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得了。”克劳迪娅躲过一道水柱,魔杖紧跟着扬起,动作流畅如同每年弗立维教授手中的指挥棒,罗米的笑容还停在脸上,手却提前做出反应,不知道是不是要感谢穆迪这几个月的训练。
桃金娘猛地钻进下水道,盥洗室里还残留着尖叫的回声。
被铁甲咒挡下的冰凌落地摔成细碎的小块,背后发冷又隐隐出汗,罗米放下胸前的魔杖,克劳迪娅收回魔杖的姿势更像是将长剑送回剑鞘。
“你干什么?”罗米拿鞋尖扫开地上的碎冰,它们很快和地上的积水融成一片,短靴的硬底踩上去,像是雨后幼童跳进水洼的声响,“桃金娘只是个幽灵。”
“就像你说的那样。”克劳迪娅轻飘飘地说,“只是个幽灵。”
所以用黑魔法攻击她也没关系。
这已经不能算是弦外之音。
“克劳迪娅……”罗米走近她,心里唾弃自己胆怯的同时在背后握紧了魔杖,“我认为我们得谈谈,关于这件事的……一些分歧。”
比她高出不少的女巫挑了挑眉毛。
罗米刚要开口,凌乱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木棍敲击地面的笃笃声,她按下克劳迪娅想要抽魔杖的手,得到了一个无奈的白眼。
好吧,是清理一新。
最后一道水渍消失在盥洗室的瓷砖地面上时,粗声粗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谁在里面?”穆迪问,“出来。”
“这里是女盥洗室,先生。”罗米背着手站在他面前,克劳迪娅紧随其后,“还有谁能在里面?”
魔眼在穆迪深凹眼眶中飞快地转动了几圈,留给罗米大量的眼白和湛蓝的残影,黑魔法防御术课教授突然伸出手,掌心落在黑色校袍的肩线处。
“如果让我发现,你们在玩些黑魔法的小把戏……”
他只拍了两下,力度不轻不重,罗米站得笔直,尝试着露出一个穆迪在课上嗤之以鼻的,“纯血统论者圆滑的笑容”,从他的神情来看,罗米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可能真的让人想要握紧拳头。
“不会让你发现的,放心。”克劳迪娅火上浇油。
罗米哽了一下,感觉像是一个粪弹在她喉咙里爆炸了,那一瞬间她甚至做好了被变成白鼬的准备。
出乎意料地,穆迪什么也没做,他只是冷冷地瞪了克劳迪娅一眼,拿出随身携带的酒壶送到嘴边,仿佛被里面的酒浇熄了怒火。
穆迪走远了。
罗米紧绷的脊背放松下来,她活动着手腕,想要和克劳迪娅把刚才的话题进行下去,直到精巧的表盘映入眼帘。
她想起另一个金发女巫两天前的那个手刀。
糟了。
从城堡到禁林边缘是一条长路。
罗米气喘吁吁,她一边爬看台高耸的木质楼梯一边寻找露易丝和克里斯托夫的位置,龙就在不远处咆哮,赫奇帕奇明黄色的聚集处掌声雷动,伴随着四周夸张的口哨声和示爱声。
不难猜出刚刚结束比赛的是迪戈里,而且成绩不错。
罗米抓住路过她身边的一个低年级斯莱特林,男孩被吓了一跳,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罗米胸前的级长徽章。
“……黑市里有很多拉文克劳!我什么都不知道!好吧,我是说,我只在他们那儿买过一瓶提神剂!”
“什么?”罗米皱起眉头。
“还有韦斯莱双胞胎!”男孩连忙加上筹码,“他们也卖些小东西,不过我从来不买格兰芬多的东西!”
“……迪戈里后面还有几个?”
