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连她都不知道,以后出去怎么好意思说来过我们城市。”
“怎、怎么这样说我。”突然被他抓到了可以嘲讽的话柄,我愣了一下。
“她可是我们拉斯特市最好的音乐剧女演员……你看,我现在36,她的演艺和歌唱生涯比我在这个世界上生活的时间还要长。”
“啊,”我恍然大悟般的说,“那你跟艾丽西亚的年龄差不多耶,哦,她好像比你大两岁,她在秋天的最后一个月出生,可能应该是一岁多,是吗?”
“……说的什么不相干的事,话题那么跳跃。”
“因为她不也做过音乐剧的女演员吗?”我突然想起来了,便继续说,“我在网上看到过归总,她在大学时期还和同学组建了一个剧团,后来转去更好的剧团演音乐剧,似乎初演时期就表现得相当出色,不过在她变得很有名之前就跟霍华德结婚了,后来就跟她老公一起打理公司,再也没有演戏了……”
翃迹挥挥手,示意我就此打住。他又向海伦那边扬下巴,告诉我:“她是今天主场的这个女演员的粉丝。”
“咦,真的吗?”
“嗯,”海伦点点头,“我从学生时代就在看她出演的剧目了。”
难怪翃迹会带她来这里,看来他多少是花了点心思在里面。不过这种演出毕竟是公演,连门票都不要,完全不能改善我对他的印象。我想估计是他怕带她看过一次付费演出,以后还要再靠同样的手段继续维持,太费财力,才从众多的消息中挑出这个。他一直都小心看守着他微不足道的财富,避免被爱情这种东西掠走太多。我甚至能推理出,他肯定想,最好海伦被他费尽心力的“真心”打动,忘了过去的一切,再倒贴他一点,不是吗?
主持人开始向我们介绍今天要上台的主人公们和这个音乐会背后的音乐剧故事。似乎是一个非常感人的情感剧。
她介绍完后,一位很有气质的老年歌手走上台来,带着其他一些演员,共同走到舞台中心向大家致意。观众席上传来了热烈的欢呼声。有一些人来晚了没有座位,就围站在外圈表达他们的热情。
“咦。”翃迹边鼓掌边说,“我怎么感觉她比以前还要漂亮呢。”
“嗯,她形象保持得很好,到现在还是很有精神。”海伦微微向他那边侧头,应和道。
很快,男演员们开始唱歌,然后女主角也唱了起来。一开始他们唱了几个我从未听过的曲目,但不久后就有了一些耳熟的旋律。我努力回想,终于想起来,似乎就是海伦曾唱过的那几首。
不管怎么样,配合着一些精湛的演绎表情和动作,我的心也很快忘记了那些繁杂事,逐渐沉醉在音乐的世界中。
夕阳的余光最后在楼宇中湮灭了。
演出的终末,歌手们开始鼓动大家一起跟唱。
许多人应该是等待了这个时机良久,迫不及待地开始合唱。海伦也自然而然地唱了起来,歌声依旧令人沉醉。虽然不懂音乐,但我的看法应该没错,那就是海伦的歌唱水准就像一个真正的专业歌手,即使上台演唱,也没有一点不妥之处。也许她无法与长年演出的主角媲美,但是跟另外一些年轻一点的新生比,毫不逊色,甚至比他们其中一些要强不少。唱着唱着,她还嘴角上扬微笑,主动牵起翃迹的手,用眼神鼓励他加入其中,但翃迹一开口就暴露了他的笨拙,甚至有几句没对上词。我不会唱,学着旁边人轻微摇晃脑袋,并转头注视着这两人。在音乐营造出的美妙的氛围里,他们的歌声交叠在一起……
