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音搬来后的第三天,厨房终于有了烟火气。
清晨的阳光穿过纱帘,在木地板上烙下格纹光斑。我蜷缩在沙发里,看花音踮脚够橱柜里的麦片罐。她穿着我的旧T恤,下摆垂到膝盖,像件滑稽的连衣裙。
"小凛要加蜂蜜吗?"她举着玻璃罐转头,发梢沾着几粒燕麦。
"叫我原子。"我纠正她,伸手拂去她肩上的麦片屑。孤儿院的名字像块锈铁卡在喉间,但总比桐生家给的称谓顺口。
花音歪头:"可凛更好听呀,也很适合你。"
我别无他法,只能顺从着她叫我小凛。
早餐后我们去了上野公园。樱花树早已休眠,枯枝在风中咯吱作响。花音跑在前面,受伤的右腿微微跛着,像只惊恐的小鹿。我数着步数跟在后面——从长椅到喷泉正好两百步,
她突然转过身,在离我很远的距离突然笑起来,"小凛你看!"在我走近时,她从背后拿出一条纯白的雏菊手链。
"这是妈妈最喜欢的花,我觉得也很适合小凛呢。"她轻声说,指腹摩挲着花瓣上的光泽,"要收下哦。"她拉过我的手,为我戴上了雏菊手链。
“是你妈妈的吗?”我问道。
“不是,这本来是我给妈妈准备的生日礼物,现在我想应该把它送给同样重要的人。”花音摇了摇头,声音越说越小。
黄昏时我们在便利店买了关东煮。花音把鱼豆腐泡在汤里,等它吸饱汁水再小心夹给我。"妈妈说过,"她吹着热气,"幸福是会传染的。"
"她什么时候去桐生制药工作的?"我直接问出口。热汤在舌尖烫出水泡。
花音放下筷子。玻璃窗映出她绷直的嘴角:"大概两年前,去了桐生制药之后工资涨了非常多,但身体也越来越差,最终死在了岗位上。"夜风突然掀动她的刘海。
我点了点头,花音是很懂事的小女孩,但我不想问她更多了。
我们一起回了家,温暖的房间,足够的饮食,这样平凡简单的冬季让我感受到了难得的幸福。
……
第三次试蛊结束后的第七天,管家罕见地亲自敲响了我的房门。
"家主想见你。"他站在门口,像往常那样毕恭毕敬的说道。
桐生家的主宅比往常更阴冷。走廊两侧的铜镜蒙着一层雾气,映出我扭曲变形的影子。家主的书房里点着线香,烟雾缭绕中,他枯瘦的手指敲击着桌面,发出金属碰撞般的声响。
"从今天起,你不需要再试蛊了。"他的声音像是从锈蚀的管道里挤出来的,"去学英语。"
"英语?"我有些不解,怎么突然画风一转让我走学术路线了,虽然我确实有点天赋,但并不觉得这会给他们带来什么实际收益。
家主没有解释,只是挥了挥手。管家上前一步,递给我一份文件。
走出主宅时,东京正下着梅雨。管家撑着伞跟在我身后半步,突然开口:"已经给您报好了语言学校。"
"不用。"我把文件塞进怀里,"我自己能学。"
管家眯起眼睛。雨幕中,他的目光像两枚生锈的钉子,一寸寸钉进我的皮肤。最终他点了点头:"每月会有考核,如果通过的话,就可以。"
……
花音对我突然开始疯狂学习英语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这是新的惩罚吗?"某个深夜,她趴在我床边,看着我拿着单词表翻来翻去。
"算是吧。"我回道。
“要不我们一起学?你貌似很感兴趣?”我看着她一直盯着我手中的单词表问道。
“可我一窍不通。”花音眨着眼睛告诉我,但我能感受到她是想学的。
“从最基本的学起,很容易的,明天我们可以去一起买点基础的绘本。”可以说我有的那一点点基础就是来自在孤儿院时看的旧英语课本。
花音欣喜的点了点头。
……
之后一年半的时间里,除了每个月的考核之外没有任何打扰到我和花音日常生活的东西,当我们还沉浸在幸福的日子里时,命运便来告诉所谓幸福不过转瞬即逝。
那天早晨,我被窗外的乌鸦叫声吵醒。枕边放着一封用蜡封口的信,牛皮纸粗糙得像砂纸,摸上去会簌簌掉下细小的纤维。
“Hogwarts School of Witchcraft and Wizardry”
烫金的字母在晨光中闪着冷光。我盯着那个陌生的单词看了很久,打开信封,里面的内容令我惊讶不已,我拿着信封推开了卧室的房门。
客厅里,管家正在喝茶。白瓷杯底沉着几片铁锈色的茶叶,随着他搅动的动作旋转。
"这是......"我把信推到他面前。
"霍格沃茨。"管家啜了一口茶,"三天后出发。"
我张了张嘴,喉咙里突然涌上一股铁腥味。管家放下茶杯,杯底与托盘碰撞,发出清脆的"咔"声。
"什么沃兹?"我终于挤出一句。
管家露出一个罕见的微笑,嘴角的皱纹里卡着未散的茶渍:"等你到了就会会明白的。"
……
花音的房门虚掩着。我敲了三下,听见里面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
"桐生家的人?"她坐在床边,怀里抱着那个脖颈缝着黑线的洋娃娃。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她脸上切出一道明亮的线。
"我要去英国了。"我说。
花音的手指绞紧了娃娃的金发。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她会哭。但她只是点了点头:"英语学得这么快,不去可惜了。"
她的声音太平静了,平静得像孤儿院那些即将被抬走的孩子。
"去吃早餐吧。"我转身拉开衣柜,假装在找外套。
……
接下来的三天像一场荒诞的梦。我带着花音走遍涩谷的每一条街道,告诉她哪家便利店的关东煮最好吃,哪条小巷的流浪猫会抓人。晚上我们挤在厨房里,我教她怎么煮不会糊掉的味增汤,她就在旁边用英文念包装袋上的说明。
最后一晚,我拨通了管家的电话。
"安排人保护花音。"我说,指甲掐进掌心,"但要藏在暗处。"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过了很久,管家才回答:"可以。"
挂断电话后,我发现花音站在走廊阴影里。她穿着我的旧睡衣,袖口垂到手肘。
"你会回来的,对吧?"她问。
窗外,一只乌鸦落在枯死的樱花树上。树枝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在夜风中簌簌抖落锈色的粉末。
"会。"我说。
花音笑了。月光照在她脸上,我看见她瞳孔深处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像是金属在黑暗中泛出的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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