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Rigoletto

“你说什么?”穆迪惊讶地问。

“你们似乎缺少一些必要的交流。”罗米笑了笑。

“里面没什么值得怀疑的内容,阿拉斯托。”金斯莱安抚他说,穆迪粗暴地从他手里夺过刚拿出来的信件,湛蓝的魔眼骨碌碌转了几圈。

“日期是在老迪特里希遇害前三天。”老傲罗说道,“那时候你住在凤凰社总部,你和她母亲还有联系?”

“我没有,去年四月份之后我就再没见过克劳迪娅。”罗米斩钉截铁地说,手藏在袖筒里,看上去对信里写了什么并不好奇,“所以你们翻了我的房间,还拆了别人写给我的信。”

“我为此向你道歉。”金斯莱立即说道。

罗米摆摆手,“你们怎么会拿到它,德国魔法部难道不应该封锁现场——”

肖恩挺直脊背来迎接这个突然的扫视,姿态像一张蓄势待发的弓。绿眼睛久久地凝视着他,将不可置信藏在眼底,记忆中的山毛榉枝叶沙沙作响,雨后的黑湖波光粼粼,罗米跑下高地,袍角在风中扬起,像是舞会上旋转的裙摆,摇晃的树影在她脸上流转而过,她仰起脸看他,眼睛在树荫下呈现出浓郁的深绿色,像是阔叶的碎片。

别和我开玩笑,那你要和谁去舞会。她扬着下巴说道,高傲得要命,十指却在背后紧张地绞紧。

“那时候你在德国出差。”罗米说,“是真的出差吗?”

帮你争取到了去德国出差的机会,为三强争霸赛收尾。约瑟夫说,我听说飞路网办公室主任还缺一位副手,如果这次表现出色,他们很难不注意你。

还有呢,先生。他问道。

约瑟夫看了他一眼,镜片后的眼睛倒映着烛台的火光。

罗米结交了一位坏朋友。约瑟夫把早就写好的地址推给他说。帮凤凰社注意迪特里希家的动向,如果迪特里希家确实出了个食死徒,报告给他们;如果有任何事情涉及到罗米,把证据留下来交给我。

克劳迪娅·迪特里希只露过一次面,无法证明她是食死徒,但阿德莱德杀害了她丈夫,也就是克劳迪娅父亲当晚,可以确定克劳迪娅身在勃兰登堡。约瑟夫在凤凰社的例会上如实转述肖恩的口信,而阿德莱德的信并没有递到他手中。

“你加入了凤凰社,什么时候?”罗米继续问道。

一时间没人回答,她眨了眨眼睛,绿眸在浓黑的睫毛间闪动,像是飞蛾欲飞时翅膀上反光的磷斑。肖恩听见她轻轻哦了一声。

“你们是最近才拿到这封信的吧,教授。”她看向穆迪,后者因为这个不太常见的称呼怔了一秒,魔眼在眼眶中转动的频率都慢了点。罗米缩了缩脖子,“啊,我忘了,你也是才知道……什么时候,我在问你,肖恩。”

“一月末。”金斯莱替他回答。

这么说可帮不上忙,老兄。肖恩心想。

“还不到一个月。”罗米轻声说。

“什么?”金斯莱问道。

我没有义务向他效忠。肖恩在心中念道。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普雷斯顿的情景,治疗师向他展示银色的尾戒。约瑟夫常年资助贫穷的麻种巫师,这就是我们共有的标志,普雷斯顿说,他不是非要我们有所回报,你可以拒绝,我们不必向他效忠。

也是普雷斯顿站在圣芒戈病房门外,门的另一边罗米·罗齐尔伏在病床边沉睡,瘦削的肩胛骨顶起单薄的布料。

但他毕竟帮过我。治疗师摩挲着尾戒说道,不图回报的赠予往往要人付出更多,不如现在把人情还给罗齐尔小姐,你怎么想,斯考特?

