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时空之旅于艾琪而言乖谬怪诞,她执棋与名为『命运』的棋手对弈,却一步步走入对方的局,她举棋游移不定。
她和罗其实都清楚,他们给拉米争取的时间非常有限。
拉米年纪小,起病急,来势猛,再加上连日奔波,得不到良好干预的病情恶化速度超乎想象的迅猛。
——事实上,哪怕能得到特拉法尔加医生的细心照料,这位弗雷凡斯最好的医生对珀铅病也是束手无策。
他们只能带着拉米,跑遍了一座又一座港口城镇,造访一家又一家医院,敏感时期几乎人人“谈白色变”,被驱赶恐吓、堵截围捕都是常态,无疑让他们的求医之路变得更加艰难。
就算如此,还是得咬牙坚持下去。
怎么舍得放弃呢,那可是罗在这世上仅剩的亲人了。
艾琪只恨自己学医不精,没能从罗那里多学点本事。
他们也只能想尽各种办法来帮拉米延缓病程,屏蔽病痛折磨,终究无法彻底摆脱死亡的威胁,最终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拉米的身体一天天虚弱下去。
直到这一天,连走路都困难的拉米,奇迹般的恢复些许精神,苍白的脸上久违的染上一丝红晕,眼里也多了几分往日的光亮,能扬起笑脸,甜甜的唤哥哥和艾琪姐姐。
压下心底的焦灼难耐,如尚在弗雷凡斯的寻常日子般,他们一起度过了普通且愉快的一天。
艾琪带他们翱翔,向着白云向着蓝天向着更高的晴空展翅飞翔,沿着海岸线,看港口码头,看灯塔风车,看从未见过的大海。
海风轻柔,踏着夕阳,沙滩上影子被拉长,并肩而来两道身影,银发高挑的女郎,乖乖趴在哥哥肩膀上的女孩。
“艾琪姐姐,我好喜欢你呀。”
“哥哥,爸爸妈妈来接我了。”
太阳坠入地平线的前一刻,日夕昏明,落日余晖斜照,斑斓的霞光照在她的笑脸上,柔和的橙色、温暖的宝蓝与深邃的深紫,绚烂的光芒交织成奇幻的色谱,这一刻,他们意识到,有什么东西正从他们紧紧握着的手中溜走。
再也抓不住了,那脆弱的渺小的,沉甸甸的生命啊。
沉默而悲伤的心绪无法言喻。
日落辉光消失,天空也变得漆黑。少年罗双手托着后背的小小人儿,目光晦涩望向远方,久久的,久久的。
小拉米已阖上双眼,倚靠在哥哥的背上,载着美梦,飘过星河,于永无之乡长眠。
艾琪沉默的站在他的身后,直到星星开始闪烁,点点光芒湮灭在无垠的黑暗中。
没有完全的感同身受,哪怕罗的过去就在她面前血淋淋重演,亲历亲闻亲见来是一路的悲剧。
绝望与悲伤依旧无法等同。
正式告别拉米的这一天,自清晨醒来便起了一层蒙蒙雾气,太阳初升,雾霭依然驱之不散。
艾琪不安的心也随着缕缕雾气沉沉浮浮,内里为纷至沓来的离别焦灼难安。
拉米的墓碑立于花海之中,此处偏静,却面朝大海,嵌着三人合照的相盒吊坠挂在了墓碑上,照片上的笑脸与此刻的悲怆混沌在一起。
——这是他们为数不多带出弗雷凡斯的东西,一式三份,拉米持有的这份将永远陪她留在此处。
将拉米埋葬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罗的脸上没有悲伤,没有愤怒,心都破碎了眼里的光也就寂灭了。
艾琪除了无尽的心疼,再多慰藉的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她就站在罗的面前,乳白色的雾气伏在脚底,雾波翻滚,似在提醒,又在催促。
离别迫在眉睫。
她就要走了,回到未来。在迷雾将她完全笼罩之前,她有责任将罗导向既定轨迹,这是当下他所能确定的,罗能活下来的唯一办法。
索性,此处距离港口城镇斯派达麦鲁斯不过数公里,罗的选择有且仅能沿海岸线一路南行入城——一切巧合,或许只能用冥冥之中早已注定来解释了。
不管怎样,活着再怎么艰难,艾琪都希望罗能撑下去,直到与她在未来相见的那天。
她俯身半蹲,双手搭上罗略显瘦弱的臂膀,与罗一片死寂的眼睛对视,艰难开口,“抱歉,罗,我要失约了…”
“你也要离开我了。”罗语调平平的接过她的话。
“……”艾琪哽咽难言,好一会才找回声音,“罗,答应我,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好吗?”
