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匿名好友

助理小姐姐听到声音进来时,看到的就是顾亦纾半跪在地上死死捂着胸口披头散发的模样,桌子上金边的杯子已经咕噜噜滚到了一边,相必这就是她听到的声音的来源。多亏敦实,没有摔破伤到她。

顾亦纾低低地嘶哑地问,像是恳求一样,“是假的吧?”

“不是假的吗?”

“他怎么可能会走呢?他怎么会离开我们呢?”她崩溃地尖叫哭泣。

她如此不甘心,这样一遍遍地追问。

她知道,如果是假的,如果他还活着,即使还没确定,这通电话无论如何都打不到她这里。

顾亦纾感觉呼吸像是被一只大手攥住,眼前的视线被汹涌的泪水模糊,如断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往下掉,手机再不受力地同水珠一样坠地。

像是天横无际涯,唯独这里有着落雨的云。

助理姐姐忍不住环抱住她,情不自禁地哽咽:“纾纾……纾纾……我们现在就回韩国。”

那是钟铉啊,像天使一样的二哥金钟铉啊。

即使她没有顾亦纾与他这样深厚的感情,可也忍不住为这样一个好的人留下眼泪。

“哥……哥……”顾亦纾哭泣地喘着,几次说不出话,助理心痛地给她一次次擦眼泪。

那张即使哭泣也显得如出水芙蓉、梨花带雨的面容再也不像各种落泪镜头般美得惊心动魄了,那张脸连同整个身子似乎都要黯灭了。

最后埋在她颈窝失控地含糊地呢喃些什么,两人像是抱团取暖一样,哭得天昏地暗。

天塌了。

一得到消息,助理便与节目组那边沟通,还与张艺兴那边打了招呼,最后安排好车直飞韩国。

赶飞机途中,副驾驶上的助理小姐姐含着百分之二百的心态关注着后座的纾纾。

闭上眼的她额外多了一丝脆弱感,像是精致的瓷娃娃,一碰即碎。

锥心刺骨的痛楚让她的脸变得煞白,即使裹着毯子也难以克制全身发颤,现在的她已经止了泪,雷厉风行地处理好这边的一切事宜,甚至有条不紊地接过韩国朋友们的很多来电。

成员们都不知道说些什么,知道她现在赶回韩国,只是提醒她注意安全,她也轻描淡写地应着,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如果她的手没有那么颤抖,呼吸没有那么大声。

成员们其他含在嗓子里的都发到了助理小姐姐的手机上。她们除却难过,现在正处于同样病痛中的顾亦纾的状态是她们最为忧心的。

“……艺兴哥。”顾亦纾深呼吸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声音的状态瞬间暴露了主人的状态。

“我晚上会赶回韩国,纾纾你先回去,注意安全。”

张艺兴得知消息后不知所措,又觉得荒唐可笑,谁能接受他们身边的朋友就在某个平淡无奇的一天用冷冰冰的身体通知他们他早已做好并实践的决定呢。

面对这个更为此而受影响的妹妹,他不知道安慰什么,不知道安慰什么有用,索性什么都不说。

“谢谢。”她含着酸涩的泪水囫囵道,又堪堪补上一句,“谢谢你,哥。”

“和我还客气,到韩国一定要注意安全。”他又强调一遍。

“嗯。”她哼着气音道。

虽然大众不知道顾亦纾前往中国哪里,但他们都知道截止今天顾亦纾一定会返韩,在外有行程的**艺人也会纷纷赶回来,所以今天的机场一定分外热闹,也分外让人寒心。

韩国时间晚九点左右,顾亦纾在仁川机场出现,一现身就被一大群记者围追堵截,纠缠着迟迟无法离开。

她难得戴了不喜欢的墨镜,莹润娇丽的唇已经干涩,颜色也削弱了许多,像是剥落主体的花瓣。远远望去,莫大的一片波涛骇浪,她就像一片小小的帆,不知何时就会被打翻。

耳边是嘈杂的尖锐的质问声,闪光灯一瞬一瞬的光一次次将她苍白的皮肉放大,剖开,然后流出些鲜艳的夺目的令人兴奋的东西。

空气从她的肺管抽离,余下令人憋闷的窒息。

“你号称自己不喜欢墨镜,为何今天戴了墨镜?”

“Calliipe,你如今从中国返韩,是为金钟铉事件吗?”

“对于金钟铉事件,你有什么感想,Calli可以分享一下吗?”

她将唇抿得平直,努力随开路的保镖在照得天光大亮的镜头里前进,可依然被野蛮的还未进化的野兽仓促包围,然后一口扯下连心的皮肉。

“曾有人说你们是音乐的天作之合,是人生的灵魂伴侣,也有猜测说你们已经处于地下恋爱的状态,如今金钟铉紫砂,是否与你有关?”