“日销月铄地照料着你的生命”
“仿佛它也是我的生命一般”
“在这美丽的山脚附近”
“花香馥郁,蝴蝶翩迁”
“即使它的风景终将消逝”
“我们的爱也永远流传……”
曲终完毕之后,除了女主角以外的其他演员在旁边分散坐了下来,主持人又略略卖了一些关子,随后说她来带了另外一首经典曲目。
“其实我们今天还有一首隐藏曲目……”
电子大屏幕上的色调变了,观众们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欢呼声重新变得强烈。
“……有请她为我们带来,《奇异预言》。”
突然间,音乐的风格转变了,沉重的调子蓦然渲染出了一份浓厚的阴暗感。舞台成为了女主人公一个人的独唱,她的声调也对应发生了变化,变得更加有力量和气势,整段唱词都充满了邪恶的预谋和勃勃的野心。
海伦没有再发声,但依然对着嘴型。她低垂下眼帘,目光黯淡,不知为何脸上有了一些淡淡的悲伤……
……
“她很棒,对不对?”散场后海伦难掩激动的心情,不住地夸赞她,“这么多年了还在坚持四处演出,是个了不起的女人。”
我在旁边听着她的夸奖,心里逐渐因为对她抱有不同一般的色心而感到惭愧——哎,什么时候才能像她这样给别的女性予以崇高的尊敬呢?我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呀……
翃迹默默地倾听她说话,微微点头。旁边的摊铺都已经开始了运作,滋滋的声响和伴随它轻飘起的烟雾也如同舞台的艺术效果一般为我们揭开了夜市的帷幕。
谁知走着走着,男人的身体忽然向一边斜去:“咦,好像有一股很香的味道。”
——哎呀妈呀,又来了。
好不容易被歌舞表演熏陶一会儿,得到了一点艺术情操,结果又被他这张嘴破坏了培养起来的感觉。
翃迹快步跑到摊铺前排队,我们也跟了上去,买好后他转过身来。
“快点快点,海伦,”他兴冲冲地说。“你先来咬一口。”
海伦显然有所顾忌:“有酱汁,会粘到脸上。”
“不会的,有什么关系嘛。”
“会把口红沾掉。”
“哎呀,没事的,来,啊……”
海伦拒绝不了他,就轻启朱唇,咬了一小口。
“当心烫嘴,再来一口,啊……”
“别老是顾着我,”海伦又咬了一口,然后用纸巾擦嘴,有点责怪的让他看我一眼,“这样让她一个人呆站在旁边看我们,难受死了。”
“哦。”翃迹应了一声,“你自己买哦,买完叫我来付钱。”
“不用不用。”我拒绝了他。我是来帮海伦的,我要站在比她更高的视角看透这个男人内心脏劣的部分,迟早有一天要揭下他虚伪的面具,不能老是被他用这种小手段收买感情,从而束缚了手脚。
“来,再来一口……”
“不用了,我晚上吃过饭了。”海伦终于推辞掉了。
“你晚上能吃多少呢?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这么瘦。”
她用很低的,像是在自言自语的声音说:“……不要了,吃多了会想吐。”
翃迹突然不再说话了,手上动作变得僵硬,场面陷入了宁静。
他紧蹙着眉头看向海伦,后者轻微闭眼,对他摇头,好像在示意他别往心里去。
看到这两个人的反应,我好像心里又燃起了一些希望。
——就算这样的他,是不是心中也会有一丝愧疚之情呢?
