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西里斯后知后觉的阵痛袭来。
他是布莱克家族的长子,从双脚踏进霍格沃茨特快列车的一刻起,他的身上就汇聚着无数目光──作为纯血家族的叛逃者,格兰芬多“掠夺者”的一员,他无疑是出类拔萃,引人注目的。
西里斯的生活如同三棱镜散射出的七彩光斑夺目绚烂,他有太多事情可以做:在变形课上调皮捣蛋,在魔药课上故意炸了坩埚听响,在一个个天高气爽的日子里坐在黑湖边玩耍;去看格兰芬多的魁地奇训练,去捉弄斯莱特林的鼻涕精斯内普,去夜游霍格沃茨的每一间密室,每一条密道,再在筋疲力尽的早晨,通常是宾斯教授的魔法史课上呼呼大睡。
相比之下,一个不是那么在意的朋友,他最轻蔑最鄙视的斯莱特林的小蛇──塞西莉娅·艾琳的疏远,变得那么的寡淡无味,那么的无声无息。
等到他意识到这一点,等到他无数次用自己并未发觉的目光在教室里逡巡,等到他精神恍惚到连神经大条的詹姆·波特都发现不对劲,等到他内心突然塌陷下小小的一块,等到在辗转反侧的夜晚披上隐形衣一个人夜游时,思念无声无息地将他淋湿。
塞西莉娅·艾琳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他的生活里了,不,甚至更严重──塞西莉娅·艾琳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霍格沃茨了。
她去了哪里?
西里斯不愿意承认自己的焦躁,他是傲慢的,他不愿意去开口询问可能知道的人,显得他很关心或者是对她低头认输了一样,他像一个固执的小孩,对着不存在的敌人进行对抗。
春光暖暖,香港的气温回升,大街上行人三三两两的走着,早茶摊子排开在人行道上,坐着的老爷或是绅士说着亲切的乡音,街边香香甜甜的小吃轻而易举地勾起胃里的馋虫,任谁来看,都是极为平常的幸福的一天。
塞西莉娅一袭黑色长袍坐在长桌的侧面,两端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仇人,男人永远一丝不苟梳在脑后的头发散乱了,女人永远平静端庄的表情龟裂了,脚边是碎裂的盘子、杯子、花瓶,钻石亮亮的,反射着冰冷的光芒。
“我们要离婚了,我们一致认为你应该亲自做一个选择,和我……或者和艾琳先生。”从榕女士干巴巴地说。
艾琳先生和从榕女士的目光逼迫着她做选择:是的,他们从来只考虑自己的利益,联姻是这样,生子是这样,离婚是这样。
塞西莉娅感觉自己的嗓子像被一块粪石堵住了,眼眶火辣辣的,心脏像是被放进涡轮机里绞扭,她深呼吸着,指甲深深地凿进手心,紧咬着牙关让她嘴里甚至有了一丝血腥味:她极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是的,冷静下来,作出最合适的判断和选择,你可以做到的,灵魂里一个小小的声音说。
“我自己一个人生活,你们把财产划分清楚留给我一部分,钱财让专门机构打理,定期汇款到我的账户。”
塞西莉娅听到自己这样说,她坐了下来,低头翻看着两人的各项财产:房子,车子,金子,票子……他们赚得盆满钵满,却从来没有想过给自己的女儿寄点礼物去学校,写封信问候一下她。
“很好。”
她操控手指在几份长远价值很高的财产上面画了圈:“这些我要了,还有传承。”
古老的巫师家族都有自己的家族传承,比起金子,那才是更珍贵的东西。
“我要你们的家族传承……”塞西莉娅讥笑着说:“你们联姻不就是为了这个?在家族竞争中取得继承人优势……”
“不过现在不需要了,这一辈只有我一个后代。”
两人对视了一眼,塞西莉娅的敏锐让她一瞬间嗅到了杀意,她不动声色地坐直了身体,手悄悄移动到口袋:那里装着她自制的炸弹。
如果他们敢动手,那就同归于尽,塞西莉娅满不在乎地想着。
不过他们没有,也许是对他们的结合产生了一丝怜悯,也许是觉得为了一个毛孩子让自己沾上人命不太值得,总之,不管他们情不情愿,魔法契约已经签订。
尘埃落定,塞西莉娅忽地生出一种解脱之意,她朝着呆愣的二人点点头,那模样活生生就是从榕女士的翻版。
不得不承认,他们把塞西莉娅教育得很成功,这算是他们荒唐失败的人生里做得最成功的一件事了。
“父亲,母亲……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称呼你们。”
她推开陈腐阴暗的地下室,让灿烂的阳光肆意闯进室内每一个角落,她背光站着,影子被金色的太阳勾勒出美丽的剪影,看起来神圣不可侵犯。
“不管怎样,我们都解脱了,祝你们幸福。”
她手里拿着自己争来的的所有财产,头也不回地冲进光里,没有回头。