“你对金钟铉的危险倾向知情吗?”

一句句指责、质疑,信手拈来的话顺手似的捅向她,她咬着腮帮内的软肉,缓慢地、发抖地挪动着。

“金钟铉被誉为音乐艺术家,我们对此惋惜,Calliope你难过吗?”

顾亦纾陡然站定,挑起半边眉,摘下墨镜,扫视一圈,露出他们追问的热点,全场寂静一瞬,陷入难堪的氛围。

那是一双已然红肿的悲怆的眼睛,她没有化妆,透露出天生丽质的睫一簇簇地结成一团,上面还沾着因他们凝结的冰晶,他们从未见过她这样狼狈的,愤然的,破碎的,湮灭的模样。

沉默像根橡皮筋,不断延展,渴望崩断,而她停下徒劳的无视,忍耐的纵容,仿佛决心要把一句句刺耳都攥在手中,捏成一团,抛向对面。

顾亦纾凌厉地看向刚才发问的无良记者,想要质问回击,可是她泣不成声的音几乎张口破碎,愤怒的气息消褪,只剩下苍凉。

“所以人都应该为此难过,为此伤心。”眼睛变得模糊,好像眼前的一切都氤氲发散,裹着一层迷蒙的雾气。

她看不清那个记者,看不清镜头。

她几乎看不清这个世界,猝然失去了金钟铉的世界。

顾亦纾几乎是坚持着本能地表达:“不只是惋惜,你们更应该抱歉,因为他是一个人,他更是一个对音乐、对歌谣界有卓越贡献与影响的名人。”

“对我来说,我难过,只是因为他是我视为好友、兄长、灵魂伴侣的金钟铉。”

说罢,她便被一旁的助理搀扶着走出机场,上了早已准备好的车。

直到现在,经过来自全世界长枪大炮的宛如警报声的通知,她终于有了一种认知,那是一种直戳灵魂这层遮羞布的盖章。

她视为家人兄长的,视为好友难得的,视为灵魂伴侣的金钟铉。

她热爱的金钟铉。

真的,离开了。

音乐,家人,组合,成员,朋友,粉丝……还有她,他都不要了。

顾亦纾将膝上围着的毯子轰然将头捂得严实,蛮自煽动着那股失去的再不复得的悲痛。

她气性极大,却从来没有用在哭泣上,只今天就有好几次,她哭得喘不上来气,眼泪濡湿了皮肤,淋湿了薄毯,连首尔空气内的水分都充盈得像海绵里的水。

从来不舍得惹哭过她的人,最后一次,唯一一次,够哭好多次,却再不来哄她了。

顾亦纾在机场发飙的事情在网上闹得极大,大片是对当今无良记者和冷漠人心的痛斥的篇幅,和对她的关注与支持。

顾亦纾没有精力去看,其他人和她见面倒是多几句嘱咐她的身体。

她随着大流去葬礼,中国那边还有两天的宽限,她便连着守两天的灵。

第三天,赶回中国上课,夜里又返回韩国给哥哥守灵,来回奔波的她像一只即将崩坏的陀螺。

最后是珉豪哥他们死活叫姐姐们把她带回去,因为她的状态实在吓人,像是下一秒就能晕倒,朴熙悦守了她一晚上,说担心她,顾亦纾知道,她担心她像哥哥一样悄无声息地走了,不要她们了,她才不会这样。

当天她的机场返图都是一片人为钟铉哥难过,又不禁为她担心。顾亦纾感到愧疚,抱歉,但没有办法处理自己。

送行的那天,灰蒙蒙的,哀恸锁着每一个的嗓子,顾亦纾像是把泪哭干了,一身黑衣地跟行,以形式上送他离开。后来不顾姐姐们和朋友们的担忧,还有key哥说的他给她留下的工作室,离开了韩国。

“他在信里说,你有钥匙,只有你有,录音室就交给你了。”

顾亦纾听过只是轻描淡写地点点头,自嘲地折叠起嘴角的笑纹。

她没有去看,也似乎忘得一干二净,当天就飞回中国,继续节目的行程。

“Calli老师!”教完课,她正要走过转角,就听见几个学生叫她,她回望,停住脚步等他们过来。

这两个孩子她知道,一个很有综艺感的Justin,一个很会仙子舞的朱正廷,都是乐华的练习生,人气也很高。

“怎么了?是有什么问题吗?”她以为他们是上课的时候哪里没有听懂。

“这个给您。”两个小孩儿畏手畏脚地递过来几支橙色的棒棒糖,被塑料白膜包裹着,看着很是香甜。

顾亦纾疑惑,“嗯?”