似乎就要酝酿出那种感觉了,我心情激动紧张,准备抓准时机突破他的心理防线,让他早日悔过自新,结束这种恶意欺骗耍小聪明的行为,结果小吃摊的摊主打破了我的计划,说。
“女士,先生,没什么事的话你们两位往旁边站一点好吗?后面排队的人没位置了。”
瞬间气氛没有了,所有的努力都白白浪费。
他转过身去,对摊主说:
“帮我加点辣椒。”
吃完东西后我们又往前走了一点。往后大都是游玩相关的了。很快一个射击项目的摊铺进入我们的眼帘。海伦看了一下上面的游玩规则,解释说:
“这个是按打破的气球数计数拿奖品的。”
“奖品是挺好的,但是这个气球吹得也太小了,也不知道从哪里批来的迷你小气球,比一般摊位的都小,太刻意了,”翃迹说,“他应该在后面放一个个的奖品,顾客打中什么就给什么。”
海伦说:“那样遇到技术好的人他的损失会很大,肯定不愿意。”
我扫了别人两眼,对这个来了兴趣,马上就买了三轮射击的机会。拿到枪的那一刻我忽然感觉我的手感很好,突然相信自己一定是黑手党的顶尖杀手投胎转生,顿时信心大涨。结果突突突地打了半天,落到手里的只有一个卖相可怜的参与奖。
我手里提着根本就是一根布条做成的挂件的安慰奖,内心十分无语。
——真菜啊,难怪前世早早的就死了,原来是菜死的。
我于是又把枪给翃迹,忽悠他帮我打奖品,想趁便见识见识这位对手有什么惊为天人的操作,才能在卜测的预言中稳操胜券,没想到他也跟我半斤八两。
“你来试试。”
他又把枪递给海伦。
似乎海伦也对这种项目兴致盎然,因为她拿到玩具枪将其举平的瞬间眼神突然变得凌厉。我目视她端稳枪支从右向左平移,将气球一个个连续打破,弹无虚发。
太厉害了。我看呆了。忍不住在旁边悄悄鼓掌喝彩。
眼见就要拿到特等奖,结果最后一枪失手了。海伦偏头看了一下,有点遗憾地站直了身体。
“有点可惜哦。”翃迹说。
“嗯。”
“很厉害啦,美女。”吝啬的店主虚惊一场,用手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随即脸上露出劫后余生般的笑容,心不太诚的夸赞她,“一般人都打不到这样,可以了,可以了。”
我站在后面,思绪繁复,不知怎么有点入戏到了占卜师所编的故事里,眼眶也逐渐湿润。
——没想到我们两个拖油瓶这么没用,是和别的帮派火拼时让她一拖二,就这样把她害死了吗?
“干嘛呀?”翃迹看我有种快要哭的表情,几秒过去了还低头用手背擦拭眼睛,莫名其妙,“你想要那个特等奖?算了吧,你自己打连三等奖都没有。”
我被我自己的想象出的场景伤到了心,接不上话,只能在旁边兀自难受。海伦微蹙着眉,想了想,回头问道:“要不再来一次吧?”
“啊不不不……”我赶紧阻止了她。
没多久功夫翃迹又驻足在了一个投球项目的摊位前。那边放了一块竖直的板子,上面有好几个圆形孔洞。
我看了一下游戏说明,上面写着投过不同大小的洞口会给等级不一样的奖品。最小的那个圆洞一直在吸引我的视线,我心中忍不住充满疑虑。
——这个真的能投过去吗?
——真的很小啊,好像就跟球的直径差不多大。
翃迹倒是没有在意这么多,可能他很喜欢这个,直接拿起了球。他侧着身体站着,像一个运动员一样上下抛接热身,突然用力挥出手臂。只听一声很大的响声,球卡在了最小的那个洞上。
“哇,打中了耶,翃先生,”我忍不住夸赞,“好厉害!”
没人应声我,一转头,发现他在看自己衣服腋下的位置。
“破了吗?”他问海伦。
“没有。”
“没有?刚刚好像有很奇怪的感觉……里面这件呢?”
“没有,不过这套衣服挺昂贵的,你还是要当心点。”
八点过后,花店老板娘开始把一些摆放在外面的花盆收回到店里去,准备打烊。我坐在椅子上跟路人打迷你桌球,正思索着下杆的角度,忽然有人从后面拍了拍我的肩膀,给我几张游戏券。
“你自己慢慢玩吧,”翃迹对我说,“我们去那边说点话,晚些时分再在进来的入口处会面。”
“哎?哎……”我还没反应过来,他们已经混入人群,一时不知道去哪里了。
对面人看我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还催促我。
“快点呀,你在干嘛?”
