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膝盖靠着膝盖,肩膀挨着肩膀,挤在公交车狭小拥挤的双人座上,膝上放着叠起来的围巾和厚重的棉帽,脚下放着他们的扫帚。
这个点许是上班的高峰期,公交车上人不少,前后座都坐满了人,若不是他们在靠近海边的偏僻的始发站上的车,恐怕现在就没有座位了。
周围都是陌生的成年人,他们并不习惯在这种场合聊天,谁也没有说话,只静静地在汽车的颠簸中望着窗外的景色,但他们并不是完全沉默的。
在座位间的缝隙中,他悄悄牵起她的手。
她唇角止不住地上扬,别过头去,动动手指,把像初次见面那样正式的握手改为恋人的十指相扣,于是他也把头转向另一边了。
车上很暖和,手心很快就出了汗,但他们像没有察觉一般,谁也没有松开。
“卡皮贝利到了!”最前面的司机大声喊道。
这正是他们要前往的小镇,因为不熟悉当地的情况,在上车时泰勒特意拜托这位开半长途线路的公交车司机在到地方的时候喊他们一下。捕捉到“卡皮贝利”的名字,两人都是一惊,飞快地丢开彼此的手,随意地把帽子扣在头上,弯腰拾起地上的扫帚,向司机道过谢后跳下车去。
在阿曼达的描述中,那个藏在苏格兰东海岸的巫师小镇就在这个叫做“卡皮贝利”的麻瓜小镇南边,阿曼达知道这里,是因为她认识的一个人曾向她炫耀过自己在这里有一栋别墅。泰勒也拿不准他们到底能不能找到那个巫师小镇,不过卡皮贝利离他们看日出的地方不远,尝试一番也不会浪费太多时间。
卡皮贝利实在是个很小的小镇,在海边的部分一眼就可以望到头。他们在小镇的北端下车,沿着沿海的小土道走了十分钟,就进入这一片最繁华的区域了。
煎蛋和烤培根的香味被海风送来,泰勒左右张望,竟在路的右侧看到一家很小的酒吧,门口的牌子上写着兼营早餐店。她抬起手看看表,早上八点才过几分,没想到在英国这样的小镇中居然还有如此早开业的餐厅。
“我们吃了早餐再回学校吧。”她突发奇想提议。
“好啊。”他飞快地回答。
她感到一丝异常,转头看他,试探道,“我们待会儿先去趟伦敦再回吧?”
“好啊。”没有一点犹豫。
她觉得好玩,靠近一些,问他,“要是我说今天不回学校了,你是不是也会说,‘好啊’?”
他居然认真地想了想,然后点头,“应该不会被教授发现。”
她咯咯笑出声来,和他重新拉开了距离,“那可不行,我今天还有不少活要干呢。”
说笑间两人走到了那间极小的小酒馆门口,推开门,门上的风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一个留着大胡子的中年男子从半开放式厨房中探出头来,用一句带着浓浓的苏格兰口音的“早上好”欢迎了他们,“要来点什么?”
环顾一圈室内的装潢,除了喝酒的吧台,便只有两张靠窗放着的双人小方桌,不过此刻店里除了他们没有其他的客人,于是座位再少也不碍事。泰勒扫了一眼挂在吧台后面的价目表,很快做出了决定。
“一份特色贝果,一杯苹果汁,然后……再加上一个香草冰淇凌,谢谢。”
菜单上除了三种贝果套餐,便只有单点的配餐了,德拉科不想吃贝果,便单点了几份配餐外加一杯特浓咖啡,给自己凑出一份正宗的英式早餐来。
单点的总是要比套餐贵的,泰勒点的所有加起来只要两磅出头,德拉科的加起来却要五磅左右。她看他一眼,觉得他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便什么都没有说,只在心中想,他们的消费观念大概是很不同的。
点了餐老板也不急着收钱,让他们随便坐,两人便从唯二的座位中挑了比较宽敞的那个坐下,把扫帚塞到座位底下,摘下围巾帽子堆到膝盖上,两人隔着不到一米长的小方桌大眼瞪小眼。
一位上了年纪的红皮肤女士从后厨绕出来,把泰勒的苹果汁和香草冰淇凌带给她,却没有直接离开,满脸不赞同地看向她,“冰淇凌?一大早?”
泰勒摸摸鼻子,莫名心虚,但转念一想,她和自己非亲非故,管不着她,便冲中年女人扬起一个笑脸,“是的。”
餐厅的女主人什么都没说,转身回了厨房。
泰勒端起苹果汁抿一口,正想奖励自己一口冰淇凌,却发现那位女士没有把吃冰淇凌用的小勺带给她。
女老板去一趟后厨,又端了德拉科的咖啡过来,泰勒向她提出了小勺的问题,她却皱皱眉头,操着浓重的苏格兰口音叽里咕噜说了几句话,然后把泰勒的冰淇凌端走了。
“你听清她说的了吗?”她走后泰勒向前俯身小声问德拉科。
德拉科摇摇头,“我不太确定,好像是说早上不要吃冰淇凌,等你吃完早饭再给你。”
泰勒幽幽叹口气,悲哀道,“为什么自己出来吃饭还要被管……”
他幸灾乐祸地笑起来,她瞪他一眼,目光移到他冒着热气的咖啡上,起了坏心思,压低了声音问他,“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你还要喝咖啡来提神吗?”
