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能闪瞎人的礼裙平铺在床上。
上面缀满了亮晶晶的碎钻，抹胸上甚至还镶嵌了一大块绿宝石，轻飘飘的纱缎被染成了一种很嫩的水绿色。拖地的裙边则秀满了繁复的蕾丝花边。
单看这裙子挑不出任何的毛病，只是有一个小问题，它真的是一点儿都不配艾琳的容貌。
清秀的五官压不住过于花哨的裙子，上身后反而把她衬得轻浮又庸俗。
挑裙子的人一定是花了不少心思在上面 ，我想着对着镜子挑挑眉。
打开房门，我下楼跟着马尔福一家上了马车。卢修斯和纳西莎还有德拉科，贝拉特里克斯不在这儿，想是应该同她好久不见的丈夫在一起。
我没有错过卢修斯和纳西莎眼里一闪而过的轻蔑，但仍旧浑不在意地问道，“我以为宴会是在黑魔王的府邸？”
马车前方，浓重的夜色中，灯火辉煌的大宅邸显然不属于任何一座我熟悉的。
“这就是黑魔王的府邸。”卢修斯的气色很好，大概是想到了今晚会成的事，他的语气很亲切，像是教导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那样介绍道，“主人更倾向于将私人起居和宴客场所区分开来。我不遗余力地为他解决了这一小烦恼。”
“您真是太慷慨了，”我略去了他言语间的傲慢，顺着话头夸赞。
“是忠诚，”卢修斯微笑。
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马车里昏暗的光线很好地遮掩了嘴角的讥讽。
我们一行人的到来引来了不少人的关注，大部分是冲着我来的，显然大家都或多或少地听说了一些黑魔王最近新宠的消息。
而随着各种打量而来的是许多掩饰得不错的嘲讽，都拜这条浮夸的裙子所赐。
“您今晚真是美极了。”这样言不由衷的赞美不绝于耳，而同时所有人都怀着幸灾乐祸的念头期盼看到黑魔王的反应。
众人心照不宣地让开一条路来让我们通过。越往里走，扫见的面孔越是熟悉，这意味在越来越靠近食死徒集团的权力核心。
而人群的中心自然是黑魔王。
我看见他仍旧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袍，没有一点要为宴会打扮的意思，懒洋洋地靠在一把绿丝绒高背椅上，漫不经心地听着周围属下的吹捧。
他听见人群中不协调的熙攘声，抬起眸子，率先看向了我。
他下意识轻轻皱起了眉，目光缓缓移动，从我嘎吱作响的鞋子到花里花哨的长裙，再到抹胸上镶嵌着的大块俗气的绿宝石，最后停在我的脸上。
目光里流露出一丝一言难尽的意味。
所有人都端着看好戏的神色。
我听见黑魔王迟疑地开口，“……很适合你。”
但显然没有人认为这是一句褒赞。他们抬起握拳的手遮掩嘴角的讥笑，互相交换着愉快的目光。
我毫不在意地走上前，脸上扬起抹甜甜的微笑，顺着他的手势挨着坐下。
“很高兴您喜欢。”
“你的喜好最近很……”他垂眸望向身边的女巫顿了顿，犹疑地打量，“……很世俗。”
她头顶上的那个镶满钻的大发卡差点没晃到他的眼睛。
我望向他，有瞬间控制不住表情。听见耳边有不止一声的噗嗤声，是自控力差的蠢货笑出了声。
“我只是个乡下来的蠢丫头，主人，”我眨巴着眼睛，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落寞和伤感，“同这里的老爷和夫人们无法相提并论。”
黑魔王若有所思的表情变得玩味起来，他微微倾身说，“你可不是个简单的乡下丫头。”
我的心跳差点漏跳一拍，但再看去，黑魔王已经靠回了椅背。
被挤到人群边缘的卢修斯轻轻咳嗽了一声，“主人……”大家都把脸转向了他。
“主人，我想趁今晚向您介绍一对新人。”
卢修斯等了等，但黑魔王没有说话。他压抑着激动的情绪，朝人群招招手。
一对年轻的男巫女巫被引到众人面前。
两人都是黑发黑眸，面容姣好。男孩穿着一身得体的黑色西装，女孩则穿着一条内敛的绿色丝绒长裙，深绿更好地衬出了她白皙的皮肤和修长纤细的四肢。
同样是绿裙子，这让众人不觉想到了今晚还有一位穿绿裙子的女巫，不禁恍然大悟，露出心照不宣的神色。
原来如此，我打量着这对双胞胎姐弟心想，感情这裙子才是个引子，他们还要玩一手踩一捧一的戏码。
俗气但很有效。黑魔王的注意力不就全吸引过去了吗？余光瞄见盯着姐弟俩打量的男人，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扫过一圈周边，我这才发现贝拉特里克斯的位置一直空着，这种能见到黑魔王的场合，她竟然难得地缺席了。
不过也能理解，换了以往，这种给心上人选妃的场合我也不一定愿意来。
我凉凉地想要是他敢表现出什么很感兴趣的意思，下次龙焰一定会直对着他的脸喷。
然而眸子一转，却猝不及防地落进了另一双漆黑的眸子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也在打量着我。不过后者是光明正大地打量。
“主人？”我立即挂上营业的微笑。
