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昔在卢府帮师母收行装时,听到了父亲和卢尚书的谈话。她想一个人溜出去,却被熙和抓到,只好把那条小尾巴也带了出去。
抄到印刷局,顾逢恩把另一份供状交给陆文昔,自己去引开李柏舟的人,让陆文昔把供状送去离宫,然后把熙和撵回家去了。
熙和原本想带人直接回府,可就此抽身,总觉得有什么不安稳。便调回头去追顾逢恩。果然在城门口,看到他被控鹤卫拦下了。
那一日,她许是闲的,又许是玩心大发,竟悄悄跟在了那控鹤指挥使的身后。原本是想跟到他把口供送到离宫,再看陛下的反应,谁知,他却并未上官道,而是停在城门外一架车辇前。
他将手信与控鹤令牌一并交予车中的人,车轮徐徐碾过,驶入洞开的城门。
熙和讶然望着,她想不到,李柏舟已如此猖狂,光天化日假传圣旨,还伪造控鹤的令牌……
她促马跟上,一路行至僻静甬巷,才目示身后跟的府兵上前去,把那辆车子堵在了巷子里。
随从的人很快被制服,熙和拔了府兵的刀,刀尖指向车帘。
“里面的人出来!”
她才不管里面是谁,横竖是李柏舟的亲信,索性捉了去一并押到离宫萧睿鉴面前,他李柏舟便又多添一条假传圣旨的罪状。
布帘缓缓掀起,石青道袍的少年步下车辇,徐徐露出了真容。
“你……是你?”
许昌平拱手:“郡主”
“来人!来人!把他给我抓起来!”熙和惊慌地喊起来,这个人她分明认得,可是却陌生的让她害怕。究竟何等心机,何等城府,才会跟中书令合谋去谋害太子,还能从中抽身,装作一副无辜被牵连的样子?
刀架在脖子,他的眼神变得晦暗可怕,他的首级明明是唾手可得之物,她却想临阵脱逃。
许昌平气定神闲,缓缓低头,从袖兜中取出口供,手指夹着那张字条问:“郡主拿刀指着在下,是为了它吧?”
“你知道就好!”
许昌平却乖觉将字条交给熙和:“从今往后,在下与郡主两不相欠。”
“现在是我拿刀指着你,你还觉得自己有恩于我?!”
“在下若有心为难郡主,在郡主的府兵动手时,在下就已经把字据销毁了。现在也不会站在这里,予人口实。”
“那也是你自作孽!”她对身后的府兵喊:“把他给我抓了,送到离宫去!”
许昌平悠悠开了口:“郡主是铁了心要和中书令一起,让陛下调不走那支军了吗?”
“你什么意思?!”
“郡主以为,把中书令的把柄递到陛下手里,陛下就会感激郡主吗?在下是真心实意提点郡主,不要平白无故招惹是非,以免给武德惹麻烦。”
熙和冷笑:“我不惹事生非,任由陛下处置了太子,再处置顾家,就是帮我父了么?”
许昌平无赖状,交叠了双手,气定神闲道:“郡主不信也罢。在下一条命都在郡主手上,要如何处置,悉听尊便。”
“对,我不妨就在这儿杀了你。贡员许昌平,阴结中书令谋害太子,不思悔改负隅顽抗,被本帅当场击杀。我的姑父即便知道了,也不过是挨一顿斥责。许贡员掉的,可是脑袋!”
“郡主不会。”
“我凭什么不会?”
“因为在下知道,郡主,不杀无辜之人。”
“你无辜?”刀刃在脖颈上划出了血痕。“那太子呢?他做错了什么,你心里可有想过要放过他?!”
