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传来春纤的声音:“雪雁,是我。”
等黛玉擦了泪,雪雁打开房门,奇道:“这个时辰了,有什么事?”
春纤看见屋里的几人,见怪不怪:“灵鼓儿和茗烟正在院外,说有事通传。”
灵鼓儿是自家馆里的小厮,依着规矩,小厮们除了事出紧急,或者有主人的特别交待,一般不会闯进未出阁姑娘的内院,有事只会告诉里头伺候的丫头代为通传。
雪雁:“你先下去歇着,我这就去瞧瞧。”
春纤是个老实巴交的性子,平时言语不多,也没什么好奇心,传完话,便即刻走了。
方才闹了好一通,宝玉和黛玉眼红红的,好在外头的事分散了他俩的注意力,宝玉疑惑地说:“茗烟找我有什么事?”
黛玉从小榻上走下来:“出去看看不就晓得了。”
见她好好说话了,宝玉的神色终于转圜,答了声“嗯”。黛玉转头看了眼放在小榻上的风铃,嗔怪道:“拿走它。”
宝玉无可奈何地应了:“哦。”
到了院门口,两个小厮正在闲聊。茗烟在贾府有点名气,性子也急,抢在前头给宝玉说:“二爷,我在自家院里等好半晌,不见二爷回来,只好来了潇湘馆。”
宝玉:“什么事?”
茗烟递来一个帖子:“顾府送来请帖,请二爷明儿个到筑菁楼小聚。”
宝玉眉头皱起:“我同顾家不熟,他家长子和次子年长我些许,平时并无交集,怎会请我去?”
“许是想攀二爷这根高枝呗。” 茗烟挤眉弄眼。
宝玉:“胡说,我偶尔听老爷讲,顾家长子如今已成朝廷新贵,很得重用,我一没入仕,二没入仕之心,要说结交,断不会想起我来。”
茗烟忽地想起什么,双眼一亮:“二爷莫不是忘了他家还有个小爷,倒同二爷的年岁差不多。”
宝玉愈发疑惑了:“从未见过。”
茗烟问:“那二爷明儿个去不去,不去的话写个帖,现下还不算太晚,我亲自送去顾府。”
听及此,紫鹃隐隐想起什么。
顾......小爷,莫不就是街上遇到的那个顾山隐?
她对这个顾公子初印象不错。
宝玉想了片刻:“不必,明日府里没什么事,既顾家下了贴子,便算是正式拜访,你陪我去趟罢。”
茗烟:“好勒,那小的明早来叫二爷。”
说着,茗烟给黛玉行了礼,走了。
灵鼓儿没退下,仍在一旁站着,怕他有话不方便当着外院的人说,紫鹃想打发宝玉赶紧走,于是对黛玉道:“姑娘伤了神,时辰不早了,合该早些歇息。”
听到她的话,宝玉想着已在院门口了,好声好气地说:“林妹妹,我先走了,明儿忙完来看你。”
紫鹃:“二爷慢走。”
见宝玉走远,灵鼓儿给黛玉行了礼,说道:“小红来了,她说前来同主子和姑娘们道谢。又见时辰晚了,怕打扰主子休息,便同小的说先进去看看,若主子还没歇下,她便过来。”
黛玉朝四周打量一番,灵鼓儿极有眼色,忙道:“小的让小红去边院等着了。”
黛玉:“知道了,你辛苦,先下去休息。”
灵鼓儿道了句是。
黛玉移步向前,缓声对紫鹃道:“先时是你帮她一把,何必对我言谢,她这是客气,我便不去了,你自去罢。”
紫鹃:“若不得姑娘首肯,我哪敢将她带到馆里。”
黛玉:“你呀,何须在我跟前儿捡好听话来说,去吧。”
黛玉的脚步有些虚浮,雪雁一直扶着她,紫鹃看在眼里,便知她确实乏了,只好顺着话说:“那姑娘早些歇息。”
送走黛玉,紫鹃往边院去了。
这是个建在潇湘馆侧边的小院,用道小门连接馆里,平时夜里落着锁,不大,同样种着些翠竹,只是夜里走着,竹影摇晃,倒有些怵人。
自从穿越了,紫鹃不得不信起鬼神之说,不过一路从小门晃荡过去,竟见路上点了几盏灯,想来是灵鼓儿点的,是个有心人。
见她来了,小红起身招呼:“紫鹃姐姐。”
紫鹃迎了上去,真心实意地说:“才这么几天,身上的伤定没好全,外头是非又多,我本想等你好了,再去瞧你。”
“谢姐姐挂念,其实我今儿来,并没什么事,只这几天闷着躺着,心里憋了好些话,想说上一说。”小红低垂眼眉,轻声道,“可这府里难找出个能说话的人,姐姐莫要嫌我烦。”
紫鹃与她一同坐下,见她手上还缠着纱布,碰了碰她的肩:“说吧,我听着。”
小红沉默了。
紫鹃明白她的顾忌,温和地回应:“小红,我直说了,你来找我说话,想必这几日打听过我不少事。”
见她如此直白,小红抿了抿唇,终是开了口:“我便说了,若有哪处不妥,姐姐便当我没心没肝,是个遭瘟模样儿的狗东西。”
紫鹃将手放在小红的膝盖上,替她暖着,小红眼里蓄起了泪,“那日光景,姐姐是瞧见了,我在这府里不受待见,只好自个儿挣命,好容易才去了二奶奶院里做事。本以为一切在慢慢变好,可出了那起子事,又不知要多少时日才能挽回,恐怕此生也挽不回了了。不过,我心里头总觉得这贾府……”
她声音渐若蚊呤,终是不敢说出后面的话。紫鹃默默叹口气,直白接道:“贾府快塌了。”
小红瞬间瞪大了眼,似惊愕,又似认同:“姐姐知道?”
紫鹃:“哪能不知?俗话说得好,吃人不吐骨头,想来便是这府里的写照。各人又想着,反正火石没落到自个儿脚背,便当作无事发生。习惯了,便麻木了。”
“为何我没能早认识姐姐?”小红颤抖起来。
话已到了这份上,她再无顾忌,顺着方才的话继续说道,“ 这些年我瞧着,光景一年不如一年,外头进的银子少,府里流出的银子多,也只剩下个表面巍峨。姐姐那日说的话,我一字一句记在心上,便是笑到最后才作数的。我自认努力营生,偏就不想落个残局死局。为这个,我豁得出去,心里头也快活。”
说罢,她看向紫鹃,眼里透出坚定,期待着回应。
紫鹃:“你怎知我有此意?”
小红:“姐姐心善,疼人,有情有义,便是我说的青天菩萨。”
紫鹃:“……”
还真把我供上了?
她早就盯上小红,揣的却是利用之心,不免生出一丝惭愧,试探着说:“你可愿意替我办件事?可这件事十分冒险,也许九死一生。”
小红:“愿意。”
紫鹃:“你都不问是何事?”
小红:“只要结局是好的,不问。”
紫鹃动容了,豁出去了,直捡要害:“实话同你讲,我想知道建造整个大观园的花销。你说了,府里出得多,进得少,这么大的工程,银子从哪儿来?”
“我在奶奶院里做事,有时会听到琏二爷跟奶奶说话,只是说得不分明,我从前也没留心,开支记录这些......”小红琢磨片刻,忽地抬起头来,“外人不晓得,二奶奶手里有本私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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