塞西莉娅翘着二郎腿坐在高大明亮的糖水店里,手里的汤匙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焦糖布丁,她没由来地想念霍格沃茨。
律师的效率非常高,她在旅馆逗留两天后,助理便通知她手续办理完成,她的财产会交由事务所专门打理,等到17岁成年时交还到她手里,利息会按照生活所需比例汇款给她。
于是她重新登上回伦敦的轮船,站在甲板上,维多利亚港将要送别她失意孤独的孩子,在这个夜凉如水的夜晚,下着小雨,港口的大风把她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黏在脸上。
塞西莉娅觉得自由。
“天,塞西……真不敢想象你一个人经历了这么多,我应该在你身边的……”
莉莉那双绿色的眼睛含满泪水,她伸出胳膊紧紧环抱住塞西莉娅的身体,让她黑色的长发倾斜在她的肩膀。
塞西莉娅温顺地靠在莉莉不算结实的肩膀上,脸颊贴着她柔软的带着花香的袍子。
天文塔上静悄悄的没有人,残阳如血,落日不遗余力地把最后的光芒和余热挥洒向大地,波光粼粼的湖面传来人鱼的歌声,飞鸟阵阵掠过禁林,隐隐发出轻快的啸叫。
塞西莉娅没有说话,她的脸上泛着水光,迟来的痛苦攥住了她的心脏,喘不上气来,她埋在莉莉的肩膀上,莉莉看不见她的脸,只听到“哧哧”的喘息声。
莉莉以为她的安慰起了作用,塞西莉娅开口说出了她来到霍格沃茨的第一句话。
“我自由了。”
名媛贵族,淑女气质,去他妈的,都和她无关了。
塞西莉娅的重返校园并没有引起很大轰动,艾琳先生的吼叫信让院内院外所有人对她敬而远之,她人缘很差,又懒得经营人际关系,整天泡在图书馆里研究魔咒和黑魔法,除了西弗勒斯、莉莉、詹姆、西里斯,也许算上纳西莎,她根本没有说得上话的人。
她更加沉默寡言,脸颊苍白,那双深邃的蓝眼睛温和沉静,总是放空着没有落在实处。
她开始有意无意地拒绝着他人的靠近,这表现在面对詹姆和西里斯时躲闪的目光,表现在面对莉莉的邀请时的逃避和拒绝,表现在拒绝西弗勒斯的课题研究。
她开始独自一人行动,连图书馆也不去了,课后的绝大部分时间被她浪费在宿舍里:她更加沉迷于自己的魔法研究,让高深艰涩的知识塞满她飘满胡思乱想的大脑,填实她空洞可怕的内心,没有力气去想更多。
父母离异给她的打击太大了,那个伤口无时无刻不流淌着汩汩鲜血。
当然,让塞西莉娅·艾琳这个名字重新回到众人视野的是他们姗姗来迟的期末考试:她以全O的成绩成功升入二年级。
当然,他们的成绩单并不会在学校发布,只是这个过于惊艳的成绩从斯莱特林院长办公室“不经意”地泄露出来而已。
不管如何,一年级结束了,暑假就要来了。
塞西莉娅坐在车厢靠窗的一侧,眼睛平静地望着站台上的学生,身侧的坐垫凹陷下一块,她以为是莉莉,于是没有说话,只是享受着宁静的时间。
良久,身边的声音响起:“我以为你会有话和我说。”
她惊得颤了一下,连忙转头,西里斯探究凑近的脸便猝不及防地被她的马尾辫打了一下。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她用生硬的古怪语气说着。
“你是什么意思呢,塞西莉娅·艾琳?是你告诉我不要对一个斯莱特林产生偏见,我觉得你说的对,我也是这么做的,我按照你说的去尝试了,试着和一个并不无可救药的斯莱特林做朋友,但你呢?”
“先是彼得,再是我,艾琳小姐,冷漠是你的武器吗?”
西里斯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车厢里只有他们,过道里的喧嚣与他们都无关,这方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灰眼睛紧紧盯着蓝眼睛。
那里面包含了很多,困惑,愤怒,痛苦……她不理解西里斯的情感,就像她从来不了解自己内心的渴望一样,她害怕他的靠近,因为她害怕拥有再失去的痛苦把她撕裂──她想逃跑,低着头不管不顾地逃离。
“对不起,如果伤害到你,我很抱歉。”她低下头,躲避着西里斯极具攻击性的目光。
西里斯的表情可怕极了,他发出一声冷笑,猛地起身,一把拉开车厢的门,力道很大,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过来了,西里斯冰冷地说:“如果这是你的选择,那么如你所愿。”
车厢里恢复了安静,她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车厢里,心里的伤口又渗出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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