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阁楼的微光

“我猜测你手里拿的不是一个可笑的树枝装饰品?你可是一个巫师,一个进了斯莱特林的巫师。这里只是你的起点,又不是终点,不要告诉我你这个野心的斯莱特林会甘心待在原地!”

雨停了。暮色的晖光透过云隙漏进窗缝,在潮湿的地板上晕染出一片暖色。

沉默在狭小的房间里蔓延。西弗勒斯盯着地板上裂缝,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阿纳托尔站在窗边,背光勾勒出他紧绷的侧脸轮廓。

“我不甘心……”

西弗勒斯突然开口,声音低哑,没了先前的尖锐。

“我尝试过很多次,”他的声音像生锈的铰链在转动,“八岁那年我的魔力开始频繁暴动,知道魔法的存在后我学的第一个咒语是遗忘咒。”

“我对着镜子练了三百遍。”他扯出个扭曲的笑,“起初我只想让他忘掉怎么拿酒瓶,忘掉怎么挥拳头——”他的喉结滚动着,咽下某种腥甜的东西,“最后只想让他彻底变成傻子。”

“艾琳拦住了我。”墙角的阴影里,阿纳托尔看见西弗勒斯的肩胛骨在旧衬衫下颤抖,“她说‘你怎么可以对自己的父亲下手?’,说‘你要成为弑父的怪物吗?’”

“怪物,哈?那个男人最喜欢用来骂我的词语,从艾琳的嘴里说了出来。”

说到这里,西弗勒斯开始大声地喘息起来,他始终低垂着头,没人能看清他此刻脸上的表情。

阿纳托尔半敛的睫毛颤动了几下,像是精密部件里被卡住的齿轮。

“生死水混入双倍的苦艾汁,酒精作用下,安眠时间可延长四倍以上。”

“瞌睡豆未处理直接服用可以移除人的记忆,浸渍处理的瞌睡豆汁只能消除消除一定时间内短期记忆。”

“缓和剂加薄荷脑结晶,药效发作时会产生强制冷静效果——冰镇头脑,很贴切不是吗?”

他的声音就像是雪原上的一阵风,面无表情地说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西弗勒斯的喘息声骤然停止。

“没有魔力波动,没有伤害性副作用。”阿纳托尔眼镜下的冰蓝仿佛泛着冷光,“你杀不死野兽,但可以给它圈上笼子。”

说完,他像是被自己的话惊到,立刻摇头否定,“算了……”他不该说这些话的。

“可以。”

阿纳托尔僵住,他看见西弗勒斯缓缓抬起脸,那双蛇一样的黑眼睛里翻涌着粘稠的毒液,可毒液深处却迸溅出熔金般的炽热,“生死水的过量的苦艾成分会刺激胃黏膜,改用缬草根萃取液更隐蔽……”

魔药术语像毒蛇吐信般滑出他的齿缝,阿纳托尔注视着那对发亮的瞳孔——阴冷的野心与灼热的才华正在坩埚里沸腾,蒸腾出令人战栗的蒸汽。

“要试试吗?”阿纳托尔听见自己的声音穿过潮湿发霉的空气,“如果你有坩埚的话。”

阿纳托尔早先还疑惑过西弗勒斯的房间为什么几乎没有魔法存在的痕迹,一直到西弗勒斯带他爬上一处阁楼的绳梯。

阿纳托尔不得不半蜷着身体,头顶几乎蹭到倾斜的屋顶,粗糙的房梁上挂着蛛网,沉甸甸地坠着积灰。

西弗勒斯跟在后面,油灯被他小心地放在唯一一块相对干净的地板上,昏黄的光勉强推开一小圈黑暗,照亮了这方拥挤而奇异的天地。

阁楼像一个被遗忘的魔法坟场,又像一个倔强幸存的小小堡垒。书,是这里绝对的主宰。它们以各种匪夷所思的姿态存在着:成捆地用麻绳扎紧,像柴火一样堆叠到屋顶;散开的则像倒塌的多米诺骨牌,斜倚着墙壁,书页发黄卷曲,散发出混合着霉味、羊皮纸和某种干枯药草的奇异气息。

