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带上圆黑框眼镜,深灰格纹的报童帽,裴颂荷端详着镜子里素净却美的清丽的脸。
长成这样的孩子,不做艺人简直是浪费了上帝的馈赠。
在她初长到13岁的时候,她的姐姐,爸爸的孩子,颂恩的指尖嵌进了她手心的肉里,手拉手唱祷歌,目光死死定在了她的脸上。
教堂外的阳光透过玻璃花窗变成了更五彩绚丽的光斑,裴颂荷静静地坐在那漂亮得像被彩色玻璃糖纸包裹住的糖块。
她慢慢转头,眼眶蓄满了晶莹的泪水:“姐姐,你掐疼我了。”
姐姐,你嫉妒死我了吧。
“李颂恩!”爸爸的警告声传来。
颂恩寡淡的脸扭曲起来,被颂恩妈妈淡淡地瞥了眼。
她们拥有一样的高颧骨,一样的,一边脸颊上遮也遮不住的褐色斑。
裴颂荷看到了颂恩妈妈的目光,她那会还看不明白那双眼里情绪的含义。
总归,不是暖意。
后来她知晓了,那是一种饱含着不耐疲倦却难抑母爱的复杂眼神,她厌恶着自己女儿的愚蠢,却又控制不住地,爱着她的全部。
李颂恩的运气真好啊。
每次带着母亲的遗照去教堂祷告,裴颂荷看着照片那个眉眼衔着微笑的女人,总想问问她,你爱我么?你如果爱我为什么会生下我就撒手人寰,你爱我为什么不陪伴我的成长,你爱我,就忍心让我在家庭的牢笼里,看着像李颂恩那样的蠢货都能拥有属于母亲的爱么。
裴颂荷垂着眼,睫毛卷长,像是被泪水黏连:“妈妈,我思念你。”
妈妈,我恨你。
哪怕在无人的祷告室里,这是连上帝也不允许知晓的事。
“妈妈我想整容。”李颂恩的声音陡然变大。
在旋转上升的楼梯上,裴颂荷听见了颂恩妈妈的一声斥吼:“颂恩!你的眼界就这么短浅么?”
“你要在意的是你的爸爸,你的爷爷,李家的产业和关系,你有多幸运你知道么!这家不是只有儿子有继承权。”
裴颂荷的脚步停了下来。
“我知道,难道和我有什么关系么?大伯家的哥哥斯坦福在读,姑姑的儿子已经拿了国际体育健将的称号,爸爸只是幼子,让我畅想继承权,妈妈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李颂恩喋喋不休,声音尖利到刺耳。
“我拥有很多了,难道我不能再拥有一张漂亮的脸么?”她似乎忘了压低声音:“妈妈你为什么不能像李颂荷死去的妈一样,哪怕死了也给她留下了最大的护身符,让爸爸,让爷爷看到她的脸,就变成了最慈爱的家人。”
“只要和她出现在同一个场合,我永远是那个绿叶!是个陪衬!”
“她除了那张脸还有什么?”女人似乎强忍下一口气,顿了下维持着耐心说:“大伯的孩子先天性心脏病,姑姑已经是嫁出去的女人,生的孩子都不是李姓,我为什么不能想我的女儿能拿到继承权!”
“这就是你回到李家的原因是么!”李颂恩脱口而出:“根本不是因为爱我想我,就是因为李家的钱权,不然在爸爸出车祸的时候,你为什么决绝地走了...”
啪得一声巴掌声,将言语和情感都打断。
那年裴颂荷15岁,李颂恩刚刚成年,有了在李家权利场角逐的资格证。
她垂着眸躲进一间屋子里,颂恩妈妈面若寒霜地走下楼,良久,她听见了李颂恩低低的啜泣。
她哭什么,裴颂荷垂着眼,她愚蠢贪婪,意识不到自己有多幸运,她妈妈用母家的资源给她铺路牵线,让她学习的都是提高自我发展的课程,连马术一类也是为了增荣李颂恩的人际关系。
至于她,插花,绘画,钢琴......颂恩妈妈回头找父亲恳求时保证了,一定会像爱自己的女儿一样爱颂荷,让她一辈子无忧无虑,幸福快乐。
女儿也能拿到继承权么?
她有了轻微的念头,付诸行动于在父亲,爷爷面前更加听话体贴,也让李颂恩看她越来越不顺眼。
高一学年刚结束,裴颂荷陡然从父亲那里得知,家里一部分产业迁移回韩国的情况,颂恩已经长大了,她和妈妈留在国外,裴颂荷要跟着父亲一起转学去韩国,那会她刚刚和最大基金产业家的孩子打好了关系。
“妈妈给你联系了翰林艺高。”父亲靠在沙发里,看财报随口说。
裴颂荷握紧手中的包带,她忽然想起了一年前偷听到的那次对话。
—她除了那张脸还有什么
她以为她还有父亲的在意和爷爷的关怀,翰林艺高?她有一定要跟着父亲回韩国的原因么,只不过是父亲想让她跟在身边,想看到那张漂亮的,像她妈妈的那张脸而已。
她忽然意识到,他们想要的只是一个漂亮的听话的花枝,抬眼就能观赏到,触手而及,她以为自己有慢慢蛰伏的机会,计划却被这一改变完全打乱。
临回韩国的前一天,颂恩妈妈来到了她的卧室,看到了站在穿衣镜前的女孩,或许不能用女孩来形容了,漂亮得含苞待放的少女。
颂恩妈妈的手轻轻落在裴颂荷肩头,透过镜面看着她的脸,仿佛看到了十几年前,在医院里第一次见到她妈妈的那面,颂恩妈妈脸上的笑有一瞬的生硬。
“长成这样的颂荷,不做艺人简直是浪费了上帝的馈赠。”
-
走在街道上,人流量比裴颂荷意料得还要大,思索一下反应过来今天居然是情人节。
朴志焄定了个偌大的包间,裴颂荷走进去的时候脚步一顿,这屋子能装下五倍现在这么多的人。
时隔四年,这是裴颂荷从翰林艺高毕业后,见到朴志焄和金善旴的第二面。
第一面是朴志焄20年在treasure出道,裴颂荷正好在韩国匆忙间给他送去了祝贺。
“今天是情人节,你们俩不用陪自己女朋友啊。”裴颂荷把帽子摘下来,随手甩到屋子中央的桌子上。
“不是女朋友...”朴志焄有些别扭地说。
“话说你怎么知道的?”