无数次地,他恨约瑟夫不求回报的慷慨,仿佛他是等待马车行过路边时捡拾面包屑的乞儿,但也因此对他言听计从,贫穷的麻种得到名流的暗中引荐,成为部门新秀,他离开做舞女的母亲,独身住进崭新的公寓,不必在充斥着劣质香水气味和墙纸上蹭着廉价口红的房间中醒来,同时自觉放弃了未曾点明的绮梦。

我以为你和罗米关系很好,约瑟夫说,为什么不带她去你的毕业舞会。

我不会去毕业舞会,先生。肖恩如是说道。

他想起格里莫广场12号狭长昏暗的门厅里那双惊惶的眼睛,不必多说,她立即就能领会他的未竟之言,但他只能得到从手中滑走的衣角。

去找博纳维尔,她站在绿焰中说。

我算什么,肖恩想,被你接济的乞儿,还是任你差遣的家仆?

罗米跑下高地,阳光下的黑袍衣角在风中扬起,像是舞池中飞荡的裙摆,肖恩的毕业舞会在那一刻结束。她停下来,树影在眼中流转。

你可以邀我做你的女伴,我会答应的。她说道。

高傲得令人目眩,漂亮得令人痛苦,然而她对此并不自知,正如她拥有的一切,但罗米依旧将未到手的一切视作理所当然。

要怪就怪你叔叔,他不该受伤。这个想法浮出脑海时肖恩为自己的恶毒感到讶异,他不该受伤,让我忍不住想要洗清身上的面包屑,想要补回那支舞。

“克劳迪娅·迪特里希行踪不明,她母亲又留下这一封指向明显的信,无论如何,我们是首先为了保护你和约瑟夫。”金斯莱安抚似的说道,“请别怀疑这一点。”

“给我点时间。”罗米说。

“具体多久?”穆迪问道。

“两天?”

她想了想,没再看肖恩一眼。

“就两天,求你们了。”

金斯莱和穆迪交换眼神。

“一言为定。”

金斯莱站起身,将两只信封都收回自己的口袋,罗米跟着站起来,因为坐了太久有些不稳,肖恩握住她手臂时才意识到自己的姿态太过急切,久违的龙胆草气味缠绕住他,饱满的嘴唇间,柑橘的吐息轻轻打在他耳侧。

他对上一双冷漠的眼睛。

“你说什么?”金斯莱问,在肖恩踉跄着后退时扶了他一把,傲罗看向年轻的罗齐尔小姐,短暂的气音陌生又含糊,他甚至不能确定那是不是她发出的声音。

“没什么。”罗米笑了笑。

肖恩梦游般走在浓绿灌木拥簇着的步道上,心里的弓弦铮鸣着,箭矢调转方向刺进他心口。穆迪和金斯莱先他一步幻影移形,他停在步道上,天鹅在不远处的水面上仿若悲鸣。

他转身跑去。

雕花木门吱呀一声,肖恩喘着气停在门口,看见罗米盘起腿坐在书桌上,手里还捧了只剥了一半的葡萄柚,听见门口的异响猛地抬头,神情有些孩子气。

我算什么,乞儿还是家仆?

而答案近在眼前。

暮春的午后,他们奔跑着穿过霍格沃茨的长廊,鞋底踏进水面溅起浑浊的水花,沿途的画像不满地吵嚷,罗米咯咯直笑,肩膀撞开废弃教室老旧的木门,跳上桌子时灵活如同小鹿,她盘腿坐在课桌上,裙褶盖住膝盖,胸脯在衬衫下起伏,呼吸热烈芬芳。肖恩摊开来自麻瓜世界的书籍,国王寻欢作乐,特里布莱在暗处唉声。

“什么是弄臣?”罗米用手指点着书页上的法语拼读问。

供人取乐的人。他含混不清地说,下意识地回避这个问题,让人开心,让人快活。

你开心吗,肖恩?她问道,和我在一块儿的时候。

他们肩挨着肩,龙胆草的苦香像一道无形的绳索,牵引着他上下点头。

那么,我是你的弄臣。

你不是。肖恩皱眉,别这么说。

罗米吐了吐舌头,那我要你做我的弄臣。

没有弄臣。他严厉地说,罗米不再怕他,顽劣地把书页翻得哗哗直响,肖恩捉住她的手,他们同时愣住,书册砸在地上,投石入水般激起一地灰尘。

罗米打了个喷嚏。

你是不是弄臣?