和在沙滩上一样,他的脸颊唰地就红了,他清清嗓子,向后坐直,“没有,只是随便点的。”
计谋得逞,她愉快地笑出声来,转而和他提起伦敦那家十点才开门的早午餐店,“他们家冰淇凌很好吃的,而且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才没人管你呢,有空我带你去吃。”
他含笑应了,她望着他,心中却在想,这次可不坐那个带沙发椅的情侣座了。
早餐很快端上桌来,泰勒试图要回自己的冰淇凌,但是失败了,只好先专心解决自己的贝果。
这家酒馆虽小,厨师对待食物的认真程度却一点也没少,加热过的贝果里面涂满了黄油,还夹了一片烤西红柿,两条煎得极脆、流着油的烟熏培根和一份软绵绵的黄油扒蛋。随餐送来了刀叉,但泰勒没有那么讲究,擦擦手就把贝果整个抓起来吃,实实在在地咬上一口,面包和培根的香气在口中炸开,高热量的食物搭配让人心生满足,泰勒在心中叹喟,觉得在这里吃早餐的决定做得真是正确——餐厅总是要比食堂好吃的。
食物占了嘴巴的位置,他们也就没有费心去说话,泰勒一边吃贝果,一边回忆起今天发生的事情来,从头到尾梳理一遍,只得出一个结论:实在是冲动!
她还远称不上了解他呢,她想,除了平日里在学校和同学们如何相处之外,她对他算得上一无所知,他有怎样的金钱观、消费观、爱情观,她一概不知。
可是话说回来,怎么才能了解一个人的这些方面,而爱情观又是一种什么东西?
毫无头绪。
冲动啊,泰勒,太冲动了。
即使不去考虑这些复杂的东西,横在他们之间最大的问题其实也还没有得到彻底的解决——在生存环境中的地位。她在很努力地改善这一点了,但是在这一问题上他们之间仍然存在着巨大的不平等。
总结一下,她还完全没有准备好进入一段这样的关系呢。
但是生活中哪有什么事情是完全准备好了才会发生的?泰勒端起杯子喝一口酸酸甜甜的苹果汁,给自己开导,就连考试都总做不到准备充分了才去参加,而在考试这种事情面前,她连一点犯错或者反悔的余地都没有,至少现在,她还是随时可以选择退出或者结束的。
这么一想,心情又好了不少,恋爱不是一场考试,就算是考试也是开卷考试,遇见问题总有机会翻书找答案的,既然已经开始了,那么就从现在开始好好读题翻书吧。
金钱观和爱情观不好琢磨,不妨从消费观开始,泰勒仔细思考了一阵,觉得消费观的核心不过两点:一个人有多少可支配财产,以及这个人如何支配这些财产。
德拉科有多少可支配财产?泰勒没概念,只知道对她而言很大的开支在他那里大概只是洒洒水,但是该如何量化一下呢?
她将视线从面前的盘子中移到他身上,首先注意到的就是他的皮大衣,版型和面料看起来都很不错,但以泰勒的阅历,既说不上版型和常见的大衣有什么区别,也说不上面料是什么材质——大衣估价失败。
好吧,再看看别的,他左手戴着一只黑色的手表,仔细观察一下,除了知道它是个机械表外一无所获,既认不出牌子,也看不出档次。
泰勒垂眸,默默为自己的无知点上一根蜡烛。转念一想,又意识到自己走错了方向,他穿什么戴什么代表的是马尔福家的财力,而他的可支配财富实际上只有他的零花钱。
这么想着,泰勒又精神起来,零花钱还是有办法估计的。她昨天问他借钱,他听到数额的时候表现出了惊讶,并且看起来没办法一下子拿出那么多,所以零花钱的总额一定小于2000加隆。但是有办法借给她那么多,所以也不会比2000加隆少太多。
综上,可以粗略估算一下,他的零花钱或许在1000加隆这个水平。
虽然比她的多了20倍,也想象不出来这么多零花钱不搞投资,不买箱子要怎么花,但至少泰勒对此有个大致的概念了。阶段性胜利,值得庆祝,泰勒吃完最后一口贝果,擦擦手,走到吧台前和看起来很凶的女老板艰难地交流了一分钟,成功要回了自己的香草冰淇凌。
她端着冰淇凌走回他们的小方桌,炫耀似的冲德拉科摇一摇装着冰淇凌的高脚玻璃杯,问他,“你要来点吗?”
他瞅瞅刚吃完的早餐,犹豫。
“来点吧,”她把冰淇凌放到桌子中间,把一个小勺搭到他的盘子边缘,“我要了两个小勺。”
他嘴角扬了起来,拾起了小勺,目光落在淋了巧克力酱的白色冰淇凌上,“我还没在早上吃过冰淇凌呢。”
“放心地吃吧。”她挖去一勺放进嘴里,牙龈被突如其来的低温刺激得生疼,“我们正年轻,没那么容易生病。”
“不会吃坏肚子吗?”他挖了一小勺,放进嘴里谨慎地问。
“那就坏吧。”泰勒吞下冰淇凌,冰凉的触感从食道一路滑到胃部,“那样的话,你至少搞清楚了为什么不能在早上吃冰淇凌。”
快问快答:还有人记得伦敦早午餐店里带沙发椅的情侣座吗?
阅读理解:为什么这一章叫冰淇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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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第一百七十七章 冰淇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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