“迪戈里?哦,你是想问这个!”斯莱特林男孩长舒一口气,甚至对她挤了挤眼睛,“他是第一个……你不会扣我分的对吧,我是说,我们可都是一个学院的。”
“如果你被我抓到……”罗米现学现用。
漂亮女孩总是显眼,罗米又向上爬了几级,看到露易丝的金发随风飘成明媚的旗帜,克里斯托夫在旁边,不时探过身体,和前一排的加斯帕德说话。
加斯帕德倒是很久没有出现了。
罗米又向上迈了一级,走进两排座位之间狭窄的过道,看到加斯帕德身边坐着的女孩,浓密的褐发有精心打理过的痕迹。
伊迪丝·布坎南。
倒也并不很意外,所以也没什么好在意的,加斯帕德已经十七岁,早就不是她记忆里那个为了最后一块蛋糕和她大打出手的笨蛋男孩,和女孩子约会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罗米收回目光,低着头向里面走,提前六个座位开始想自己的开场白。
“真抱歉我来晚了!但你们不会想到,刚才克劳迪娅和我——”
克里斯托夫坐回了原位,他向旁边挪动,试图和蒙太挤一挤,好在露易丝和他之间空出能坐进一个人的空间,但显然是徒劳。
露易丝旁边的女孩抬起头来,米兰达·沃普尔拘谨地对罗米笑了笑,“我可以去后面坐……”
她刚要站起来,被露易丝按了回去。
露易丝另一只手还拿着望远镜,镜筒的尾端稳稳停在她的脸上,好像世界上没什么能让她的注意力从布斯巴顿的勇士身上移开,而罗米的到来对她来说微不足道。
但她怎么可能没有注意到!罗米在四周斯莱特林投来的隐蔽的探寻眼神中耳廓发热,露易丝怎么可能没有注意到,她简直像个误入场地的巨怪一样傻站在这里!
“我很抱歉——”罗米听见后排有人用大声叹气的方式来表达自己被遮挡视野的不满,只好蹲下,“是我的错,露易丝,我不应该迟到。”
望远镜终于离开了露易丝的脸,她垂下眼睛,“你不应该又迟到。”
“是的,我不应该总迟到——沃普尔,麻烦让让。”罗米笑了起来,但沃普尔没让开,或许是因为她放弃这个座位后一时没有其他的选择,或许是因为露易丝的手依然牢牢按着她的肩膀。
“你迟到了。”露易丝生硬地说,“米兰达没必要给你让位置。”
“你还在生气吗?就因为我没能及时赶到看台上?”罗米压低了声音,耳朵在冷风中隐隐发烫,她不知道是否有人注意到这里的动静,但她并没有在这里吵架的打算。
正如露易丝也不再有给她让出位置的打算。
她尴尬地,沉默地蹲在两排座位中间,眼神不敢飘向四周,生怕和哪一道好奇的目光相撞——那简直是一种侮辱。
“哦,罗米,别在那儿发呆。”克里斯托夫终于在和蒙太的拉锯战中取得了胜利,在露易丝和自己之间空出勉强能坐进一个人的位置,他用欲盖弥彰的热情语调说,“快坐下——那是克鲁姆吗?”
克里斯托夫装作想看清明星球员的样子把身子往前探,一手一个,抓住露易丝和罗米的手腕,“姑娘们,别把事情弄得这么僵——让罗米给你写这周的魔法史论文怎么样,露易丝?”
灼烧着罗米的火终于爆发,她压抑着自己的音调,尽可能地不被别人注意到这里有一场还没开始就要结束的争端。
“又不是我让事情变得这么尴尬——蒙太,把你木桩子一样的腿收回去!”
克里斯托夫扶着额头,对蒙太讪笑,“不过现在没那么拥挤了,不是吗?”
霍格沃茨城堡大门出现在罗米眼前时,火弩箭从她头顶疾驰而过。
“我就知道你会在这里。”克里斯托夫双手插进裤袋,对斯莱特林的背影说。
罗米转过头沉默地看着他,晚风把她的黑发从四周吹向脸颊,这让她看起来像是一顶巨大的蘑菇。
“……好吧,我问了几个人,最后在五楼遇到了斯汀森,你还记得吗,去年想约你去霍格莫德的那个赫奇帕奇,他说看到你在天文台边上发呆。”克里斯托夫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撑着天文台伸出城堡的平台边缘坐下,低头看了看地上如同小虫爬行的人,还是放弃了和罗米一样把腿垂在外面的坐姿,“但我没想到是这么……边缘。”
罗米悬在空中的脚有一下没一下地撞击着墙体,“你的开场白真糟糕。”
“我认为你变成了迪特里希的应声虫。”
“真粗鲁!你都不铺垫一下的吗!”
