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看了眼黛玉:“瞧你,做什么哭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便是要去了。”
黛玉用手帕点了下泪:“我还没说什么,姐姐倒胡言乱语,偏生我就不该依着话来看你。”
凤姐赶紧赔笑:“好好,是我不对,不该招惹你这张小嘴。”
黛玉不依:“这府里哪个说得过凤姐姐,莫要拿我打趣。”
凤姐仔细看了看她:“不扯闲话了,林丫头,今儿屋里只有我俩,我想问你一句真心话,不知你敢不敢应。”
见她正色起来,黛玉认真地问:“什么话,姐姐说便是。”
凤姐:“你到府里也十多个年头了,我与你谈得来,便当做自己亲妹妹一般,凡事瞧在眼里。如今我病了,暗地里那起子畜生孽障正等着扑来咬上几口,别说你看不出。”
黛玉自是不敢接这话,凤姐倒能理解,便道,“眼下,看着你们都大了,你知我这话里的意思。”
说完,凤姐再不给黛玉逃避的机会,闭了嘴,等着她回答。
黛玉默了片刻,终是说道:“姐姐叱咤风云般的人儿,尚且怕着饿狼猛虎,我孤身在此寻活路,可万万不敢招惹的。”
凤姐:“假如不再孤身,有人撑腰,有人垫底儿呢?”
黛玉露出一丝苦笑,委婉回应:“我知姐姐意思,只我的想头不在这上头。千百种人,千百条心,各人有各人的负累,你心如我心这种事,也只在话本里见过。”
凤姐略感惊讶:“宝玉还不够好?”
黛玉:“他自有他百般好处。”
凤姐:“那你并不知我意。”
黛玉本想反驳,却听凤姐接着说:“你隐着聪明劲儿,放在面上的,只不过嘴上讨些机灵,我知你心思远不止此,你既不愿说出来,那我便口无遮拦了。你只管听着,若觉得合适,也不必言语,给我个点头便罢。”
她伸出手,拉住黛玉的手拍了拍:“都道是金玉良缘,这些年我瞧着并非如此。宝玉有玉,若要说这个金,薛家的金也只浮在话上头,想来宝玉并没放心上,成日只围在你身边打转。你也说了,宝玉有他的好处,被全家供着,自是大家心头的宝贝。若是你与他……”
她越说越直白,黛玉羞道:“怪不得老太太叫你做凤辣子,可别说了!”
凤姐:“凤辣子也罢,海夜叉也罢,谁还没叫牛鬼神蛇编排几句,算不得什么。今晚既叫你来,这些话不得不说,你也不必羞,只当我病糊涂了,说的浑话。”
黛玉不言语,却不忍心,微微用力,回握住凤姐的手。
凤姐道:“我自个儿的身体,我自个儿明白。我这一病,便是很难再起,这理家之事,可见着要落到别人手里。”
黛玉接道:“探春能干。”
凤姐:“她始终是要出阁的姑娘,能在家里待几时?”
黛玉:“……她都如此,我自更不必说。”
凤姐叹了口气:“好丫头,我的命数心里存着数,这些年只得一个巧姐儿,如今走到这份上,便舍得一身剐。你只须给我个准头话,想不想留在这府里,若想,我便为你打算着去。”
黛玉怎听不出来这话里的意思,只道:“姐姐不必忧心,巧姐儿有老天庇佑,会好好长大。”
凤姐干脆挑明:“我知你心底一片良善,不像那些个琢磨不透的东西。你便当我是个滑头,讨好到你这来罢。”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黛玉见她的精神愈发萎靡,想着这十多年的情谊,即便底气不足,还是给了凤姐一个心安:“姐姐保养好身子要紧,不必为我的事情盘算,人大了,路得自己趟出来,我有时信命,有时不信命,如今倒是不信命占了上风,想睁眼瞧瞧清楚。至于巧姐儿,我自是喜爱她的,有我好一日,便会尽力看顾着她。”
凤姐是个人精,听出黛玉话里的意思,从病容里挤出一个笑容,点了点头。
外间,紫鹃见黛玉出来了,眼神粘在她身上,引得平儿取笑:“好丫头,瞧着魂儿都飞了,罢了,夜已深,便同你家姑娘回吧。”
平儿给黛玉行了礼:“林姑娘慢走。”
回去路上,黛玉魂不守舍,紫鹃急到抓心挠肝,又要时时盯路,怕她磕着绊着。
两人默默走了一段,黛玉出声道:“问吧。”
台阶递来了,紫鹃顺坡下驴:“姑娘,二奶奶同你说了什么?”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黛玉与她的感情愈发好了,便将凤姐的话原原本本讲述出来。
紫鹃听后,问道:“姑娘,你真是那样想的?”
黛玉点点头:“近来发生的许多事很是新奇,我总觉着自己像......像是被一股不同于往常的力量拉着走,不在头先那条道上。”
随即,她又摇摇头,笑道:“或许真如同你编的胡话,进了幻境。”
紫鹃:“姑娘,不是幻境。我自那日醒来,脑子里突然塞进许多另个时代的信息,我也以为是梦,还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疼得要死。”
黛玉被她逗笑了:“你哪里是疼死,分明是在作死。”
正说着,园里忽的热闹起来,几个小厮模样的人提着灯笼,从路那头蹿出。紫鹃连忙挡在黛玉身前,嘀咕道:“深更半夜的,这是怎么了?”
小厮们匆忙往这边来,见着黛玉和紫鹃,似从打扮上看出是主子姑娘,有人停下来行礼,也有人来不及行礼,再往前头走去。
紫鹃拦住那个行礼的小厮,问道:“发生了何事?”
小厮嘴皮翻飞:“宫里头传话来了,说是贵妃娘娘病了!我这得赶紧去禀明老爷夫人。”
说完,小厮又行了一礼:“主子原谅,小的得先赶去。”
待他走后,紫鹃疑惑地说:“前些天贵妃才赐下礼物,这突然就病了?”
黛玉也很茫然:“若是小病小痛,断不会半夜前来通禀。”
紫鹃心下大骇,想起贾府的败落本就是无可避免的,而贾元春身为贵妃,她若不倒,贾府有她做依靠,也许还能苟延残喘一些时日。
书里贾元春的死,与贾府的倒台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现下她病了,一定预示着什么!
好像、好像穿越过来的时间线真在赶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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