罗猛地拍开她的手,往后退了几步,“无所谓了,反正你最终都要离开。”
“不是这样的!”艾琪急急反驳,无奈升腾的雾气氤氲缭绕,逐渐吞噬她的身躯,她上前想拉住罗的手,迷雾猝不及防将她整个人湮没。
弥留间隙,艾琪艰涩且坚定的声音穿透浓雾传达了出去,“活下去,我在未来等你——”
四周归于沉寂。
眼前人就这么凭空消失,罗空洞无光的眼神忽而震颤,凝视着虚空,眼里闪过一丝无措,随着时间流逝,再度归于死寂,平静如一滩死水。
少年低垂下头,指尖紧捏着衣服下摆,长裤掩盖住了一个秘密,他刻意隐瞒不让艾琪知道,自大腿根处皮肤已经开始大面积泛白,并无可遏止的朝着四周扩散开了。
毫无疑问,那是珀铅病。
珀铅病无药可医,罗垂眸,唇微动,接近于无声的吐出两个字:“骗子。”
大骗子,他已经就没有未来了。
…………
另一边,艾琪迷失于茫茫雾海,无法回望不见来路难觅归途。
不同于寻常海雾,落入河谷迷雾中,随着时间流逝,哪怕是拥有超绝感知力的艾琪,也渐渐对时间和空间变得钝感。
久寻不到方向,艾琪暗道不行,她不能止步于此,罗还在等着她。
既然眼睛无法分辨方向,干脆闭上眼,默念着罗的名字,遵循内心直觉前行。
不知走了多远,耳边开始传来攘攘人声,艾琪睁开眼,雾气已经悄然退走,面前是一片豁然开朗。
眼前是似曾相识的白色建筑群,如果不是入眼的医院招牌足够硕大显眼,她几乎都要产生自己再次读档回到弗雷凡斯的错觉。
还没将新的环境搞清楚,前方的嘈杂吸引了艾琪的注意力,她好奇的引颈张望。
紧接着是一阵脚步声,一队全身防护服的警卫员快步越过她朝着嘈杂的中心跑去,同时,伴随着急促的警报声,医院的广播开始循环播报——
“各部门注意!各部门注意!现在医院发现有白镇残存者入侵,立即启动紧急预警!感染了珀铅病的少年及其同伙目前正朝北门移动,警卫处已经前往驱逐处理,请大家保持冷静,不要惊慌。各诊室工作人员请加强引导安抚病患,警惕病毒感染风险。再重复一遍——”
白镇残存者,珀铅病少年及其同伙!
艾琪猛然惊醒,逆着人流方向快速的奔跑起来,步伐加快,沉闷的心也跟着加速跃动。
视野越过防护服的警卫,她看到了一抹高大的身影。
她从未想过能见柯拉松一面,眼前猝不及防闯进视野中的身影让她呼吸一滞——黑色羽毛大衣,红色包头帽,回望的刹那,艾琪还看见了他窝在他怀中那张熟悉的脸。
少年的面容是如此苍白。
“罗!”艾琪喊道。
闻声,柯拉松和罗同时循着声音源头看去,视线对撞,柯拉松脚步未曾停留,罗则明显愣了一下,恍惚之后将头扭了回去,低声对柯拉松道,“我们走。”
柯拉松“嗯”了声,毫不迟疑的带着罗往医院外跑去,什么破医院里的破医生,只是挨一顿打还完全解不了气。
落在身后的艾琪一下就知道是罗这是在置她的气,眼下已经有警卫将怀疑的视线投向了她,但她再顾不得其他,她只想先知道罗的现况。
身后舒展开白色羽翼,有了果实能力的增益,艾琪的速度得到加持,很快就绕过警卫追上柯拉松的步伐。
注意到身后只差咫尺的银发女孩,柯拉松轻声低语:“恶魔果实能力者…”
扇动的羽翼扬起风场,裹挟住后方驭风而来的子弹,艾琪的身影很快与柯拉松平齐。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说罢,又一对巨硕的羽翼在柯拉松身后展开,领着他和他抱着的罗冲向高处。
这一飞,柯拉松内里忐忑,而原本就不大安分的罗终于肯扭过头来看向她,尖锐的言辞中带着几分愤怒的宣泄。
“别过来,大骗子,放我们下来!——”
艾琪沉默接受着等他将愤怒与委屈尽数发泄。
他们着陆于某片人迹荒芜的野地,插上翅膀御风飞翔的体验对谁来说新奇的,柯拉松也不例外,但他还是更喜欢都是脚踏实地的感觉。
甫一落地,他就开始观察周边环境,也保持着警醒的眼神仔细考量着艾琪的一举一动。
罗从柯拉松怀里下来后,始终离艾琪远远的,不过有过一轮发泄后,他的情绪相比一开始要稳定了些,只是沉默而复杂的看着艾琪。
“罗,我们谈谈?”艾琪率先打破沉默。
“你还回来干什么,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好谈的。”罗淡淡回答,“如你所见,我的身体状况撑不了多久,我很快就要跟拉米走上同样的道路了……”
艾琪厉声截住了他的Flag,“说什么丧气话!”
走过了生命中最难熬的三年,现在的罗明明也才13岁,却成熟的完全不像个孩子。
现下罗依旧对她的突然消失抱有隔阂,一切后话等她先把罗安抚好再说吧。
道个歉,咕了一个多月,中秋第二天家里就出了大变故,家里长辈出事了,一下子打乱了一家子的节奏,人手各种不够,本来工作就烦,后面心情也乱,根本顾不上码字,一个月了才终于缓了过来,会渐渐恢复更新,感谢喜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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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时间迷航·吟诵往昔之章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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