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说实话,哈利自己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还活着,不明白为什么他没有主动找到魔法部去死。
或许是因为他知道,金斯莱已经失去了话语权的魔法部无法按照他所期望的、给他体面有尊严的、主动的死亡,他们只会给他群众喜闻乐见的死亡。
可当他清楚自己的“投案自首”就能换来赫敏的自由时,他真的还能如此自私地坚持他所想要的吗?
“他愿意死。”“他四处逃亡、躲避那些想要他死的人。”这样看上去完全矛盾的行为,说给任何一个陌生人,恐怕都很难理解吧。
大概在正常人看来,哈利截至此时所做的一切,都是毫无意义地、浪费精力的、纯属折腾所有人、让所有人不好过的……
为什么不放弃呢?为什么不停下呢?
哈利也会时时这样问自己。
只是他又很难不觉得,如果在这个时候放弃了,如果对着当初引发这一切的、围猎他的人放弃了,就好像他们自从霍格沃茨那个早上以来所做的一切都被否定了一样,就好像金妮的死还有赫敏所受的苦难都毫无意义了一样——他真的忍心这么做吗?
所以他只能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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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当前的发展,伏地魔倒是很乐在其中。
光是因为魔法部和傲罗的突然介入、导致哈利向友方寻求死亡的计划失败,就足够令伏地魔满意。好友争执、兄弟阋墙的桥段,他更是看得津津有味。
躲进尖叫棚屋的第一个星期末,哈利开始在伏地魔的教导下学习阿尼玛格斯。主要是为了出行方便。各地的巡逻越来越严密,在当前的话事人手中,重新启用摄魂怪或许也不过只是时间问题。安全起见他们最好提前准备起来。
有伏地魔在,哈利倒也不用担心自己的脑子变成动物脑子之类的情况。
在日子悄悄地走过第二个月末时,哈利终于第一次成功地化形。
第一次看到自己完整的动物形态,哈利和脑子里的魂片都沉默了。
「哈利·波特……你的daddy issue总是能令我惊讶。」
“闭嘴。我非常确定跟那没关系。”
「你的守护神是你父亲的阿尼玛格斯形态,你的阿尼玛格斯又肖似你的教父……逃避非常不格莱芬多,波特。」
屋子里,一匹熊一样大的黑狼抖了抖全身发亮的毛,一双摄人的绿眼睛十分不悦。
他很清楚不是伏地魔说的那个原因。好吧,可能有一点,毕竟,过着逃亡的生活、躲藏在这样的位置,他怎么可能不想到小天狼星?
但不完全是这个。他似乎感知到了某种预兆,某种或许是从他日渐腐坏的心理状态中滋生出的预感——
一匹孤狼。
或许是他选择了孤单。或许是他命中注定只能孤单。
他不想说出来,似乎说出来,这就变成了真的一样;说出来,那个结局就会立刻到来一样。
他想象着,在另一个宇宙,他大概、肯定、应当会有完全不一样的阿尼玛格斯。但这个哈利·波特,这个被追杀、被唾弃、被诅咒的哈利·波特……他只会是这样。
“所以现在我也可以不用魔杖施咒吗?我记得小天狼星之前做到过。”
「就算不是阿尼玛格斯形态,巫师也可以不用魔杖使用魔法。为什么问这个?」
黑狼倏地变回了人形,哈利耸了耸肩:“没什么,随便问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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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年的春季悄然到来,伴随着春季愈演愈烈的,是罗恩的负面情绪*。
现在哈利都尽可能避免留在尖叫棚屋中,尤其是敏锐地避开罗恩情绪糟糕的时刻。
而就是在这样的某一天,在经过三把扫帚时,哈利察觉到有什么人在跟着自己。脑袋里的魂片也佐证了他的判断。
于是他放弃之前绕向尖叫棚屋的几条安全路线,转而穿过曲折的小路,走向霍格莫德村周围荒野的田间,向着布满岩石的山脚走去。
这是四年级时,小天狼星曾经带他们走过的路线。在蜿蜒、陡峭、怪石嶙峋的山路上行走时,他发现自己之前想的一点也没错,四个爪子走这样的路确实轻松自如。
而随着他与跟踪者脱离人群来到旷野之上,他也一眼就认出了对方——卢娜·洛夫古德。
他不知道她是如何认出自己的。或许是她出类拔萃的奇妙直觉,或许是阿不福斯向她悄悄透了底(阿不福斯总是在扔掉的废报纸下留下一些完整的食物,他当然不会傻到认为这是偶然)。
在昏暗、凉爽的岩洞中,面对着走进来的卢娜,他恢复了原型。
“你好,哈利!”还是那做梦一样的语气,她表现得仿佛他们只是又一次在学校的走廊上碰到。
“卢娜,你为什么在这?”