打完台球后我就去找他们,人越来越多了,不少进出商场的时尚佳人们也来这里看小饰品。我找来找去都没找到,想他们可能也进商城购物去了,变得垂头丧气,只好先按照游戏券上的名字找那些店铺继续打发时间。
不久后暖黄的灯光打在池子里,我全神贯注地看着游来游去的彩色小鱼,猛然捞起一条放进盆里。已经十九条了,再捞一条就能拿到最终大奖,我刚刚重新集中精神,忽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似乎是海伦和翃迹的声音。
我一回头,果然就是他们。两人方才从我背后走过去,聊得投入,没看见我。
我立马就扔掉金鱼捞网,生怕错过跟踪他们的机会。
“哎,小姑娘,时间还没到呢,”店铺老板紧张地叫我,“就快要拿到大奖了,快点回来!”
“不用了不用了……”
夜晚的灯光勾勒出两人的轮廓,海伦在前面说话,手还在翃迹身上摸来摸去。不过他们聊的好像都是一些日常话题。
“不过你现在健壮了很多嘛。”
“哎,就是年纪大发福了嘛。”
“是这样吗?”
“啊。”
——吃太多了而已吧。
我跟在后面心里吐槽。
“还好现在有更多时间健身,”他继续说,“这样出去交友相亲,约会什么的形象也比较好。”
——好好好,开始了。
我算是懂他了。
——刻意把自己包装成一个受欢迎的人,让别人有被竞争的危机感。其实别人是不是真的喜欢他也没人知道,就像我明明在旁边说自己的故事,他非说我暗恋他。
海伦果然是着了他的道,试探般问他:“嗯,有什么进展没有?”
——别上当啊,海伦!
我急得要命,想冲上去帮她戳破这个骗人的谎言,保护她。还没有听到下一句话,路过一个小巷突然里面涌了许多人出来,人太多了,都挤在我前面,还把我的手机挤掉了。我到处找,被人撞来撞去,还被踩了一脚手,才找回来。
找到以后我的心情也像头发那样也变得乱糟糟的,他们已经离我很远了,而且前面不知道为什么人声鼎沸的,根本什么都听不见。还好经过我不懈努力,又接近了他们,然后又断断续续地听到一点。
“……叫我找我的亲戚给我安排一份工作,可能以为我跟家族里的那些巨头关系很好……毕竟家族里也有歧视链……但我没有声张,说到底他们也对翃氏家族有所忌惮,这样只要我……他们就不会……”
——哼,能不歧视吗?
我想,从人群的缝隙中偷窥,显得有些猥琐。
——整天在欺骗柔弱女性这种事情上废功夫,如果他能像他那些亲戚一样有出息就好了。
这个时候海伦竟然还在劝导他:“其实你应该找他们帮忙……没什么的,只要没陷害你……他们也要面子。”
——就是说呀,就不能靠自己家里的资源混得好点,做个体面人吗?别人有这种条件吗?
“……其实我们关系没有那么近……”
有人不知道为什么拉了我手臂一下。他看了我一眼,竟然非常震惊,看来是拉错人了。
老是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耽误时间,我的勇气都大为受挫。海伦他们这时径直走向了另一条昏暗的小路,等我赶上的时候完全听不见他们的声音了。
比这个更不幸的是,他们贴的更近,显得更亲密了。
由于前面早已没有多余的人来遮挡我的行踪,我很踟蹰要不要继续跟上,正好翃迹此时回头观望,我就躲到了墙后避开他的视线,一个从商场里出来的人还好奇地我看了一眼。
我在墙后估算着时间,片刻后悄咪咪地探出一点头看情况。
海伦不知什么时候跟翃迹变成了面对面站立,正在帮他整理衣领。她似乎是说了什么,就把手贴在他的脸上,轻柔抚摸,然后又搂住他的脖子,吻了上去。她先是用嘴唇轻轻触碰了一下,旋即离开一点距离,又回去深情地亲吻了他整个嘴唇。
隔了一会儿,男人也松下肩膀来,环抱住她的肩膀和腰。
他们反复将口唇相贴,伴随手上的一些爱抚动作,陷入到冗长的亲吻之中。
我目瞪口呆。
我在干嘛?
我到底在干嘛?
结果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帮助他们重逢,促进他们感情升温吗?
明明知道他有各种各样的毛病,海伦还是选择了他。我是根本不可能劝服她的。
我突然感到了青春的苦涩。
这就结束了吗?
这是失恋。
(第一部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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