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珠顺着绷紧的下颌线滚落，砸在练习室深灰色的地上，洇开一小片深色印记。
震耳欲聋的音乐声被权纯永猛地按停，世界瞬间被粗重的喘息和疲惫的呻吟填满。
SVT成员们像被抽掉了骨头，七倒八歪地瘫在地上，墙上。练习室巨大的镜墙倒映着他们汗湿狼狈的身影，以及墙上悬挂的大屏幕电视。
里面正播放着今天音乐银行的舞台回放。
崔胜哲背靠着冰凉的镜面滑坐在地板上，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灼烧感。
他闭着眼，后脑勺抵着镜子，湿透的额发黏在皮肤上。新回归的编舞很累，即使是他们也感到吃力。
他只想放空大脑，让快要炸裂的肺和酸痛的肌肉喘口气。耳边是夫胜宽夸张的“啊要死了要死了”的哀嚎，还有忙内李璨小声嘀咕着某个动作的节奏，背景是电视里传来的音乐和欢呼声。
“……一位！最终的胜利者是……Apis！恭喜Apis！” 电视里主持人激动的声音穿透了练习室的嘈杂。
崔胜哲没什么反应，对这个名字只有模糊的印象，大概是最近出道的新女团。出道就拿一位，实力和运气应该都不错。
“哇！大发！Apis！才七天就拿一位了？” 夫盛宽的声音带着点看热闹的兴奋和感慨，挣扎着坐起来看向电视，“那个C位，柳真雅ssi！长得超绝！”
“莫？我看看！” 李璨也好奇地转过头。
崔胜哲依旧闭着眼，汗水顺着眼皮滑下，带来一丝痒意。他随手抓起旁边的毛巾，胡乱擦着脸和脖子，毛巾粗糙的纤维摩擦过皮肤。
就在他擦掉眼皮上的汗水掀开眼帘的时候，目光毫无预兆地撞上了电视屏幕上的特写。
高清画面占据了整个屏幕。画面中央是一张精致的脸。皮肤好像精雕细琢的羊脂白玉，在灯光下泛着温润柔和的光泽，好像能感受到一种滑腻如凝脂的凉意。
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正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从她浓密卷翘的下睫毛边缘滑落。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凝固。
那滴泪珠折射着顶光，像一颗坠落的星辰。它沿着她的脸颊，留下了一道清晰湿润的水痕。
脸颊带着用力过后的红晕，微微仰着头，下颌紧绷着，仿佛在极力忍耐着某种巨大的情绪冲击。
泪珠滴落。
镜头推进，完全聚焦在她那双眼睛上。
那双眼睛被泪水洗涤过，像浸在寒潭里的黑曜石，湿漉漉的。难以置信的狂喜，被巨大幸福瞬间击中后的脆弱。
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泪珠，随着她细微的颤抖而轻颤，好像春日枝头被骤雨打湿随时会凋零的花瓣。
“啊！！！真雅欧尼！！” 电视里传来粉丝几乎撕裂空气的尖叫，混杂着激动的哭声。
练习室里也响起几声抽气声。
“哇！” 夫盛宽张大了嘴。
“这眼泪，掉得太绝了。” 权顺荣也看呆了，喃喃道。
“真漂亮。” 洪知秀感叹。
剩下的人只是抬头看着不说话。
但这些声音，崔胜哲都听不见。
他的世界，在那一刻仿佛只剩下那滴泪珠滚落的轨迹，和那双被泪水彻底浸润仿佛盛满了整个星空的眼眸。
“咚！”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攥了一下，然后重重地砸在肋骨上，发出一声沉闷到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巨响。
血液似乎瞬间冲上了头顶，耳朵在嗡嗡作响，练习室里闷热的空气好像瞬间被抽空了，让他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
他维持着擦汗的姿势，毛巾还搭在脖颈上，手指却无意识地攥紧了毛巾粗糙的边缘。
背脊离开冰凉的镜面，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像被无形的锁链牢牢锁死在屏幕上。所有的疲惫，肌肉的酸痛，在这一刻奇异地消失。
他的感官被无限放大，清晰地捕捉着泪珠滚落的每一帧，捕捉着她眼底每一丝细微的光芒。
那是一种极致的，破碎的美丽。一种在巨大成功面前，近乎纯真的脆弱感。
这种脆弱，与她站在一位领奖台上形成了致命的矛盾张力，像一把无形的钩子，猝不及防地穿透了他的心，直接钩住了心脏最深处某个角落。
出道七年，他见过太多美丽的容颜，看过太多在镜头前或真或假的眼泪。但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被一种纯粹的画面冲击力攫取了所有心神。
那滴泪，那双眼，那种混合着喜悦与无措的脆弱。像一颗精准无比的子弹，瞬间击中了他。