“噢,我只是想,或许你会想知道。”
“知道什么?”
“赫敏在圣芒戈。”卢娜平静地说,像是在说今天的天气一般。
“发生了什么?从头讲起。”
“爸爸告诉我的,我想应该是韦斯莱先生告诉他的。他们说,魔法部一开始对赫敏使用了吐真剂,不过她很聪明,吐真剂让她说出了真相,但只是无关紧要的那些。然后他们尝试对她‘摄神取念’,魔法部似乎很惊奇,不知道她从哪里学会了大脑封闭术……”
从他这里。哈利想。赫敏真的很聪明,她只是从哈利这里听到过原理、看过一些书,就在短时间内教会了自己这个。
“这不令人意外,傲罗是腐牙阴谋的一部分,他们没法从赫敏那获得信息也很正常,对吗?新的魔法部代理部长恐怕也是个吸血鬼,虽然我认为也可能和康奈利·福吉一样,是受到了太多骚扰虻的干扰——他们又把摄魂怪找回来了,你知道吗?”卢娜梦幻的声音说道。
“知道。《预言家日报》没漏掉这个。”哈利冷冷地说。
卢娜恍若未觉地点了点头:“但是不管用。尽管如此,赫敏的状态也很不好了。他们一直关着她。”
卢娜皱了皱眉:“大约一周前,他们找到了赫敏的父母,你知道,那两个齿医。”
哈利没有纠正她的词汇。
“魔法部似乎非常失望。赫敏的父母很支持你们,你和他们的女儿选择做的事情。所以他们转而拿父母来胁迫赫敏。”
卢娜说得轻描淡写,但这不过是让哈利更加愤怒。
赫敏曾经做过那样万全的准备,忍着那样可怕的心痛,抹去了父母的记忆,让他们再也不记得自己有过一个女儿、在海外开始新生活。
她做得很好,食死徒并没有找到他们。
然后就在战争结束、一切本该尘埃落定的时候,在她以为自己周围只剩下朋友、重新将父母放心地带回身边时,那些本该是她友方的人,做出了食死徒都没能做到的事情。
哈利感到无比地恶心。
“……总之,她崩溃了。可能是身体,也可能是精神,又或许两者都有。所有人都盯着他们,魔法部不敢轻举妄动,只能送她去圣芒戈。就是这样。”卢娜最后总结道,然后她关切地看向哈利,“你们最近还好吗,你和罗恩?”
哈利依然沉浸在怒火中,朝卢娜露出了苦涩的一笑:“不算太好,但还活着。”
卢娜点了点头,看上去对哈利还活着这件事非常满意。
然后他们又聊了一些其他的事情,比方说纳威在受到袭击后也进了圣芒戈,现在已经恢复,和他奶奶一起被软禁在家中;金斯莱被停职调查,韦斯莱先生的职位被明升暗降;凯蒂·贝尔和安吉丽娜·约翰逊这些旧同学在努力争取赫敏的自由……
然后脑海中那个声音又响起:「波特,让她带个消息。」
「你又想干嘛?」哈利干巴巴地问。
「想要你死。」伏地魔饶有兴致地说。
这是一个直白的谎话,现在大概没有人比伏地魔更想让哈利这个容器活着了。
当然,哈利也可以想象伏地魔有各种方法置他于死地。或许他应该再努力一些、再怀疑一些。但最近的经历,还是让他对脑子里这个非法居留客有了一些或许完全是找死的信任。
那是因为他已经不在意自己的生死了。哈利这样告诉自己。
「好吧,什么消息,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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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娜是带着一张信笺离开的,信笺上写着谁都看不懂的字符。
* 虽然春季要结束了,但还是提醒大家,春季是心理疾病的高发期,大家注意健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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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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