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安再一次洗了脸,贾敏命人拿来黛玉平日擦脸用的香膏,她洗了手,托着乔安的小脸给他细细抹匀了。
乔安哭了一场,情绪好了些,此时便有些不好意思,他动了动鼻子,道:“好香。”
贾敏笑着吩咐丫鬟:“给哥儿拿一盒回去,以后安哥儿跟姐姐一样,都是香香的。”
黛玉凑过去闻了闻,道:“你闻着比我香。”
乔安愈发脸红,他本不是扭捏之人,奈何才哭了一场,又当着这许多人的面,自觉很是丢脸,别扭着便不肯说话了。
黛玉伸出手指沾了一点,抹到母亲手上,嘻嘻笑道:“安哥儿你瞧瞧,我娘也香了。”
乔安将头转过来,见贾敏手上有一个小白点,面上不由露出浅浅的一点笑容来。
贾敏指指两个孩子,笑道:“你们两个就闹吧,明儿我就去告诉先生,给你们的工课加倍。”
这大半日事情太多,乔安险些忘了上学的事,听了这话,他急忙问黛玉:“我今日落下了课业,先生明日还补吗?”
林家只两个学生,两个人学的还不一样,并不会发生一个告了假就会耽搁读书的事。
黛玉笑道:“你忘了,先生准了你的假,明日当然会补。”
“那就好。”乔安这才松了口气。
贾敏笑道:“我们安哥儿是个好孩子,已经知道读书的好处了,这样用心。”
乔安倒不是知道了读书的好处,他只是忽然想起来母亲曾同他提起过科举做官的事。
乔安今日察觉到了一件事,乔族长等人害怕知府家的人,因为知府是个官儿,林家能庇护他们,黛玉说他爹能帮他们,因为他爹是个官儿。
乔安还不能理解当官意味着什么,但他已经模糊地明白了一件事,当了官别人就会害怕,就能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单单只长大是不够的,还要做官。
乔安坚定道:“我要读书,还要考科举。”
贾敏一愣,她只是顺着夸一夸这孩子,想要他开心些,怎么绕到这上头来了?科举?这孩子怎么突然就要考科举了?
还没等贾敏发问,苏梅已经派人来请她了,贾敏不知为何,但唯恐是些要紧事,她立即便起身去了,至于乔安为何说起科举一事,以后慢慢问也来得及。
贾敏没来得及问,黛玉却很有空闲,母亲一走,她就问道:“科举?你要科举?你不只是要先读书看看吗,怎么忽然就定下来了?”
乔安认真道:“我要科举,然后做官,这样就能保护我娘了。”
黛玉没有目睹过母亲为人威逼的事,自然不能理解乔安的想法,不过他理解乔安要保护母亲的心。
黛玉点一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你以后可要好生读书了。”
乔安听到了第一份鼓励,精神振了振,坚定道:“我会的!”
乔安找到了保护母亲的办法,黛玉却还没有头绪,她既为乔安感到高兴,又不禁对自己有些失望。
“我不能帮到我娘什么。”黛玉道,“她静养了这些日子,身上已经好多了,可我怕她再忙起来,又要……如果我能为我娘分忧就好了。”
乔安觉得他和黛玉很是惺惺相惜,可能没有人比他们对彼此更加感同身受了。
乔安劝道:“你不要怕,姨妈的病我娘能治,等我娘为你娘治好了病,她就不会一忙起来就要累倒了,就像我娘一样,你看,我娘每日那样忙,也从不生病的。”
黛玉想了一想,的确如乔安所说,他母亲每日早出晚归都是神采奕奕,与贾敏时常病弱的苍白模样截然不同。
黛玉满怀期待地问道:“我娘真的能和你娘一样吗?”
乔安对母亲满怀信心,点头道:“当然啦,不只是姨妈,等你的病好了,你也会的。”
黛玉发自内心地笑了,随即她又道:“那我们家欠了你和你娘好多,我都不知道怎么谢你们了。”
乔安摇摇头道:“我娘说这是他们大人的事,而且……”他回忆了会儿,才接着说,“我娘说过,她是大夫,治病救人是她的本分,病人在侧袖手旁观,不是一个大夫该做的事。”
黛玉由衷地感慨道:“我见书上说仁义二字还觉得模糊,听你这样一说才晓得,原来仁义就在眼前,你娘就是仁义之人。”
乔安还不能明白这两个字更深层的意义,听黛玉赞他母亲,他开心地笑道:“对呀,我娘就是!”
