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继续朝前走就是塔楼的旋转楼梯。”小天狼星收起活点地图，他们谁都没再提刚才发生的事，径直向地图指示的方向走去，因此没有看到另一个墨水点正在靠近，在这些或浮动或静止的墨水点中，它的轨迹一直都很坚定——紧紧跟随着卡洛琳的动向。
潘西·帕金森弯下腰，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喘气。
向上看去，卡洛琳和小天狼星的侧影就在她目光所及的地方，只要再上一层就能赶上他们，但这些旋转楼梯偏偏不让她如愿，潘西一路从黑湖底的斯莱特林休息室上跑上来，起初她只是想去卡洛琳的办公室——她有合适的理由。潘西低头看向自己手里那一沓信封，收件人那一栏都写着C·斯宾塞。
她没想过偷卡洛琳的信，只是碰巧。
碰巧她午饭后又闲逛到了麻瓜研究学办公室的门口，碰巧卡洛琳和小天狼星都不在门又没有锁，碰巧猫头鹰送来了新一天的信，碰巧她已经怀疑帕金森夫妇说的话不是完全正确时又没忍住和德拉科一起答应了向丽塔·斯基特传递消息的邀请，对哈利·波特和他朋友们的厌恶已经压过了潘西本来就很微弱又不成型的反思，碰巧她被卡洛琳发现。她想不通卡洛琳为什么把她带进麻瓜研究课的教室，把她从本来的世界里拽出来一点，看到了一种新的可能，却又在她隐隐觉得自己做了错事的时候不管她——
碰巧帕金森夫妇没有教过她，当她感到疑惑，烦闷，恼恨的时候，是可以直接说出我们能谈谈吗这句话的，而不是一味地发泄，破坏，寻找别人能被她抓住的把柄。直到她已经形成习惯，当卡洛琳的信落在潘西眼前时，潘西下意识把它们收进校服口袋里，逃也似的离开了。
她觉得自己应该慌乱，她正在偷窃一位教授的私人物品，但神奇的是，她只觉得轻松，她想象着自己用这些信交换到一个质问卡洛琳的机会，而卡洛琳必须回答她，因为信在她手里，像通行证，又像契约。她要对卡洛琳说，你应该履行你教师的职责，至少对我说点什么。
晚些时候她离开休息室，因为觉得自己正在做一件成熟的，爸爸妈妈也会为之骄傲的事情——她在威胁别人了——所以连德拉科叫她她也没听到，或者说是懒得理会。她大致可以猜到德拉科有什么事，因为一向是那些事：下节课你要坐在我旁边，哈利·波特真是讨厌，夏天你可以来我家的庄园玩，或者我们一起去法国度假，圣诞舞会……圣诞舞会她肯定是他的舞伴，他和她都心知肚明，所以他们俩甚至懒得走一遍他邀请她羞涩的流程。
一切都是重复的，熟悉的，潘西懒得去想自己为什么会讨厌赫敏·格兰杰，为什么麻瓜是可耻的低下的，她只需要跟着她的朋友们一如既往地尖刻，嘲笑，一天里很多时间就这样过去，但现在是潘西自己的时间，她选择去找卡洛琳。
卡洛琳和小天狼星的身影渐远，但能让潘西追上去的那段楼梯还没有来，他们马上就要消失在拐角，但霍格沃茨有太多转角，潘西不知道错过这次她要到哪个转角去找他们，又要多走多少路。管不了那么多了，潘西想，张开嘴巴——
卡洛琳突然在狭窄的旋转楼梯上停下，小天狼星在她身后。
“好像有人叫我。”卡洛琳说。
小天狼星屏气，只能听到风和乌鸦隐约交织的声音。
“没有吧。”
“可能是我太紧张了。”卡洛琳说，她仰起脸，只在校史上见过的那扇门近在咫尺，她伸出手就能触碰到那个泛着铜绿色的门环——
门开了一条缝隙。
“咦？”
小天狼星的开锁咒戛然而止，他看了看卡洛琳，又看了看她手里的门环。
只是轻轻一拽，门就开了。
卡洛琳同样感到不可思议，好像太顺利了，但她已经看到里面的情景：空荡的房间，石头的地板和墙壁，房间里只有一个罗马柱式样的半人高支架，准入之书和接受之笔在那上面，或者说漂浮着，朦胧的浅金色光晕从书页上散发出来，穿过缝隙，照在卡洛琳的脸上，柔和，包容，似乎在邀请她进去……
卡洛琳把门开得更大了一点，一根魔杖却横在她身前。
“跟着我。”小天狼星说，他却隐隐感觉到一种烦躁的排斥。他挡在卡洛琳前面，先一步走了进去，门在身后关闭，房间里顿时只剩他们的呼吸声，他向前迈了一步——
准入之书的书页毫无预兆地哗哗翻动起来，声音像是所有图书馆的书都被人抽出来疯狂抖动，一道金色的箭矢飞射而来，卡洛琳的防御咒擦着他耳边飞向前方，在他们眼前展开一片乳白色的光幕，但那支金箭毫不留情地穿过咒语，从小天狼星脸侧飞过，在他脸上留下了一道细细的血痕，痛感非常迅捷而微弱，就像是——
翻书的时候虎口被纸页划伤。
“是纸！”
那金色的箭矢并不是武器，也不是金属，而是准入之书的一页，卡洛琳话音刚落，数不清的锋利纸页齐齐朝他们飞来，金光晃得人睁不开眼睛，卡洛琳的咒语弹开一片，紧接着踉跄了一下，小天狼星把她扯进怀里，用外套挡着她的脸，“小天狼星！”
心跳和小天狼星说的话暂时压过了箭矢发射般的嗖嗖声，“别管我，我们冲过去！”他说，“很快就——”
一页纸从挡在卡洛琳眼前的布料划过，留下一道整齐的缺口，透过缺口她看见又一波箭雨般的金色光芒落下，卡洛琳猛地推倒小天狼星护在他身上，宽大的斗篷随着展开，像一只羽毛艳丽的大鸟——
一纸书页，锋利如箭，悬停在她眼球前方。