“嗯...家里人和她姨妈认识,我和绘里也有联系方式。”
头发被帽子压实,裴颂荷用手指慢慢地,很有耐心地顺开。
金善旴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的脸。
他语气生硬,像是松不开咬紧的牙根一样:“裴颂荷,你真的很绝情。”
裴颂荷瞥他眼,看向他指节上银白色的戒指,经年磨损甚至都失去了光泽,润上了玉般的乳白。
因为那是镀了银的骨戒来着,嵌在金善旴握紧的手指里,留下了长久的戒痕。
“给我看看。”她伸出手。
“什么?”
“戒指。”
金善旴顿了顿,从手指上摘下来,他没问为什么裴颂荷没有带,毕业的时候她的那枚就扔进了汉江里,随之留下来的只有一句。
“我要出国读书,不能和你们再玩扮家家酒的游戏了。”
“我也带了我也带了。”朴志焄匆忙抬手插话,他因为骨节的发育,原本的手指难以再套进去,他用银链穿起来。
在他俯身间,被他刻意拉大的领口,骨戒滑了出来,在裴颂荷眼前晃荡。
她嗯了声,收回眼神,注意力放在金善旴递来的戒指上,她拿起来看,忽然试着往自己手指上套,金善旴心脏猛地收紧。
太松垮了,裴颂荷放在桌面上,给他推回去。
“没想到你们居然还留着。”她说。
朴志焄别扭地摸自己的鼻子,金善旴垂着眼睛沉默,这是她送给他们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礼物。
如果不是握紧拳头时,被戒指的边缘咯到发疼,金善旴甚至会以为这个人是他幻想出来的,像泡泡一般虚幻的存在。
骨戒像是项圈,被狗狗自己叼着送回了主人的手中。
“你之后还会走么?”金善旴问。
“对啊,这次回来就不走了么?毕竟你都选择在韩国出道了。”朴志焄也问。
裴颂荷笑了下,像无辜纯情的小白花:“应该吧。”
裴颂荷笑盈盈地看过去,他们的嘴巴问出疑问句,却在用湿漉漉的眼睛向她乞求。
离开包厢时,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把她围在中间,裴颂荷感到好笑,又有些熟悉,在高中那两年,他们俩一直就是这种架势。
微弱的闪光灯在角落闪烁,裴颂荷轻落去一眼,耳边朴志焄有些急冲冲地问:“出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而且联系不能再断了,发你的消息你要回,不能像前几年那样,你住哪里,我们送你回去。”
不回消息的话,就去她家门口堵她,朴志焄想。
“这是**。”她语气随意软和,态度明确。
朴志焄只能和金善旴一起沉默起来。
临上计程车,裴颂荷回头,对他们笑着招了招手,两只毛茸茸的头凑过来,她抬手有些用力地一边揉了一下。
“开心点吧孩子们。”
金善旴抿唇,依旧想装相,但在她笑意的注视里,耳根不受控制地发烫,烫到他脑子里,给他的一腔痴怨炼成了喜悦。
朴志焄,朴志焄心里在意的却是,裴颂荷又是先摸的金善旴的头,他又是,总是次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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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善旴朴志焄两个人和女生三人情人节晚上约会,情人节不营业的爱豆,看看吧,都在做什么】
......
「爱豆情人节不营业那就是去约会了呗」
「女生好漂亮诶」
「有些眼熟」
「啊!我想起来了,在便利店的烧酒广告上看见过这张脸来着」
「莫?也是艺人么?」
「裴颂荷,是叫这个名字么?」
「哇阿西」
......
「等一下,最近刚看到裴颂荷的脸的时候,我就一直隐隐约约有些熟悉感,这回看到金善旴和朴志焄我总算是想起来了,大家难道没刷到过几年前一个热帖么?*翰林艺高00z恶狗联盟和其中唯一一位漂亮女生的三人故事记录贴,被简称恶狗联盟和小白花的热帖,前几年很火来着」
-
经纪人林绿打来电话:“颂荷啊,忽然发到网上的那组偷拍照是怎么回事?我们颂荷才刚刚出道,就爆出这样的绯闻,对事业发展不利...”
“林绿...欧尼。”裴颂荷开口。
“是我付你工资,你的话可以少一点,不论是对我。”她停顿了下:“或者是对谁,知道了吗?”
那边嗯了声,说了句抱歉挂断电话。
裴颂荷坐在窗边,望着脚下绮糜的首尔夜景,又打出去一通电话。
长长的等待音,她有耐心地锲而不舍地等对方接通。
“今天身体怎么样了?”
“嗯那就好。”
“林绿是个少见的人才,我会好好用的。”
“我辛苦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凭自己心意,不看任何脸色活着。”
“你说对吧,我已经是大人了,妈妈。”
那边沉默,在轻微的咳嗽声后是妥协。
裴颂荷笑了。
妈妈,之前是颂恩的妈妈,现在是她的妈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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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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