“罗米……”克里斯托夫无奈地说。
罗米举起双手,上半身惊险地摇晃了一下,“我的错。”她说,“我知道是我的错,但我已经和她道过歉了,而露易丝依然给我难堪,这需要她向我道歉。”
克里斯托夫按住她的手,确保她像塔顶铜制雕像一样牢固稳妥地坐在天台边缘。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他轻声抱怨了一句。
“你刚才已经讽刺过我了。”罗米回敬。
“那我们就继续刚才的话题。”克里斯托夫见缝插针地说,“我认为你变成了迪特里希的应声虫,但我可以理解。”
“你真贴心。”
“露易丝也能理解。”克里斯托夫撞了撞罗米的肩膀,怕罗米不信,又强调了一遍,“她真的能,事实上,是露易丝对我说,这都是因为你很聪明。”
“她经常说我笨。”罗米低着头,闷闷不乐地找茬。
“有时候你有些咄咄逼人,知道吗,聪明到近乎卖弄,我想露易丝和我在你面前会有些自卑……也不完全是自卑,我们俩志不在此——但我们都知道你很聪明,而且这很不寻常,你能够把学新东西当作乐趣,甚至有些神经质,尤其是到了考试的时候……”
罗米在他胳膊上重重拍了一下。
“总而言之,你很聪明,我们或许是你最好的朋友,但我们也知道你一个人泡图书馆总会有些孤独。”
“别犯傻了。”罗米低声说,“没有或许,你们就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的荣幸。”克里斯托夫微微一笑,用他向斯内普汇报缓和剂制作过程的语气继续他的分析,“所以迪特里希主动和你交好的时候,我们俩都不意外——关于你肯定会被她吸引这件事,她又有天赋,又很张扬,你喜欢和这样的人相处,好像这才能让你的时间不被浪费一样。”
“胡说。”罗米反驳,“我六年来每一天都和你们在休息室的壁炉前浪费时间。”
“但一个擅长黑魔法的年轻的巫师肯定要比地窖里的壁炉更有吸引力,至少对你来说是这样。”克里斯托夫注意到罗米不自然地挺了挺背,留给他的是一个线条紧绷的侧脸,“迪特里希的家族中的黑巫师在德国和奥地利分布很广,这个你知道吗?”
“倒是不意外。”
“所以你也不知道,卡卡洛夫并不是很喜欢她。”
“你怎么都知道?”罗米转过来问。
“我没成天跟在她身后像小狗一样打转。”克里斯托夫说,“而且德姆斯特朗有几个男孩很健谈——这不重要,我想说的是,她很有天赋,但又没有获得与之匹配的荣誉,即便来到霍格沃茨,也只是给克鲁姆做个白痴陪衬……但她又遇见了你。”
一个蠢蛋吗,罗米想。
“一个能被她当成聪明人,又有些崇拜她的斯莱特林。”
“我才没有崇拜她!”
“得了吧!”克里斯托夫用更高的音量盖过她的,“你总是这样,遇见你比你强的人就浑身带刺,又忍不住凑到人家旁边去,让我想想……卢平算不算?”
卢平算是我的朋友呢,罗米在心里想,如果他不觉得我很烦的话,“或许吧。”她不情愿地哼哼两声。
“所以……我一点都不意外迪特里希和你合得来,你们在某种程度上都有些孤独,但她和你不一样,她更傲慢,总想着不知不觉地把别人变成她的小跟班,而你偏偏就很吃这套,要我说,今天她找你出去的时候,你本来是可以拒绝的。”
要是万人迷小姐下午没生气的话,我就是准备告诉你们我觉得她有点可怕来着,罗米翻了个白眼,“为什么不早和我说?”
克里斯托夫叹了口气。
罗米发出不耐烦的嘶声,“你今年三十几岁了?”
“你看起来很开心,罗米,你这段时间看起来很开心,是和我们俩相处时不一样的开心,就像是每一件未知的事都让你无比期待,哪怕后面藏着的是摄魂怪,穆迪或者别的什么东西。”
我现在倒是还挺喜欢穆迪的,罗米拍了拍他藏在袖口里的手,“那为什么现在又和我说了?”
克里斯托夫的长篇大论终于停了一会儿,他试探着把一条腿抬起跨过平台边缘,深呼吸了几次,慢慢地把身体剩下的部分也转了过来,现在他们是面对面的了。
“你的腿在发抖,克里斯。”罗米说。
“……闭嘴,罗米。”克里斯托夫又一次深呼吸,在吐尽吸入的空气后他才开口,褐色眼珠紧盯着她,眼神郑重,“你是露易丝和我认识的最出色的巫师,我们不能放任一个连英语都说不清楚的德国人把你耍得团团转。”
“哦……”罗米不自然地眨了眨眼睛。
“而且——”克里斯托夫飞快地补充道,“我们俩私下里谈过,如果有一天安珀阿姨破产,或者是我妈因为杀害麻瓜导致我全家被抓进阿兹卡班——我们一致认为,将来要靠你养活我们两个,所以你不能因为滥用黑魔法从霍格沃茨退学。”
“……我得说,你们俩对各自家道中落的原因想得倒是很清楚。”
“我们俩从三年级就对这件事达成共识了——保护你,直到你赚钱,或者继承约瑟夫的遗产。”
“所以你们俩经常背后议论我?”罗米不满地问。
“哦拜托,罗米。”克里斯托夫翻了个白眼,“你敢说你没有?”