“你觉得呢？”他的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了一下。
来了，虽迟但到的点答。我撇撇嘴，要是说不好，肯定被嘲擅妒，说好自己又不爽。
“马尔福先生真是太贴心了，”我不冷不热地调侃，“还有男孩子呢。”
众人的目光都不觉被带到了男孩身上。他比姐姐要胆小腼腆一些，被这么多人盯着明显变得局促不安起来。
露怯的精致小脸，看起来就像只掉进狼窝的小羊羔，竟然还有些可爱。我捏起颗葡萄，转念想到唇膏里的成分，又默默放了回去。
“喜欢吗？”凉凉的呼吸扫过耳尖。
我立即收回目光望向神色莫测的黑魔王，腹诽这人对新礼物还挺有占有欲的，多瞧两眼都不行。
“可口的礼物。”我真心实意地夸赞。
黑魔王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他慢慢靠回椅背上，目光落到紧紧捏着衣角的男孩身上。
“我的宠物们正好还没有用晚餐，”他不带感情地指了指男孩，“先上点前菜。”
我tm说的可口不是这个意思啊！
我一时控制不住表情，震惊地瞪大了眼睛，缓缓转过头去。
食死徒们顿时噤了嬉笑，暗吸了口凉气，不知道这男孩哪里触了黑魔王的逆鳞。
小男孩不知道宠物是什么，但大概也读懂了这一瞬间的静默意味着什么。他抖得跟筛子似的，一下呜咽着低声哭了出来。
“不要！”女孩尖叫一声，趴下来朝黑魔王爬了几步，“求求您，您让我做什么都行，不要让我弟弟……他什么都没做错。”
“这样，”黑魔王平静地说，“不如你来做选择。”
“什……什么？”
“你弟弟去，”他很轻地说，“或者你去。”
女孩像被堵住了嘴，说不出话，只瞪大了眼睛，泪水滑过惨白的面颊。
她无助地望向周围的人，期盼有谁能为他们说上一两句，但目光所及，所有食死徒都避开了。
所有人都漠不关心地坐在位置上，仿佛这只是个无趣的插播节目。
女孩把乞盼目光投向卢修斯。
“卢修斯，”黑魔王侧过头，“你说呢？”
“任您处置。”卢修斯小声说，心里不断思索是哪里出了岔子。
“可我现在在问这女孩，”黑魔王歪过脑袋，“或者你们一起去，谁坚持得久谁就能活怎么样？”
“不……不……”到了穷途末路，女孩的余光扫到另一个身影，那个坐在黑魔王身边的女巫。
从黑魔王骤然发难起，她就一直默不作声，仿佛一切都与己无关。
但这一定同她有莫大关联，她想，她怎么能置身事外？好像他们的悲剧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求您……”女孩跌跌撞撞地爬了几步，抓住她浮夸的蕾丝裙摆，“求求您……”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到了我的身上，包括黑魔王的。
“你想救她？”黑魔王睁大了眼睛，“还是他？”
我垂眸瞥了眼趴在裙边的女孩，满脸泪痕的脸蛋很年轻，看得出来才20不到的年华。
“你知道……”黑魔王撩起一缕我胸前的头发在手指上卷着，“只要你想……”
他未尽的话仿佛给女孩注入了新的生机，她死死攥住裙裾，眼睛放出光亮。
但事实上，任谁开口这俩都难逃一劫。
虽然不知道他这是在发什么疯，但凭借我对黑魔王德性的揣测，这种假装给点希望，再一下掐断的把戏是他最爱耍的。
“看来艾琳小姐是无意大发善心啦？”他说
“不，求您……”女孩叫道。
“这么说你是选择自己去啰？”黑魔王继续问。
“不……不……”她快速摇头。
“那就是你弟弟？”
女孩抽噎着不语。男孩还没明白过了，弱弱地叫了声，“姐姐。”看到她颤抖的背影僵了僵。
黑魔王愉快地笑了声，他转过头，意有所指地说，“看到了吗？保护这些人只会弄脏自己的手。到头来她还不一定会感激你呢。”
他抬脚挑起女孩的下巴，满是泪痕的脸上是仓皇失措和还未来得及遮掩的怨毒。
“可我一向说话算话，”黑魔王头一扬，“带那个……”
“我有事想跟您说……”我瞅了眼已经逐渐明白过来脸上变得呆呆愣愣的男孩。
“……男孩去……”黑魔王听而不闻。
明摆着，他打一开始就想要这男孩的命，甚至我们都不知道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刚刚说的可口吗？我吸了口气想，他的宠物就这么缺这一顿吗？
“我怀孕了。”言简意赅，掷地有声，而且有效。
黑魔王果然停了下来，随着一众人的抽气声，他很慢地转过头，看着似乎有点无法接受这个消息。
他瞥了眼我的肚子，睁大眼睛盯着我，过了几秒轻声问，“这次是谁的？”
反正是谁，都不可能是他的。不过一周多的时间，他还没自信到这个地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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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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