“在下不是已经放过他了吗?”许昌平无辜地问道。
“父子离心,兄弟阋墙,如此覆巢之下,臣子的命,也不过草芥而已。”他哀叹一般,眸中恍若神伤,高傲的头颅却仍不肯垂下分毫。“罢了。在下被中书令和太子殿下当成筹码摆弄得也厌倦了。天柱骨第三四节,烦请郡主不要虐杀在下。”
“你……”熙和气急,手中利刃扬了起来。
寒光闪过,金属碰撞的声音。
刀刃与冠帽相撞,乌纱撕裂,发冠滚落,乌黑长发倾泻而下,许昌平受辱,微微偏开头,闭上了眼睛。
君子死而冠不免,她斩落他的冠帽,对士子而言,与杀人无异。
那把刀,却没有再落下来。
他睁开眼睛,眼前的小将军却好似已经满足,收了刀,翻身上马。
“把他给我抓了!庭试前再放!”心高气傲的小将军昂着头,睨着那同样昂首挺胸的乱臣贼子,炫耀似的威胁道:“你记住,日后,我见你一次,杀你一次!”
乱臣贼子却轻抿唇角,淡淡一笑,竟然还敢贫嘴:“郡主平日里都是用辞令杀人的吗?”
“打一顿再放!”
府兵唯唯诺诺应了一声,熙和想起什么,又吩咐:“去把顾逢恩那个傻瓜给我放出来!成事不足,竟然还有脸念叨我!”
说罢,小将军拨了马头,在巷陌中疾驰离去。
柔软的裙角被季春轻盈的风吹起,风中有淡粉的桃、杏、樱飘落,触及到年轻的贡员心底的一抹温柔。
他望着那个背影离去,他竟然感念相遇,他竟然期盼重逢。
靖宁元年季春这一日,有畅畅惠风,融融流云。天色之温润可爱,一如粉青色的瓷釉。交织纷飞的柳絮与落樱,于白日下泛起了莹莹的金粉色光华。在釉药薄处,微露出了灰白的香灰胎来。
那里,便是天际了……
*
翌日,圣驾返京,太子少傅、吏部尚书卢世瑜致仕返乡。廷试讫,圣天子点陆文普为状元郎、许昌平为探花郎,着礼部印发文牒,为太子选妃事。
是月,太子大婚,配陆氏长女。
期月,圣天子着礼部印发文牒,张陆正长女配陆英长子、新科状元郎、翰林院翰林陆文普,武德候长女配新科探花郎、翰林院翰林、御前承旨许昌平。
越明年,太子妃诞下世子,乳名琛。
『彩蛋』
深夜,卢府。
熙和点好茶,双手奉给老师。
卢世瑜接过,熙和望着老师,期待着一两句夸赞。卢世瑜啜一口,放下茶盏,看到对面小小的女学生,期许的目光正望着自己。
他缓缓笑出来,竟伸出手,摸了摸熙和的头。
“阿怜。”他慈穆笑着,像父亲,像翁翁。“这么些年,难为你了。”
熙和惊喜,低了头,又忍不住抬头去看老师,小脸红起来,害羞得想钻到老师袍子底下去。
“难做的事,让太子殿下去做就好了。阿怜只要开开心心地长大,安安静静等候出阁,日后与夫婿吟诗作画,赌书斗茶。若有机缘,便去看一看朝堂之外的千里江山,一辈子啊,细水长流地就过去了。朝堂的纷争,道与术的纷争,本不该由你承担。”
小小的郡主低着头,不由得去想,她日后的夫婿,会是个怎样的男子呢?一定要像卢老师这样才好。
她红着脸,羞赧又甜蜜地笑了笑。
卢世瑜说:“阿怜,再看一看书罢。”
你再看一看书罢。
让我,再看一看你。
『正文完』
-用了一个网络梗,但我觉得没有哪一句话比这句更适合做结局了。
你再看一看书罢,让我再看一看你。
-许昌平:跟中书令勾结谋害储君被当场抓包,全身而退的同时还不忘调戏一下媳妇。不愧是我。
-火葬场预订。
-the end.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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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终章·探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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