阿纳托尔的视线突然落到阁楼角落里那个落满灰的长条盒子上,那好像是个旧魔杖盒,上面落了一层厚厚的灰。西弗勒斯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他沉默了几秒,解释说,“那是艾琳放弃的东西。”

西弗勒斯并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怨怼,他挤过一堆摇摇欲坠的《中世纪毒药大全》,在一个角落蹲下,拨开几卷厚重的羊皮卷轴,从下面拖出一口蒙尘的坩埚。

“只有这个。”他把坩埚拖到灯光下。坩埚边缘有个明显的凹痕,内侧能看到一层暗淡、几乎被氧化掩盖的秘银镀层,显然是很久以前做的防护。它看起来寒酸、陈旧,与阿纳托尔自己实验室那些光洁闪亮的器皿天差地别。

阿纳托尔没说话,只是也蹲了下来,从自己那个施加了无痕伸展咒的行李箱里往外掏东西。水晶瓶装的月长石粉、冰丝布包裹的缬草根、一小管流淌着星沙般光芒的魔力稳定剂……这些精良的材料在昏暗的油灯下闪烁着格格不入的光泽,落在积满灰尘的地板上。

西弗勒斯的目光紧紧追随着那些材料,喉结不明显地滚动了一下。“缬草根,”他开口,声音在封闭的阁楼里显得有些闷,“必须在月亏期的第三日午夜采摘,根系带露水者效力最佳。”

阿纳托尔拿起那瓶月长石粉,对着油灯的光线晃了晃,里面细密的粉末折射出细碎的光。“月长石粉,它的研磨细度决定了它在缓和剂里的溶解速度。”他轻轻摇晃水晶瓶,粉末在瓶中悬浮、旋转,展现出极其均匀的颗粒,“需要达到这种‘流沙态’,才能在药液沸腾时瞬间均匀弥散。”

西弗勒斯凑近了些,油灯的光映亮了他专注的侧脸,鼻尖几乎要碰到水晶瓶。他黑色的眼睛里没有了之前的阴鸷和毒液,只剩下纯粹的、近乎贪婪的探究欲。“流沙态……”他低声重复,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画着某种搅拌轨迹,“需要特定的研磨频率……还是加入了其他介质?”

“利用冷热。”阿纳托尔露出一个近乎傲慢的笑,将瓶子递过去,“冷冻咒配合火焰咒,急冷急热下这种石制材料会自动瓦解。”

“出乎意料的处理方式。”西弗勒斯接过瓶子在灯光下仔细观察。星河般的流沙逐渐沉降,他的视线透过透明的药瓶落在了对面,他几乎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在灰尘中熠熠生辉的男孩。

阿纳托尔抱着那口旧坩埚,用磨砂纸一点一点刮掉内侧顽固的氧化层。动作可以称得上生疏,毕竟他平时炼药前可没有这个步骤,秘银层在刮擦下渐渐露出黯淡的银光。

西弗勒斯则开始处理缬草根,用一把小银刀仔细削去褐色的外皮,露出里面乳白色的根茎,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清凉微苦的气息。

油灯的火苗轻微地跳动着,将两人伏案工作的身影巨大而模糊地投射在堆满书籍的斜坡屋顶上。阁楼外,蜘蛛尾巷死寂一片。阁楼内,只有刮擦声、切割声、书页偶尔翻动的沙沙声,以及间或响起的、压低了嗓音的讨论:

“坩埚温度稳定在60度,第一阶段保持低温。”

“第三步的草药蒸汽怎么处理?冷凝回流?”

“或许可以用月长石粉加入时的溶解热来中和?”

“可以试试,但需要计算……”

灰尘依旧在光柱里飞舞,落在他们肩上、头发上、摊开的笔记上。拥挤的阁楼像一个与世隔绝的茧,隔绝了楼下的腐朽与不堪,也暂时隔绝了性格的对立与身份的鸿沟。这里只有油灯、灰尘、旧书、一口伤痕累累的坩埚,和两个在魔药的复杂世界里,用专业术语和公式笨拙地搭建起宫殿的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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