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姆斯打开门,视线下滑,找到了安琪,她是房东罗宾森夫人的四岁女儿。一次食死徒的袭击中,莱姆斯从混乱的街道上保护了她们两个,此后罗宾森一家便折价租了间房给他,承诺只要他月圆夜不留在附近,便可以一直住下去。他们外出工作常托莱姆斯照顾照顾女儿,这份信任之于他比这个居所更有分量。
“今天不能陪你玩了,安琪。”莱姆斯尽可能像平日一样柔声说,他的嗓子里好像塞满了玻璃碎屑,“我今天要出去。”
“是要去打坏人吗?”
“不,”莱姆斯仰起头,闭上眼睛,希望幼小的女孩什么也没看出来,“没有坏人了,坏人都被打跑了,再也不会有坏人来伤害你们了。”
“那是不是有好人死了?”安琪问,莱姆斯大吃一惊,不小心让眼泪流了下来,“我妈妈说有很多像你一样的好人在和坏人打架,坏人被赶跑的时候,很多好人也会死。死就是永远睡着了,灵魂去了天上。”
狼人胡乱擦擦脸,在安琪面前蹲下,以便与她面对面地说话。
“是的,我的朋友死了,我得去主持他们的葬礼,我得——”胸口的硬块上升、变大,在莱姆斯的喉头梗得他无法发出一点声音,他只能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糖块发愣。
安琪的两个外套口袋都翻了出来,大大的蓝眼睛期待地看着莱姆斯,他接过那些糖果,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还能怎么做。
“我很难过,莱米。”安琪把已经空了的口袋塞回去,蓝色的大眼睛真挚而纯净。
“一切都会好的。”
蒂姆·托马斯拿出他精心准备的戒指,它们已经在他的口袋里躺了几个月。他一直没想好该如何向自己的麻瓜女友告知一切——魔法、战争,还有他如何对她爱若生命。现在他决定,没有什么比眼前的幸福更要紧。
“你知道我从来不介意教堂、白裙子或未婚妈妈什么的。”丹娜扬起脸,注视着自己的男友——或者,未婚夫?“所以,为什么是现在?”
“因为,我想我开始相信了,”蒂姆·托马斯让那些柔软的发丝从指间滑过,“一切都会好的。”
一曲终了,艾丽斯和弗兰克·隆巴顿以一个难度颇高的托举动作结束舞蹈,不少观众吹起了口哨。
“太久不跳舞,我的身体都僵硬了呢。”艾丽斯说,圆润快乐的脸上,细细的汗珠在灯光下闪耀。她丈夫爱慕地注视着她。
“我们可以买个留声机,每天晚上都跳。”弗兰克建议道。
艾丽斯亲吻丈夫的面颊,“明天就去。”
“好。”
“现在咱们快回家吧。”她说,挽着丈夫向门口走去,“都十一点了,奥古斯塔可要被纳威给烦死了。”
“才怪,她喜欢得要命。”她用的是开玩笑的口气,弗兰克也笑道,“约会还满意吗,隆巴顿夫人?”
“你真是太会讨人喜欢了,隆巴顿先生。”
走出舞厅,他俩同时摸向魔杖,结果发现弄出异响的是只野猫,不由相视一笑。
“要记得战争已经结束了可真不容易。”弗兰克说。
“咱们有很多时间去习惯呢。”艾丽斯身体靠向他,“一切都会好的。”
莫莉抱着自己的小女儿,她出生还不到四个月,手织毛线帽边缘露出稀疏的柔软红发,她有着与母亲相同的褐色眼睛。
“哈利那孩子,才一岁吧?”莫莉轻轻摇晃着身体哄女儿入睡,“我记得他是夏天生的,比罗恩还小几个月。”
亚瑟坐在她对面的椅子里,用手里的玩具汽车逗弄小儿子。
“对,亲爱的。”他推了推被罗恩弄歪的眼镜,“听说他们将哈利交给一对麻瓜夫妇抚养了。”
“太可怜了,这么小就没有了父母,还要和麻瓜们住在一起!”莫莉叹息着,“真希望他们能好好照顾他!”
“将来罗恩会和哈利同年入学。”亚瑟戳戳小儿子的脸,“罗恩,到那时,你可要和哈利做好朋友啊!”
