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琳娜缓缓转过身。月光和雪光勾勒着她精致的侧脸,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在夜色里亮得惊人。她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西弗勒斯向前迈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他身上那股混合着药草、羊皮纸和某种更深沉、更私人气息的味道(像封闭已久的地窖里,陈年木头混合着苦艾的气息)扑面而来,取代了庭院里清冷的雪气。
“你只是在蒸馏水里加了一点糖浆,几滴樱桃香精,还有……”他微微低头,目光锐利如解剖刀,似乎要剖开她脸上完美的平静,“一点从槲寄生浆果里挤出来的、毫无用处的汁液。”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被愚弄后的、强行压抑的沙哑,“为什么?”
瑟琳娜仰起脸,直视着他深潭般的眼睛。那双眼睛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被戏耍的愤怒,冰冷的审视,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那虚假的“吐真剂”和槲寄生下大胆的试探所挑起的、更深层的东西。
“因为有趣啊,西弗。”她忽然笑了,不再是礼堂里那种完美的假笑,而是带着点孩子气的、近乎天真的残忍,像用放大镜聚焦阳光灼烧蚂蚁的孩童,“我想看看,当‘吐真剂’这个念头出现的时候……”她微微踮脚,凑近他的耳畔,温热的呼吸拂过他冰凉的耳廓,声音轻得像叹息,“……在你那双总是看透一切的、漆黑的眼睛里,会不会……闪过哪怕一丝真正的慌乱?”
西弗勒斯的身体瞬间绷紧,像一张拉满的弓。他能清晰地闻到她发间残留的、礼堂里沾染的香料和甜酒气息,混合着她本身特有的、如同阳光下初绽的鸢尾花般的清新体香。这香气与他世界里惯有的阴冷苦涩格格不入,却带着致命的侵略性。他垂在身侧的手指猛地蜷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试图用刺痛来压制心底那阵因她靠近而掀起的、陌生的惊涛骇浪。
他猛地后退一步,动作大得带起一小片积雪。黑袍在冰冷的空气中翻卷,像受惊蝙蝠的翅膀。
“疯子。”他盯着她,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声音嘶哑。那眼神像在看一个不可理喻的、极度危险的怪物。
瑟琳娜却咯咯地笑出声来,清脆的笑声在寂静的雪夜庭院里格外清晰,甚至压过了远处礼堂隐约传来的乐声。她看着西弗勒斯那张苍白脸上因愤怒(或许还有别的)而微微扭曲的表情,看着他像被烫到一样迅速拉开距离的反应,一种纯粹的、近乎恶作剧得逞的巨大愉悦感攫住了她。
“也许吧,”她止住笑,唇角依旧高高扬起,眼底闪烁着狡黠而明亮的光,“但至少……”她故意拖长了调子,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他紧握的拳头和微微起伏的胸膛,“……我的小实验,好像……成功了一点点?”
西弗勒斯没有回答。他死死地盯着她看了几秒钟,那目光复杂得如同他坩埚里正在熬制的、成分不明的危险药剂。最终,他猛地转身,黑色的身影迅速融入廊柱投下的更深沉的黑暗里,消失在通往城堡深处的拱门中,只留下雪地上两行急促而深陷的脚印。
瑟琳娜独自站在月光下的露台上,夜风吹拂着她散落下来的一缕铂金发丝。她唇边的笑容渐渐敛去,但眼底那簇小小的、因成功点燃了西弗勒斯·斯内普这座冰山一角而燃起的火焰,却并未熄灭,反而在寂静的寒夜里,无声地、炽烈地燃烧起来。
地窖的黑暗拥抱了西弗勒斯,像一层冰冷的茧。魔药办公室的门在身后沉重地关上,隔绝了城堡上层隐约的喧嚣和庭院里那令人心烦意乱的雪光。只有墙角几盏壁灯散发着幽绿的光,勉强照亮坩埚里缓慢旋转的无色药液——真正的吐真剂已接近完成,剔透得如同最纯净的水晶。
他背靠着冰冷的石门,胸膛里那颗狂跳的心脏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的声响,在寂静的地窖里被无限放大。不是因为愤怒——至少,不全是。更多的是一种被强行撕裂伪装、暴露于未知强光下的恐慌。瑟琳娜·菲林赫斯特!那个像阳光一样刺眼、像毒药一样令人上瘾的疯子!她怎么敢?用一瓶粗制滥造的糖水,一个轻佻的姿势,一句近乎挑衅的低语,就轻易地搅乱了他苦心维持的、如同精密仪器般运转的冰冷世界?
他走到工作台前,手指抚过水晶瓶冰凉的表面。瓶底,细微的沉淀物几乎看不见。她甚至懒得把戏做全套。这种**裸的、带着嘲弄的轻视,比任何精心策划的阴谋更让他感到一种被彻底看穿的寒意。她看透了他对“吐真剂”的忌惮,看透了他内心深处对暴露真实想法的恐惧,所以才用这种近乎儿戏的方式,精准地刺向他最脆弱的地方。
“因为有趣啊,西弗。”
耳边仿佛又响起她那带着笑意的、轻飘飘的话语,像羽毛搔刮着最敏感的神经。有趣?把他当成什么了?一个可以随意拨弄、观察反应的实验品?一股冰冷的怒意再次翻涌上来,但随之而来的,还有另一种更隐秘、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情绪——当她的手臂勾上他后颈,温热的呼吸拂过他耳廓,带着樱桃酒和糖霜甜香的唇瓣近在咫尺时,那一瞬间心脏骤停般的悸动。还有那虚假的“吐真剂”念头闪过脑海时,他竟真的……有过一丝慌乱?害怕在她面前,在那双洞悉一切的黑眼睛注视下,某些被深埋的、连他自己都拒绝直视的东西会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
不!荒谬!西弗勒斯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更深地陷入掌心,尖锐的刺痛让他混乱的思绪暂时清晰。他走到坩埚边,拿起银质搅拌棒,近乎发泄般用力搅动着里面平静的药液。漩涡被粗暴地搅起,透明的液体激烈地旋转、碰撞,映照出他扭曲而苍白的脸。他强迫自己冷静,将注意力拉回到眼前这锅真正的杰作上。精准、可控、遵循严密的逻辑和规则——这才是他应该掌控的世界。而不是……而不是那个金发恶魔带来的、充满不可预测和危险诱惑的混乱!
他放下搅拌棒,药液慢慢恢复平静,依旧透明无瑕。但西弗勒斯知道,有些东西,一旦被搅动过,就再也无法彻底平息。就像这锅药液,看似平静,深处却已留下了被粗暴对待过的痕迹。他盯着坩埚,深陷的眼窝里,墨色翻腾,如同风暴来临前最深沉的海域。菲林赫斯特……他无声地咀嚼着这个姓氏,舌尖尝到的,是冰冷金属般的警告,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点燃的、滚烫的余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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