的照片,还有日期。西里斯已经坐牢十二年了,阿兹卡班没有什么他应付不了的。他能变成狗捱过最难熬的夜晚,能贿赂守卫搞到酒和烟,能从牢头们手下保住新来小子的屁股。杀人如麻的声名在外,这块地方没多少人会招惹他。
而到了外面?在外面他什么也不是,他不是杀人犯了,就只是个一事无成的中年人,拖着被摧残得千疮百孔的身体,举目无亲。没有意义,离开阿兹卡班,也不过是换个更大的、没有摄魂怪的监牢——对抗摄魂怪好歹还能让他的生活不那么无聊。在这里作为一个无辜的人,他可以为自己的理智自豪,为自己不是周围人那样的败类自豪,然而外面到处都是无辜的人,世上从来不缺无辜的人,他在他们中间是个罪人,是个废物。如果他不再需要穷心竭力保持理智,他的理智又有什么意义?
来吧,他想。带走这些该死的念头,带走希望,希望最他妈没用又最他妈伤人。他没有过希望吗?他没相信过有人会信任他吗?他没想过有人会觉得西里斯·布莱克不是食死徒、替他翻案,或至少是见见他吗?他没有想好了要怎样把这样的人打发走、因为他想留下为詹姆赎罪吗?
可笑的是,他打了至少三种腹稿,它们全都烂在了肚子里。没有人出现,一个都没有。西里斯不指望翻案,他知道什么叫铁证如山,他只是想,也许有人会觉得不对劲。也许那些他生死相交的同伴里,他追随的先辈中,或者有那么一个,费心了解过他。
没有。唯一会为他那样做的人是詹姆,而詹姆死了。
为什么他他妈的还活着?
摄魂怪停在他的牢房前,寒意锥心彻骨,西里斯渐渐地无法呼吸了,但他不会变成狗。如果他要因此死掉,那就死掉好了。没人需要你。没人信任你。没人在等你。詹姆死了。死了。死了。
你知道他因何而死。
西里斯猛地睁开眼睛,他看到摄魂怪在黑暗中模糊的影子,腐烂的手伸进铁窗。他真想走过去,让它吸走他的灵魂好了,没了灵魂,没了烧在他脑子里的顽固火种,他就什么都不用想了。可现在有人给那火种添了柴、倒了油,太烫了,逼得他后退,逼得他大口呼吸冰结的空气。
没人可以杀死他的朋友而不付出代价。伏地魔死了,他烂在阿兹卡班,然而彼得逍遥法外,这是绝不能容忍的。他要找到彼得,杀了彼得,这就是他要做的事。他要把杀害詹姆的凶手都拖下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然后可能,他还会去看一眼詹姆的儿子。那孩子没准与他非常相似。
西里斯捡回那团报纸,第六次将它展平,工工整整地折好,揣进怀里。
摄魂怪困惑地摇摆,它找不到那个散发着情感的牺牲品了。一条大狗出现在牢房里,缓慢地卧下,积蓄力量。
它很瘦,那么地瘦,足以从铁窗的缝隙钻出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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