“您老是给我们发糖,鼓励我们,这是我们偷偷藏起来的零食,知道您喜欢靓丽的橙色,喜欢橙子味……”朱正廷持着队长的模样解释,却在顾亦纾的视线下声音愈来愈低。

他细致地捧着手里的糖,犹记得她目送测评结束回宿舍的他们上大巴,站在车门口路过一人发一颗糖时脸上的笑容与骄傲,现在俨然变成了纯粹的奖励与灰败的底色。

“希望您收下。”Justin接力说道,“我们知道您最近遇见了不好的事情,糖可能也没有什么办法,但是希望您能好起来,就像您对我们的期望和祝福一样。

“糖很甜,多吃点会压过苦的。”

顾亦纾愣怔几秒,心里也好像塞了块橙子发酵着酸涩的味道,她像是哭了一样笑,接过糖果:“谢谢你们,我很喜欢。”

她迟钝地低头仔细端详了糖果好一会儿,“我表现得很明显吗?”

“没有,您的表情管理得非常好。”两人连连摇头。

如果不是他们意外从工作人员的口中得知Calli老师的好友去世,他们也不会发现身为顶级女爱豆的表情与工作修养如此之高。

但到底是哪里露出不对劲的呢?

大概是人的心没有办法管理吧。

12月25日,SBS歌谣大战以“Number One”为主题在下午17:50首尔高尺巨蛋举办,GP、AXD、与Stacy、Calliope有连场的冬日圣诞曲目。

朴熙悦选择了经典名曲《Last Christmas》做cover,顾亦纾选了今年11月才发布的《Snowman》。

彩排时,很多人都拥簇着看,顾亦纾恍若无人。

这段时间,她几乎是将自己密封在一个罐子里,外面的空气钻不进丝毫,徒留她自己窒息。

她排得很投入,扶着话麦,微微蹁跹着身子摇摆,可一开口就是决堤的失控。

再次回来,她还是去了他留给她的工作室,和原来没什么区别,只是明显的文件袋里,一张张画稿,都是满页的玫瑰花。

他把玫瑰花园给了她,教她自己审视自己的作品。

她傲慢也无所谓,但不要自卑,他要她尽情地赠给自己,让她做一生的音乐,拥有一生的玫瑰花。

她阖眸,都是冬日无尽的白里漫天的玫瑰。

“Don't cry snowman not in front of me,

亲爱的雪人我不在的时候不要哭,

Who will catch your tears if you can't catch me darling,

如果不是你抱紧我谁来接住你的眼泪,

If you can't catch me darling,

如果不是你抱紧我,

Don't cry snowman don't leave me this way,

不要哭雪人不要就这样离开我。”

她已经是含着泪来唱了,周围观看的人都忍不住落泪。他们任她唱,任她宣泄,那不是一个人的声音,但她的声音掷地有声。

“Don't cry snowman don't you fear the sun

不要哭雪人不要畏惧日光。”

她就是那个哭泣的雪人。

已经开始融化的雪人。

雪人可以不要玫瑰。

她最后唱不出来,奔下台离开,金希澈和吴世勋把她带走了,**一众人都跟着离开。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哭得很厉害,很崩溃,似乎要晕厥过去。

所有人,包括他身边要好的朋友,只能轻描淡写地溺亡在时间不可停止的向上蒸发里,头也不回地向着自己的方向前行。

但是只有她一遍遍地铭记那如同无可逆转的向下坠落的生命,不在意前进,甚至可以后退,不要时间漫上让两人之间的牵绊浅淡,她要早时间一步追赶上另一个人。

在正式演出时,顾亦纾表现得很好,没有哭,也没有崩。

但是台下人哭了一大片,细密的星点但存在感强的湖蓝色遍布全场角落,然后在场的粉丝不论谁家都打成了湖蓝色。

她最后像祈祷一样抵着话题,眼睛晶莹地像贴了雪钻,“Merry Christmas,哥哥。”