罗米哽了一下,克里斯托夫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失语,“你们俩说过我什么?”
“你知道的,就那些……”罗米挠了挠眉毛,“如果亚历珊德拉把你送到西伯利亚去,我们要不要去看你之类的……”
“我会努力不被送到西伯利亚去的。”克里斯托夫说。
“我会养你们俩的——”罗米想了想,“但不包括你们俩未来的伴侣。”
“所以现在你愿意去吃晚饭了?”
克里斯托夫边说边缓慢而僵硬地把身体转回来,稳稳落地后他朝罗米伸出手,女巫点了点头,从袖口里滑出魔杖,“等一下。”柏木魔杖在自己身上点了点,罗米利落地转了个身,从天文台边缘跳下来。
“那是什么魔咒?”克里斯托夫好奇的问。
“防风咒。”罗米把自己鬓角凌乱的碎发一点一点掖到耳后去,“那么高的地方,我掉下去怎么办?”
在克里斯托夫气到心梗之前,她及时地转移了话题,“刚才那些话你准备了多久?”罗米问,并不相信他的即兴能力。
“大概两周前?”克里斯托夫认真地回想了一下,“你第一次因为迪特里希而不和我们一起吃晚饭的时候,我就开始打腹稿了,说实话,我都没想到露易丝能忍你这么久,她占有欲还挺强的,不过好处是这些话我都背得烂熟……罗米!你踩我干什么!”
克里斯托夫不计前嫌——并且一瘸一拐地追上来,并一把拽住了前面的高马尾迫使两个人同时停下。
“还有你的占卜课作业。”克里斯托夫一手抓着头发,一手拿着羊皮纸卷,“斯汀森说你上次急匆匆地离开教室,把它落在座位上了。”
罗米把头发从他手里解救出来,有一个瞬间恨不得把克里斯托夫也变成石头。
“他也选了占卜课?我怎么都没注意到。”
克里斯托夫瞪大了眼睛,戏剧化地捂住了心口,“你真是个很会伤男孩子心的坏女孩!”
罗米展开自己的占卜课作业,特里劳妮教授已经批阅过了,显然对写满了三页纸的倒霉蛋日记深感满意,因而卷首的E写得十分用力,最后一笔的墨水在羊皮纸上晕成一个椭圆——但为什么只是良好?
罗米一愣,又把作业从头到尾翻了一遍,在第三页结尾的星象图下面找到了特里劳妮圈出来的错误。
“克里斯托夫……出了点问题。”罗米紧张地握住了他的手臂,“你看这里,我的星象图标错了,这应该是水星,而不是木星。”
克里斯托夫茫然地问:“所以呢,你的胡编乱造缺乏理论支持了?”
“不,不不不,你看这里,具有入相位趋势的是天王星和土星,象征着一定程度上的混乱,这里没错,但我把水星写成了木星,误以为天王星带来的影响能被木星逆行抵消,但事实上……”
“但事实上,你要失去你仅剩的一个朋友了。”克里斯托夫不耐烦地说,“所以你的结论是?”
“进入逆行期的应该是水星,它加剧了天王星带来的混乱趋势,换句话说,两天前,我就进入了水星逆行期。”
克里斯托夫不解地皱起眉头,这对于一个向来对占卜课敬而远之的人来说有些太晦涩了。
“所以你是想,说你的生理周期提前了两天?”
罗米深吸了一口气,准备对准德比鞋鞋头狠狠踩上一脚,肩头却突然一轻,哗啦一声,罗米和克里斯托夫同时回头看去,装着小石头的透明盒子在散落一地的纸笔中骨碌碌滚远了。
崩断的挎包包带,还顽强地挂在她肩头轻轻摇晃。
“所以,你为什么要在包里装一块石头。”
“所以——”罗米答非所问,“这就是我说的水星逆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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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Mercury Retrograd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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