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哈利很想好好逛逛对角巷,但所有人都比平时更关注他,而且总有记者想对他遭遇布莱克的细节刨根问底,结果哈利只好尽量待在破釜酒吧楼上自己的房间写作业,因为汤姆对保卫他安全的使命非常看重,不轻易让任何人来打扰。
不过哈利还是尽可能找来了力所能及的所有关于布莱克的报道,显然过去一个多月全巫师界都在议论布莱克逃离阿兹卡班的事,所以找布莱克的消息一点儿都不难,难的是分辨其中哪些是真的,哪些是捕风捉影。比如,有两篇上个月的文章信誓旦旦地分析说布莱克早已出国,到纽蒙迦德帮盖勒特?格林德沃越狱去了,毫无疑问它们已经被最近发生的事彻底推翻——福吉果然大肆宣扬傲罗从布莱克手里救下哈利的事,把过程描绘成一场激烈又英勇的混战,虽然事实上根本没发生任何战斗,布莱克确保魔法部的人看到自己就逃走了。不过至少哈利可以证明布莱克还在英国。
有些情节重复出现在每篇文章中,哈利认为它们属实:布莱克在伏地魔死后彻底疯狂,炸死了整条街的人,其中包括一名巫师彼得?佩迪鲁和十二名麻瓜,这桩谋杀后来在麻瓜那边被解释成煤气爆炸。新闻中花了大量篇幅描写布莱克的精神如何不正常,他被捕时毫不反抗,而是站在血泊中哈哈大笑,此外也简单讲述布莱克家族诞生过大量著名的黑巫师,似乎这就是布莱克做出那些事的原因。只有一篇文章用一两句话提到,布莱克跟被选中的男孩哈利?波特父亲詹姆?波特在学生时代是朋友,但詹姆没能纠正这位朋友骨子里的劣根性。
也许布莱克的确把哈利的父亲当朋友,所以即使他成了杀人犯,哈利遭遇困境时,他还是会出手帮忙。然而新闻中也说,布莱克越狱前曾在睡梦中念叨“他在霍格沃茨”,所有人都认为他说的人是哈利,他要杀了哈利为老主人报仇,哈利同样想不出其他解释。无论如何,布莱克是伏地魔的手下,而且杀了许多无辜的人,了解到这些,哈利就不确定自己是否还对布莱克要说的话感兴趣了。布莱克想告诉他,自己是怎么欺骗了他父亲,让他父亲误以为自己是好人吗?如果布莱克以为能说服哈利转投伏地魔,那是痴心妄想。
哈利有点后悔自己那晚没完全对傲罗说实话,但现在也没机会说了。他不知道沙克尔说会派来保护他的傲罗到底藏在哪儿,而汤姆每天都在酒吧里散布各种各样的传闻,哈利实在不太愿意冒着让全世界都听见的危险告诉他。谢天谢地报上没登出哈利把玛姬姑妈吹胀了的事,福吉应该是真的不希望哈利被开除,但哈利遭遇布莱克是因为离家出走这点还是传得人尽皆知。现在大家都把哈利看作任性妄为的小毛孩,连他常去的冰淇淋店老板弗洛林?福斯特都想找机会跟哈利谈谈家庭关系问题,这简直令哈利不胜其烦。说真的,如果布莱克的目标是哈利,福吉不就相当于明白告诉布莱克该去哪儿杀人吗?
住进对角巷的第三天一早,哈利的猫头鹰海德薇从陋居回来了,和另一只猫头鹰埃罗尔一起给哈利带来了两封信,分别是罗恩和韦斯莱夫人写的,内容差不多,紧张地询问哈利情况如何,以及哈利是否想到陋居暂住。随信送来的还有一个新包裹,里边装满韦斯莱夫人做的曲奇饼干和肉馅饼。韦斯莱夫人认为哈利肯定吓坏了需要补充能量,而且并不害怕哈利(据说)正在被追杀,哈利感动得回信时都有些语无伦次了。又过了几天,赫敏也给哈利寄来了一封信,她大概是从罗恩那边得到的消息。她给了哈利一大堆安全忠告(简直像他们的院长麦格教授),以及两本崭新的关于自卫术的书。
哈利一一回复朋友们自己现在很安全,而且处于整个暑假最开心的时候,这是真的,他总算可以光明正大地写作业了,每天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无需担心姨夫姨妈的斥责和达力的拳头。当然,对于布莱克说会来找他的事,哈利打算等见到他们再说,免得他们过度紧张。
他提心吊胆了好几天,什么都没等到,几乎确定布莱克只是在耍着自己玩儿了。但这天,哈利正打算去丽痕书店购买新课本,却在破釜酒吧楼下被一个陌生男人拦住了去路。这人不像记者,他穿着一件极其破旧的男巫长袍,好几个地方打着补丁,面带病容,显得既神经过敏又疲惫不堪。哈利估计他的年纪不会太大,但他淡棕色的头发里已经夹杂着白发了。
“你好,哈利。”他用一种紧绷绷的声音说,“请你回到楼上去。不管你想买什么,我都可以替你买。”
“你是谁?”哈利问。
“我是莱姆斯?卢平,霍格沃茨今年的黑魔法防御术教授。”卢平的眼睛飞快地四下看看,像是在提防什么,“如果你回去,我可以给你看我的委任状。”
“我为什么不能出门?”哈利没有动,“你又为什么在这儿?是邓不利多让你来的吗?”