险些跌进肖恩怀里的那一刻,肖恩听见她这样问。

肖恩踩着地毯上的阳光走过去,这次尽头不再是命运的隆宠,而是他心中的宠儿,长袍下摆在桌面上铺开,肖恩在进无可进时停下脚步,罗米偏了偏头,仿佛仍是从他身后追上来,好奇的,挑衅的,再也无法重现的,他的十七岁。

光影在她脸上流转,肖恩看着她。冷漠的眼睛,**的嘴唇,在一张脸上并存。那时他自负又自卑,误将每次对视时的悸动当作被傲慢灼痛的震颤,而罗米尚且不知自己拥有什么,就敢于大开大合地掠取和抛弃,他也尚且能因茫然而用推拒来粉饰自尊,三年过去,他拥有了好工作,新公寓,加入高尚的,被视作英雄的秘密组织,但一切没有变好,这一刻他停下脚步,闻到她指尖的葡萄柚香气,终于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回避着的是什么,而罗米已经知道她拥有着什么。

更糟糕的是,看清自己的心后,他已经无法再拒绝。

“我能为你做什么?”他问道。

柔软的指尖牵住他的,银光一闪而过,罗米将尾戒放进他的手心。

“一个小忙。”

肖恩没等她具体说是什么就点头应下,罗米惊异地看着他,而他后退半步,垂下眼睛看向鞋尖,下一秒另一对鞋尖轻轻落地,罗米从桌上滑下来,绿眼睛紧盯着他。

“我去找过你,五年级的那个暑假,你毕业后第一年。”罗米说,“去你说过的那条街,酒吧,脱衣舞俱乐部,确实糟糕透顶,而你不在那儿。”

“说真的。”她笑了笑,“那时我为你高兴。”

肖恩向后退得更多,眼神却疯狂地紧锁在她脸上,试图从中找到真假的判断,罗米无畏地和他对视,冷漠的眼睛,**的嘴唇,高傲藏在眼底,他又一次感到目眩神迷。

“别戏弄我。”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哦。”她轻轻地说,“原来你这样想。”

约瑟夫从梦中醒来,漫长的昏睡让他手脚发软,他动了动手指,指尖触碰到柔软的黑色发顶,罗米坐在地上,头枕着床边,察觉到头顶的异动,她睡眼惺忪地抬起头,反应了两秒才对约瑟夫露出一个微笑。

他心中突然涌上一股罕见的柔情,有那么一会儿,约瑟夫希望他们真是一对父女。

“你醒啦?”她轻声问,放任他曲起指节蹭了蹭自己的脸,罗米上学之后他们很少有这样亲昵的时光。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约瑟夫酸涩地说。

“大家都在帮我呢。”罗米皱了皱鼻子,“我有个问题要问你,约瑟夫。”

“我不会死的,年轻小姐。”他笑着说。

“我知道。”

罗米直起身子,反握住他的手,指环硌着他的掌心,约瑟夫一愣,本就稀薄的温情迅速消退,他试着坐起来,但又被无可避免的虚弱阻止。

“我想问的是,鲁本·罗齐尔,也就是我父亲,他是怎么死的?”

她久久凝视着约瑟夫惨白下去的面孔,从他枯瘦的手掌中抽出自己的手。

罗米笑了笑。

“ 看来你是真的记起来了。”

这章让肖恩哥哥讲故事,主要是说社畜开会时尽量别走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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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Rigolett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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