红发小男孩终于抢到了父亲手里的玩具汽车,咯咯笑起来。楼上传来一声巨响,肯定是双胞胎搞的鬼,但这片刻的安宁闲适太难得,父母两人谁也不想动。
“比尔能处理好的吧?”莫莉不无担忧地问。
“当然,相信咱们的长子吧,甜心。”亚瑟安慰道,“他已经长大啦。”
莫莉把金妮放进摇篮,突然哭了起来,亚瑟和罗恩都赶紧跑到他身边。
“我没事,哦,我只是太高兴了!”她抽泣着说,“吉迪翁,费比安,我的哥哥们都……我——我还以为我们都——都会被杀掉!我们安全了,比尔可——可以上学了,金妮,罗恩,乔治,弗雷德,珀西,查理,都安全了!我们可以看着孩子们长大了,亚瑟!梅林保佑波特家的孩子,天哪,孩子们安全了……”
罗恩不知所措地抓着妈妈的手,把他的玩具汽车塞进去。亚瑟一下一下地抚摸妻子的后背,一时也有些哽咽。
“没事了,我们都好好的。”他颤声说,“一切都会好的。”
阿米莉亚·博恩斯在父母和哥哥们碑前献上花束,这是葬礼之后,她第一次来看望自己的家人。这样做不再有风险了,食死徒都进了监狱,没法跑到墓地周围消磨时光、绑架遇难者亲友。
“战争结束了,人人都说哈利·波特战胜了伏地魔,我对此很怀疑,埃德加。”她说,“我不相信一个一岁男孩能杀死了伏地魔。这件事肯定有问题,他把你们都杀死了,却败在一个婴儿手里?我不相信……”
“但是看起来,真的结束了。原本不相信的人们,现在也都相信了。我好像也没法做些什么。没人想听坏消息,没人想保持警惕,等待伏地魔卷土重来。噩梦结束了,好日子开始了。”
“对不起,我什么忙也没帮上。”
她咬着嘴唇,竭力不让眼泪流下来,但终究,地面上还是出现了点点圆形的水渍。阿米莉亚不是唯一哭泣的人,全国各地,吊唁者都在倾诉、拥抱,乃至痛哭流涕。没有人会为几滴眼泪责备一个战争造就的17岁孤女。
“哦,苏珊最近会走路了,每天把家里能够到的东西都推倒一遍,海莲娜很烦恼呢……”她继续道,“她们都很安全,放心吧。一切都会好的。”
押送囚犯的船在风浪中起伏不定,舱内气氛压抑,不少人在思忖比起目的地,葬身大海是否要好过些。
他们中身上枷锁最重的那一个,姿态反而最是闲适。布莱克家族的长子靠在牢笼一角,闭目养神,无视周围的窃窃私语。他有多少理由为狱友们的灾难而高兴,就有多少理由为之痛彻心扉。
西里斯知道,尽管跟他没关系,一切都会好的。
“我早就告诉过她!”佩妮暴怒地在卧室里走来走去,“魔杖、咒语、该死的老鼠茶杯还有她嫁的那个傲慢的疯子!这些破玩意儿早晚会害死她的!现在好了,我还得替她照看那小崽子,那个和他们一样的怪……怪物。”她停下脚步深深吸了一口气,接着尖叫起来,像是那些空气烧着了她的肺,“天哪!天哪,弗农……”
她的丈夫走上前来,他从来都可以很轻易地环抱她,但他小心翼翼地把妻子安放在自己胸口正中央,成为将她整个人密实遮挡的一堵墙。佩妮把脸往那个怀抱深处埋下去,她心底的某个部分惊恐地意识到那件新浆洗的衬衫会变得一团糟,但她一点也不在乎了。“哦上帝啊……莉莉……”
“没事了,佩妮,没事了。我们不会,那小子也不会再和那些怪胎扯上任何关系。”弗农·德斯礼在妻子的发顶印下一连串的轻吻,“一切都会好的。”
***
一切都会好的。
尽管大眼睛女孩不知道多年后那个落魄的狼人会再次走进校园,教给许多孩子足以终身受益的知识。
一切都会好的。
尽管黑皮肤男人不知道未婚妻永远也等不到他许诺的婚礼,他的儿子将在另一段黑暗时光选择与他相同的道路。
一切都会好的。
尽管傲罗夫妻不知道他们可怕命运的序幕刚刚升起,他们的儿子将在下一场战争中怀着与他们相同的信念挺身而出。
一切都会好的。
尽管红头发父母不知道未来他们与那个男孩将成为彼此的家人,他们的每一个孩子又是多么勇敢和优秀得令人惊奇。
一切都会好的。
尽管悲痛的女孩不知道自己拥有多么强大的潜力,她将为捍卫无辜者奋斗终身,直至血染脚下的土地。
一切都会好的。
尽管黑发男人不知道他终将摆脱牢狱桎梏,成为挚友儿子生命中最重要的守护者之一。
一切都会好的。
尽管麻瓜夫妇不知道那个有着讨厌伤疤的婴儿有改变世界的能力,并且将在遥远的未来与自己的儿子建立起近似兄弟的情谊。
***
我们则深知,当最后一个音符落地,观众欢呼喝彩,乐手致意退场,这场演出的走向确如他们所望。
但此时此刻,磅礴的交响乐正至中途,有人自此不再拿起乐器,有人悉心校音,有人平静地呼吸,等待属于自己的旋律奏响。
而乐章之间,是不鼓掌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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