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不是因为我是……我像人类吗？”卡伊顶着一张完全不像有思考过的笑脸，哪壶不开提哪壶。“船上的人太多了，没有记住您的名字很抱歉，请问您是？”
“——你这咬文嚼字的语气就够惹人讨厌了！”褐发鱼人抿唇发出咋舌声，随手指向旁边一个同伴胸前那和海贼旗上形状相同的太阳图案，继续咄咄逼人地质问：“你满口说着想成为我们的同伴，却根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怎么既记不住我们谁是谁，又连我们的标记都不打算背上！”
“卡伊的恢复能力很强，无论烙印还是刺青都无法在她身上长久保留的。巨人直接接下炮弹也没留疤，不是吗？”对卡伊体质有所了解的阿拉丁插进二人中间打圆场，他将加伦从褐发鱼人手里接过来，转移了话题：“孩子们应该都累了，我带他们去医务室检查检查——西蒙，给他们弄点吃的吧。”
瘦高的厨师应了一声，抽身去往厨房。这时泰格也从敌船上回来了，众人转而按他的安排整理新搜刮来的物资，终止了这场争执。
待太阳沉入海平线以下，船上的灯火亮起，偌大的餐厅里传来嘈杂的说笑声。卡伊将挂在自己船舱棚顶的灯也点起来，昏黄的亮光随船身起伏微微摇曳。在无数个她记不清的日子里，她就是这么独自度过静谧而危机四伏的夜晚，但身侧一旦有了他人的生气，她还是会因鱼人们的热闹而隐约感到寂寞。
简单吃了晚饭后，卡伊准备直接洗漱睡觉。正当她从船舱探出头，放下挡风帘时，两个小脑袋忽地从船舷边探出来，加伦主动向她伸出手，眨着亮闪闪的眼睛，压低了声音说道：“布鲁在听英雄泰格他们讲海上冒险的故事，可我想听以前从没见识过的人类讲故事，于是就溜出来找你了！”
卡伊愣了片刻，终于得以握住加伦潮湿的幼小手掌，欢迎他们上自己的船。
两个孩子钻进狭窄的船舱，加伦自然地在方桌旁找了个位置坐下，威尔小心地挤在他身边，卡伊从自己的物资箱里端出可以充当夜宵的熏鱼和饼干，又给孩子们沏了茶，然后在他们侧面坐下，撑着脸颊看着他们一边笑闹一边分零食，热腾腾的水雾和活跃起来的气氛让船舱里的温度都好像直升了几度。
“——你们想听点什么吗？”等孩子们稍稍安顿一点，她笑眯眯地问。
“你说你没去过游乐场，对吧。”加伦摸着下巴回忆起白天时的事情，喃喃念叨着，又吐出好几个其他名称：“那你见过森林、草原和雪地吗？故事书上说人类会办篝火晚会，你有没有体验过？列车和飞艇又是什么样子的？陆地上岛屿的景色真的会随着季节而变化吗？”
“列车和飞艇……我可能没有亲眼见过。”卡伊半垂着眼皮注视着茶杯上方的雾气，试图在那一团茫茫的白色中错视出自己记忆深处的景象。“不同的地区，季节的变化也会不一样。我没见过几次冬天，但我记得，雪地就像超级多的砂糖或盐粒铺成的一样，阳光照射上去会反射闪闪的光，手感很凉，小孩子会滚出雪球，拿来打雪仗、堆雪人……”
说到这里，卡伊的思维卡了一下壳。她脑海中亮晶晶的雪原被图画书上的插画所代替，她眼前浮现出简笔线条和水彩色块组成的小人在模糊的文字板块旁握着雪球的的身影，但那也只能停留在静止的画面而已了。她转而去回忆上一次踏上植被茂密的岛时收入眼中的景象，想要去形容时却找不到合适的词语。
——我能想到的比喻和参考都是陆地上的事物。如果孩子们知道这些，就没必要纠结森林和草原是什么样了。但我又没看到过海底的世界，也不可能做出他们能听懂的比喻……
意识到这一点让卡伊的心情低沉了下去，某些词语只是被加伦吐露出口，她脑海里就会跟着呈现相应的画面。即便回忆不起具体的方位和地名，生机盎然的大片绿色与冬岛的皑皑白雪也会如常识般浮现在她眼前。这些孩子头脑中或许也存在着同样鲜活的一片五光十色的世界，但只用语言的话，他们谁都无法把自己生长的那个世界真正分享到彼此眼前。
两个孩子好奇的视线还停驻在卡伊脸上，卡伊干脆提议：“下次我们上岛的时候带上你们不就好了？百闻不如一见嘛！”
“可英雄泰格说陆地上太危险了，他们说要直接把我们送回鱼人岛去，路上不再经停其他岛屿……就是怕我们乱跑。”加伦不服气地撅起嘴嘟囔。
——“泰格先生说的有道理，你们应该多当心点”。这句话在卡伊舌尖打了个转又被咽了回去。在危险只来自于他人的恶意时，“多当心点”本就不该是这群孩子必须承担的责任。
“……那就让我来保护你们吧。”她转而吐出这句话。“我们明天再去和泰格先生谈一谈，好不好？如果有靠岸登陆的机会，我会保护好你们，让你们即便在岸上也不会遇到危险的。”
“真的？！”加伦几乎从椅子上跳起来，他慌忙按住差点被碰洒的茶杯，向卡伊伸出自己的小指。“那我们约好了！”
卡伊勾上加伦的手指，鱼人小孩柔软有弹性的蹼覆在她的手指侧面，卡伊为这陌生的触感愣了片刻，随后另一个愿望隐约浮现在脑海。
——如果有一天，这艘船上其他成员也可以接纳我到能够如此相触的地步就好了。
这一章的插图里两个小孩被画手画得太可爱了所以临时换到封面上去了，等更新下一章时再换掉）
卡了太久我都快忘记怎么写卡伊麻烦的超礼貌说话语气了）
同样因为卡了太久前后半章写起来的时间不一样所以节奏相差得挺怪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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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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