安可舞台的音乐响起，柳真雅被队友们激动地拥抱着，她破涕为笑，笑容灿烂得如同雨后初霁的阳光，带着泪痕的脸庞美得惊心动魄。
崔胜哲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干涩的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他移开视线，低下头，掩饰性地用力用毛巾擦着已经没什么汗水的脸和脖子，动作带着一丝慌乱。
毛巾粗糙的质感摩擦着皮肤，带来轻微的刺痛，他试图用这个来驱散脸上莫名升腾起的热意。
“哇，刚出道就拿一位，肯定激动坏了。” 夫盛宽感慨。
“嗯。” 崔胜哲含糊地应了一声，声音有点哑。他清了清嗓子，试图找回平时的声线。
“实力确实不错。”
他又补充了一句，眼睛却不敢再看向电视，只是盯着自己面前一小块深灰色的地板，仿佛上面有什么极其吸引人的东西。
心脏还在胸腔里不规律地跳动着，那滴泪珠滚落的画面，那双含泪的眼眸，像烙印一样清晰地刻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一种陌生的，带着悸动和微妙保护欲的情绪悄然在心底滋生。
“休息差不多了吧？” 权纯永的声音响起，“再来一遍？刚才副歌那里，净涵哥和我的走位有点挤。”
“啊，再来一遍吧！” 成员们纷纷响应，挣扎着爬起来。
崔胜哲深吸一口气，也撑着地板站起来，甩了甩头，仿佛要把那些不合时宜的画面甩出去。
他走到练习室中央，面对着镜子，调整呼吸，努力将注意力拉回到即将开始的训练上。
“好，再来。副歌部分净涵和纯永注意间距。Vernon，你的定点眼神再坚定一点。” 崔胜哲的声音恢复了队长的沉稳和条理，目光扫过镜中队友们的身影。
音乐再次响起，鼓点敲打着耳膜。成员们迅速进入状态，汗水重新开始流动。
崔胜哲站在C位，每一个动作都精准而充满力量，眼神专注。然而，在某个转身的间隙，在镜子的反射里，他眼角的余光还是不受控制地瞥向了已经黑掉的电视屏幕。
屏幕上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一片漆黑。
SVT带着《HOT》回归，势不可挡。经纪人带着Apis过来拜访前辈。
柳真雅跟在经纪人金星河身后，在SVT待机室门前停了下来，经纪人在前面屈指叩门。
门内的吵闹声停下，权纯永叼着能量棒拉开门缝，看清门口是谁后后退半步，露出待机室的真容。
待机室里空调的冷气裹挟发胶与止汗剂气息涌出。崔胜哲正仰头灌水，喉结随吞咽滚动。
他放下水瓶时目光掠过门口。
时间仿佛被黏稠的空气拉长，崔胜澈的目光撞进了一双清澈的眼睛里。那眼睛像浸在寒潭中的琉璃，干净得惊人。
他看见她眼底清晰的倒影：那个汗湿，疲惫，刚从激烈表演中抽离的自己。让他心头莫名一悸，像被羽毛最尖端轻轻搔刮了一下。
柳真雅也看清了他。这位传说中的前辈此刻近在咫尺。他额发湿漉，眉骨深刻，汗水沿着鬓角滑落，带着强烈的雄性荷尔蒙气息。
然而最摄人的是他的眼睛，那是一双经历过无数聚光灯审视，深谙舞台规则的眼睛，此刻却褪去了所有表演的痕迹，只剩下一种近乎**的审视和一种她读不懂的，深潭般的幽邃。
那目光并不锐利，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重量，仿佛能穿透她精心维持的新人面具，直抵她因紧张而微微加速的心跳。
她感觉自己的灵魂似乎被那目光轻轻掂量了一下。
这无声的对峙不过一两秒，却漫长得仿佛经历了一场无声的风暴。直到经纪人递来的专辑阻隔了视线，那焦灼的视线才啪地一声断裂。
“前辈nim，打扰了。”柳真雅带领成员们鞠躬。
崔胜哲颔首，经纪人从旁边递来五张签名专辑。柳真雅拿过最上方那张，指尖捏住专辑上半部分。
崔胜哲接过专辑，指尖悬空托住下半部分。
“恭喜。”声音带着舞台后的沙哑，公式化得像播报天气。
“托前辈的福。”
专辑边角在她指尖压出浅痕，身后传来渡边遥结结巴巴的问候。
SVT经纪人突然举着行程表插到中间：“胜哲啊，MBC采访提前了。”崔胜澈应声转身，手掌擦过柳真雅的手臂。
一张对折的纸条滑进她的手心。
权纯永递来的毛巾成了此刻的最佳帮手。
“新人期最辛苦。”崔胜澈接过毛巾擦汗，视线落在她眼下淡淡的腮红，“要注意保护嗓子。”
回程走廊的冷气冷得刺人。柳真雅将手伸进兜里取暖。
洗手间隔间里，手机的光照亮了纸条。
水流冲走指尖的油墨味，镜子里的柳真雅补上口红，樱桃红覆盖了浅淡的唇。
心跳在肋骨间疯狂跳动。崔胜哲给的纸条，是张需要解码的行业地图。
而地图尽头，或许是登顶的捷径，也或许是万丈悬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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