“你可以这么理解。”卢平给了他一个转瞬即逝的、愁苦的微笑,“我的一部分工作就是保护你的安全。”
“从布莱克手里吗?”
卢平的脸抽搐了一下。“是的。”
“布莱克在这儿?”
“请你,”卢平的瞳孔又左右移动了一次,好奇地打量他们的路人越来越多了,“先回去好吗?我向你保证,这是为了你的安全。”
哈利犹豫了一会儿,他不怎么相信布莱克会大白天在人来人往的对角巷下手,但布莱克上次不也是光天化日下炸了一条街吗?见他没反应,卢平的神色越来越焦急,更频繁地左顾右盼,要哈利说,他才更像个逃犯,但比起布莱克,卢平看上去一点儿都不危险。
“你跟我一起吗?”
“不行,我得先——”
“那我就不进去。”哈利坚持,假设卢平知道布莱克的位置,那么卢平肯定还知道更多魔法部不知道的事,“我还没看到你的任命状呢,万一你是布莱克派来的怎么办?”
卢平好像完全没想到哈利会这么说,愣了一下,然后深吸一口气,用手指梳过头发,暴露出更多白发。再次微笑起来时,卢平的样子更疲惫了。
“好吧,如果你坚持要我做人质的话。”
6.
卢平没撒谎,他的确是哈利今年的黑魔法防御术教授。他在酒吧大堂就出示了自己的委任状,否则汤姆不肯放他上楼。
两人穿过大堂时,所有人都盯着他们,卢平显得非常不自在,哈利也没好到哪儿去。他刚无礼指控自己的教授可能是杀人犯的手下,即使卢平似乎不介意,哈利还是有些尴尬。他将卢平领进房间,那些关于布莱克的资料还散落在桌子和地面上,床也乱七八糟。
卢平似乎没有耐心等他收拾,眼睛扫过那些报纸,直接发问:“你为什么在调查布莱克?”
“有点好奇。”哈利回答,“我刚遇到过他呀。”
“但你为什么要调查他?”卢平严厉得令哈利有些诧异,“你想去找他吗,哈利?这是非常愚蠢的行为。”
“我为什么要去找布莱克?”哈利反问,“他不是想杀我吗?”
卢平顿住了,这时哈利突然意识到,从福吉和沙克尔到眼前的卢平,他们每个人好像都担心哈利去找布莱克,并以各种方式要求哈利别这么做。这一点都不合逻辑,他们既然觉得布莱克想杀哈利,又怎么会认为哈利想主动去找布莱克?
“正是因为他想杀你,我才担心你会想抢先抓住他。”卢平放缓了语气,但他说的话哈利一个字也不相信。
“傲罗不是在附近保护我吗?”哈利问,“邓不利多又让你来做什么呢?”
“傲罗的保护可能有遗漏。”卢平简单地说,一副想赶紧摆脱哈利的架势,“你还需要买什么?课本?魔药材料?把清单给我,我去替你买,你在破釜酒吧会很安全。”
哈利无视了他伸出的手。“你觉得布莱克在这附近吗?”
“不排除这种可能。”卢平生硬地说,他似乎有些害怕,但更多是类似愤怒的东西。
“那跟之前有什么区别?”哈利追问,“为什么我现在又不能出门了?你——”
“照我说的做!”卢平忽然喝道。
房间一下子安静了,哈利惊怒交加地望着他,卢平又抬手梳了一下头发,似乎对刚才的发火有些后悔。
“哈利,”他说,“这是为了你的安全——”
“如果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我怎么会安全?”哈利受够了,“如果你觉得布莱克在附近,为什么不告诉魔法部?你们到底想瞒着我什么?布莱克——”
“哈利。”卢平的语气使得哈利立刻冷静了下来,他似乎是带着某种决心逼迫自己继续说下去,“我今天早上看到布莱克了,就在这附近。我给邓不利多发了急信,但我没法告诉魔法部,他们不会相信我的。”
“为什么?”哈利下意识地问,他都不知道今天自己把这个词重复了多少遍。
“因为我是狼人。”
卢平用一种近乎沉痛的、盖棺定论般的语气说出这句话,有那么一会儿他仅仅是不抱任何希望地看着哈利,就跟认定哈利会朝他吐唾沫似的。
“哦……你晚上会变成狼?”哈利茫然地说。卢平的头往下垂了一下,仿佛对自己深感懊恼。
“我忘了,狼人是三年级课程。”他露出自嘲的笑容,耸耸肩,“以及,是的,我每个满月的夜晚都会变成狼,所以魔法部一向不太相信我这类人的话。”
“为什么?”哈利迷惑地说,“现在是白天,那你不就是正常人吗?”
卢平猛地睁大了双眼,他直直地瞪着哈利,弄得哈利后背发毛。
“呃……不是吗?”
“是的。”卢平回答,他把脸转向一侧,企图藏起表情,哈利不明白为什么那句话会给他那么大的震撼,但礼貌起见还是低头等他调整好自己。
“总之,邓不利多会处理这件事,他赶来之前我也会留在附近。请你暂时别出门,能答应我吗?”
他几乎是在恳求,哈利除了答应别无他法。卢平拿着清单和钱包去采购后,哈利抓着魔杖,将屋子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一遍,仍没找到丝毫布莱克曾到访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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