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见着慧心觉着很是意外,而公主接下来的话,就更让黛玉吃惊了。
“慧心,将你的故事,说给驸马听听。只怕驸马比我,更有办法。”公主的眼中有同情、愤怒、惋惜……太多的情绪交织,她看向林如海的时候,就多了信任。
黛玉下意识的感觉是一件大事,正准备说自己该回避。
“玉儿也留下听听。”公主忙说。
公主这样说,黛玉便在一旁坐了下来,听了这一段让黛玉无限感慨的故事。
慧心本是淮安府清河县知事的女儿,虽然父亲只是个九品小官,但一家人一直和和乐乐过日子。
慧心的母亲是山西人,却是书香传世的人家,只是到了慧心外公那一代,因不善经营家境败落了下来,那时候外公挑中了慧心的父亲这个寒门士子,便将女儿嫁给了他。
母亲当年出嫁时侯,外公将十锭古墨做了嫁妆给女儿。那可是传世好墨,存放了五六十年的好东西。墨是香的,因为里头有珍珠、麝香、冰片、鸡白等,每锭墨色泽不同,比如孔雀蓝,比如豇豆红等。论起来也算得上绝世珍品了,一锭墨能值几百两银子。
慧心以前甚至都不知道家中还有这样宝贝,直到东窗事发。
原也是慧心父亲喝醉酒后不小心,将家中古墨的事儿说给旁人听见了。偏偏这人是个有心人,将事情告知了清河县的知县王奎。
那王奎自己对古墨并不感兴趣,可是王奎很清楚,金陵的甄应嘉,当今甄贵妃的叔叔,顺亲王的叔公,那可是最好古墨的。
王奎虽然对古墨不感兴趣,可王奎对慧心这个姑娘可感兴趣了。作为清河县的知县,是慧心父亲的顶头上司,年节下往来走动时侯,见过那个容貌出众的姑娘,一直想着将慧心收入房中。但王奎很清楚,只有一儿一女的下属,是不可能让家中独女来给自己做妾的。
王奎听了古墨的事情后,计上心来。他先是提出让慧心家里将古墨卖给他,他打算拿着这些古墨送给甄应嘉。
慧心父亲一开始不同意,毕竟那是岳父留给妻子的一片心意,他们夫妻还计划过,将来给儿子女儿一人一半,等他们成亲时候就给。
可王奎三番五次的威逼利诱,慧心的父亲为了家人的平安,到底还是松了口,将古墨以五百两银子的价格卖给了王奎。
而王奎立刻就拿着古墨去送给甄应嘉,隔年王奎升官,成了淮安府知府。知府大人可就了不得了,王奎到慧心家里,提出要讨了慧心做小。
慧心父亲哪里愿意,可是知府大人很快就给慧心父亲扣了一个罪名,将慧心父亲关进了监狱。慧心一家愁坏了,母亲差了哥哥坐车去山西找外公,竟不想哥哥在半道上竟遇见了土匪,被杀死了。
消息传回来,母亲当场就气的大病一场。可母亲也是固执的人,她不愿意用女儿的幸福去换取自己和丈夫的苟且偷生,一定要送女儿走。
可慧心不愿意,她想,父母生养她这么些年,哥哥如今不在了,父母的依靠只有她了。若是她走了,父母一定会被王奎给找机会害死的。
可母亲疼女儿的心更急切,将安息香点燃让女儿熟睡,母亲安排了极为妥帖的老管家带着女儿连夜从水路出逃。
老管家赵伯,在慧心他们家很多年,最是忠心耿耿,他带着慧心从水路直接进京,因为天子脚下,对于他们主仆二人才够安全。
到了京中,赵伯带着慧心租了一处房舍,可身上的盘缠总是会花光的,赵伯便想着出去找个差事,慧心好不容易才说服了赵伯,让自己也出来找份差事试试。
“也是运气好,看见绣庄招绣娘。”慧心当时打听过,知道这是户部尚书家的绣庄,便知道自己若是投身在这儿做事,绝对不会有人来找麻烦的,“那时候林大人还不是驸马,民女想着,先挣些钱,好让赵伯养老,然后慢慢找机会,看看能否去告御状。”
“民女也知道,告御状不是简单的事儿,甄家在江南能只手遮天,在京中还有贵妃与王爷,说不定不等民女的状纸递上去,就被人杀人灭口了。”慧心早已经泪流满面,她虽然再也不曾得到父母的消息,可她知道,一定不可能还活着了。
黛玉听着慧心讲诉,不免想着方才在顺亲王府,那样花团锦簇的热闹,这可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黛玉的心下又是同情,又是哀伤,还有无尽的愤怒,她也跟着不自觉流泪。
林如海听了之后也是良久不曾开口。
“打热水来,给慧心擦把脸。”黛玉叫外头的紫鸢,公主见状更是觉得玉儿着实是个很不错的姑娘,冷静,有分寸。
一时紫鸢领着丫头捧着盆子拎着水壶拿着毛巾来,要上前伺候,慧心赶紧起身说自己来。紫鸢便转身过来伺候黛玉也洗了脸。
收拾妥当,紫鸢领着丫头出去,而雪雁与一个丫头捧着热羊奶来了:“说了这会儿话,只怕也渴了,晚上了不敢送热茶来,就换了热的羊奶。”
公主看着紫鸢和雪雁,心中更是感慨,黛玉教丫头也很厉害。
雪雁放下了热羊奶后就出去了,屋内又只剩了他们几个。
林如海待慧心喝了几口羊奶后才慢慢到:“慧心在外头,始终不是很安全。虽然绣庄是我们家的,可还是要防止有人狗急跳墙。如今公主府上寻常无人,不如慧心住过去,在那儿也能帮着刺绣,又不容易撞见外人。”
公主听了也点了点头:“我也这么想,若是在咱们家里头,少不得可能遇到外人。那边最是安全不过了。”
见慧心担心,林如海知道她是担心赵伯,就说:“赵伯也到公主府去,帮着打理花花草草总是行的。”
慧心赶紧跪下来谢恩。
林如海和公主都赶紧让她起来,见她执意不起,黛玉便说:“爹爹和母亲,等慧心谢过吧,不然她于心不安。”
慧心感激的看了一眼黛玉,又忙叩首谢恩:“公主驸马,二位能相信民女,民女已经十分开心了,这世道总还是有天理的。民女却不想因为自己家的事情,连累府上。”
“傻孩子,哪里就说的上连累了,只是你要有个准备,事情不会那么快就能解决的。”林如海想,慧心比黛玉年长几岁,本也是爹娘疼着的,竟因为长得太好惹出来家破人亡的故事,自己当初因前妻去世几乎想要跟着去了,若是真如此,只怕玉儿也不知道如今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呢。
这样一想,林如海就越发心疼慧心这个姑娘了。
而黛玉,却因为慧心的事儿,一整夜都难以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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