所有的书页都在半空中停下来，下一秒，它们软绵绵地调转方向，像一群虚弱的蝴蝶朝准入之书飞去了。
重归寂静。
小天狼星扯下盖在脸上的斗篷，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他脸上还有许多条细细的血痕，一开口就牵扯出嘴唇干裂似的疼痛，卡洛琳跪坐在他身边，愣愣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我没事。”他安慰她，从地上站起来，突然又一张纸箭直射而来，他想要抽出魔杖抵挡，但卡洛琳先他一步伸出手挡在他面前，那张纸急刹在她掌心前，然后变软，绕住她的手腕，似乎在邀请她向前。
“小天狼星……”卡洛琳思考着措辞来表达她的猜测，“它好像只是不欢迎你。”
“开什么玩笑——”
又一张纸飞来，卡洛琳挥了挥手，纸又飞回去。
“早知道不叫你一起来了。”她内疚地说。
小天狼星反而更加不甘心，“但是我——”
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女孩的声音从门的另一侧传来，“斯宾塞教授？布莱克先生？你们在里面吗？我好像看到你们往这边来了！我有话要说！斯宾塞教授！你不理我我会一直敲门的——”
“潘西？”卡洛琳和小天狼星对视一眼，当即把他推了出去，“你去和她聊聊，别让她继续喊，我马上就来。”
“我和她聊什么！”小天狼星被她推着向外走，“让我留下来，准入之书未必不欢迎我！卡洛琳！”
“和善点，安慰她，赞美她，祝她有自己的人生，就是那一套！”卡洛琳拉开门，在小天狼星背上奋力一推——
潘西差点被跌出来的小天狼星撞了个跟头，但一抬头她就忘了恼火。这位助教的外套和衬衫都被割破了，脸上也有道道渗血的伤口，逆着光看向她时简直像个恐怖民俗故事里的嗜血怪物——
小天狼星一把捂住她的嘴，半跪在潘西面前，“有什么能帮助你的吗，帕金森小姐？”
“唔唔！”潘西说，挥动着手里的信，小天狼星似乎看到卡洛琳的名字一闪而过。
“啊，谢谢你。”小天狼星毫不费力地从她手里抽出信，“斯宾塞教授今天一直在找这个呢，还有事吗？”
潘西不挣扎了，她愣愣地看着自己找到的谈判条件，在小天狼星手里。
“我要找斯宾塞教授……”她虚弱地说。
“她现在不方便。”小天狼星直截了当地说，但潘西看上去要哭了，于是他回想着卡洛琳的建议，模仿她平时的语气对潘西说：“和你没关系，帕金森小姐，谢谢你，但请你还是专注于自己的生活吧——”
为了表达友好，他又勉强地微笑了一下——脸上的肌肉牵动了伤口，有点痛，他笑不出太好看的表情了。
这个血腥的微笑让潘西哇地一声哭着跑走了。
小天狼星愣在原地，门在他背后打开了，他转过头，茫然地和卡洛琳对视。
“怎么回事？”卡洛琳在他身边坐下，捏着他的下巴查看他脸上的伤口，并不是魔法伤害，她用些基本的治愈咒就能解决，准入之书主要的目的的确是驱逐，“你不要吓唬她。”
“我没有。”小天狼星口齿不清地说，他脸上的伤口正在愈合，又麻又痒，“我按你说的做完她就哭着跑了，对了，这是你的信。”
卡洛琳接过信，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一只手轻轻捧着他的脸，神情复杂。
“这不算什么，别太大惊小怪了……”小天狼星说。
卡洛琳哦了一声，干脆利落地把他的脸推开，转头去看她迟到的信。
我好像搞错了。这个念头在小天狼星脑海里一闪而过，他不太想这些，倒也不是因为固执，只是大多数时候他不觉得自己有错，但这个念头一旦就无法停下，卡洛琳坐在他旁边看信，他的伤口还是隐隐作痛，他其实应该去示弱，或者更靠近她，直到肩膀相抵……他确实想这么做，可能是因为疼痛……
“卡洛琳！”小天狼星捂着鼻子，瓮声瓮气地说。
在他试着靠近的时候，卡洛琳猛地站起，手肘撞在他鼻梁上。
“抱歉抱歉。”卡洛琳手忙脚乱地把那些信收进包里，向下走了几步又转身回来揉了揉他的脸，对着那儿呼气——她以为自己撞到他的地方，很温柔也很敷衍，“我得出去一趟，如果明早上课时间我还没回来，就给他们讲我准备好的那一章，你知道在哪儿。”
“你办公桌左侧第二个抽屉里。”小天狼星说，他没有阻拦，也没有告诉她这一下才是真的有点痛。卡洛琳急匆匆离开时掉下了一只信封，他看见了上面的寄件人姓名。
安德里亚·斯宾塞。
他揉了揉脸，卡洛琳触碰过的地方。
塔楼里空荡荡的，小天狼星百无聊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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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准入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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