在《偶像练习生》中,导师们聊天调侃李荣浩老师,故意提起杨丞琳,后来又聊起经典名曲《雨爱》。

问顾亦纾最喜欢哪首,她说就是《雨爱》,经典的份量也有她的贡献。

其实,最喜欢的是《匿名的好友》,也最常听。

但这首歌涉及杨老师的初恋,在李荣浩老师面前提不好,所以她没说,更有关她内心的重大意义,她也没说。

后来,在她的毕业典礼,泰民哥带来两束花,一束花来自于他,一束花来自于另一个早早离开但对此殷切嘱咐的人。

后来,在她很多重要的时刻,全球巡演开始、再登格莱美……后台或者家里都会送来匿名的花。

来自于她匿名的好友。

他们约定,永不相见。

听《Lonely》突然觉得这是什么世故的心声对白啊纾:对不起,是我不好

谢谢你,多亏了你

你动不动说出的那句口头禅

你也很难受 我都明了

也许你觉得我是个傻瓜

勋:若哭丧着脸说出“我好难受”,

就真的会好些吗,

那是谁更难受呢,

当嘟囔着“好难受”,

一切就都会变得好起来。

纾:或许你和我在错觉之中,

已经将彼此囚禁了,

勋:每当看着疲惫的你 我对你而言,

会否成为负担呢 会否让你吃力呢。

这是当初听歌看书(书同名)时想到必写的这一章直接情感爆发写在便签上的,类似于纾的内心感言,分享给大家。在此,怀念金钟铉。

《我想做一个能在葬礼上描述你一生的人》

我想做一个能在葬礼上描述你一生的人。

可是,仔细想想,我好像连你完整的那一面都没有看清,那片向阳背面的潮湿。

总是想着你好温柔,好强大,如此自省又如此聪慧,但没有发现你狂躁又痛苦的背面,是企图求救又吞没的痛吟,是想要握住又收回的手。每一次的呼吸都像是折磨,单薄的身躯承载不了灵魂的痛苦,于是,就离开了。

或许,在繁复的岁月中,我也曾窥得一丝蛛丝马迹,你总是疲倦的面容,你总是吐息又止的哀叹,你总是盈着对我的爱却藏着殇的眸。

不知现在该痛恨当时自己的躲避和无意掠过的你的悲哀,还是悲伤你我只是在那个温暖又和煦的冬就见过了此生的最后一面。

我无法原谅自己。

我没有发现,没能救你,是不是因为我也得了病。

爷爷离世,是岁月与病痛的割舍,是活到老所以死亡的常态化;可是,哥哥不一样,是生命灵魂与身体的吻别,是甘愿以余生作赌注去换失去的快乐。

哥哥曾笑看着希澈哥苦恼地抱怨我总是朋友太多,分的人多了,落在他身上的时间愈来愈少,行程多了,你和我见面的日子都得挤着来,现在想来或许哥哥心里也有过如此类似的抱怨,只是温柔地,无私地为我开脱——妹妹太忙,原来我陪伴在哥哥的身边也是如此稀少得荒唐。

原来,我给你的爱如此小声,有时让那痛苦所轻视。

哥哥,你离开了。

但是时刻萦在我的心底。

只是留在家里停歇半刻,也能想到你。

只是从此,再也没有了你,没有了金钟铉。

那个在我熬夜作歌的深夜,即使刚结束行程也会常常突袭查看我是否有好好休息的金钟铉;那个冒雨会用宽厚的双手为我撑起小小一片天的金钟铉,那个无数次在INS里欣喜地向大家一点一点分享雀跃于我在创作方面有所进步的金钟铉,那个哪怕有着连续的行程也会在二十分钟的间歇赶来我的演唱会,抱着自己早已搭配好的花束,还有早半个月订好蛋糕的金钟铉。

我无数次昏睡去,又醒来,原来我的哥哥真的不在了,离开了这个有我们的人间,去做他的天使了。

如果哥哥不开心的话,回到天堂会好吧,这么无力地安慰自己,可还是自私地不愿眼下的发生,如果你是个天使,那我能不能祈求占用你漫长生命中微不足道的片刻,留在我的生命里,而非定格在我的时光里。

哥哥怨着我,没有时间陪你,也好。

我也怨着你,不打招呼就离开了,那个说要一直陪着我的约定也不作数了,直到我们再次重逢,便恩怨抵消了。

但你知道的,我不怨你,我只怨我自己。

其实没有关系的,如果你太累,及时的告别没有罪。

是我自私地想要将天使的你留在人间,哪怕这个人间不值得。

我该如何面对你的永别呢?用余生去面对吧。

往后的日子我常常陷进一片真空,潮湿的,窒息的,永远化不开的浓稠黑暗。

哥哥,以后再也不会叹息了,也不要痛苦了。

可是,金钟铉,没有你的余生,我也没有了那个撑伞的人。

他说,再忙也要注意身体健康,好好休息。

他说,你为那场等不到的毕业典礼道歉,以后Calliope的点滴进步他也再不能亲自见证了

他说,哥哥要先走了,你要成为最幸福的玫瑰公主。

从此,那片漫长的潮湿就落在了她心里,永生难消。

人间很好,但思念更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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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匿名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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