黛玉也笑了起来,她还有了新的想法:“我读书比你快,往后你遇上不会的,一定要来问我,还有我爹,你不知道吧,他考过科举的,还是探花,我能帮你去问我爹。”
乔安虽然没有见过林如海几次,但在他心里林如海无疑是很厉害的,听了黛玉的话他急忙点头:“好啊好啊!”
话音才落乔安又反应过来:“可是林……姨父很忙的,他肯定没有功夫。”
自来到扬州后,林如海几乎日日早出晚归,黛玉已经有几日不曾见过父亲了,她闷声道:“我爹从前没有这么忙的。”
“哦。”乔安觉得自己懂了,“我娘也是,有时候她好久都不能回家,有时候她也能早些回来,等姨父忙完他就能早点回家来了。”
黛玉还没有经过父亲忙碌的日子,听了乔安的经验,便满怀期待道:“好想要我爹快一些忙完呀!”
苏梅和贾敏不放心孩子们,匆匆见了来人赶着回来,却见两个孩子正亲近地坐着说话,二人对视一眼,都松了一口气。
小孩子就是忘性大,这倒也不错。
……
用过晚饭说了一阵闲话,苏梅正要带乔安回去,却被贾敏拉住了。
贾敏看了眼正解九连环的两个孩子,拉着苏梅到里间榻上坐了,小声道:“妹妹既要同知府家里打交道,总不能两眼一抹黑,他家里和他夫人家里的事,我倒知道一二。”
苏梅忙正襟危坐,同样小声问道:“多谢姐姐费心,姐姐都知道些什么?”
“冯夫人是何知府的继室,妹妹晓得吧?”贾敏道。
苏梅有所猜测,她曾远远在街上瞧见过何知府,他的年岁瞧着与林如海相仿,冯夫人却未满二十,定然不会是元配。
见苏梅点了头,贾敏又道:“宣平侯冯老爷是沙场拼杀下来的老将,一身军功挣得了这个侯爵爵位,与我们贾家倒是一般。”
不过宣平侯府发家比荣宁二府晚得多,两家并没有什么交集,但因为同在京城,除了藏得太严实的那些,各家事大家差不多都清楚。
以武封爵的人家大多会选择由武转文,毕竟乱世用武将,治世就要用文臣了。由武转文除了管教下一代好生读书考取功名外,还有一招,就是结亲。
贾家也是如此,荣宁二府的祖辈们不求子孙沙场挣功勋,而是企图让他们在科举场上扬名立万,可惜宁府虽出了个进士,却出家修仙去了,旁人便再无可说的。
结亲方面,荣府倒是有了个好姑爷,这个好姑爷不是别人,正是贾敏的丈夫林如海。林家当初也是武功封爵,到了林如海高中探花,林家便称得上一句书香门第了,他如今又深受皇帝看重,前途不可限量。
冯侯爷将女儿嫁给何知府做继室,就是想通过与书香仕宦之族结亲,好让女婿一家拉扯着冯家儿孙举业。
苏梅皱了皱眉头,冯夫人说是中毒,其实是有人在她的日常饮食中加入了浣花草,此药会使女子不能生育,且需长久服用才能时时见效。冯夫人掌管知府府内宅,能在她的眼皮底下下这个毒,加上冯夫人的反应,下毒之人除了何知府苏梅不做他想。
冯侯爷满心期盼的这桩两姓之好,恐怕只是他的一厢情愿。非但如此,他还害了女儿的一辈子。
贾敏又道:“何家虽是书香世族,到了何老太爷这一代却已经没落了,好在何知府有本事,一朝及第,将何家又拉了回来,于是何老太爷就满心只望着儿子将他们何家再度发扬光大,谁料……”说到这里,她话中带了惋惜,“何知府的原配虽是小门小户的姑娘,二人却伉俪情深,恩情甚笃,她一遭去了,只留下一个女儿,何知府也无心再娶了。”
苏梅疑惑道:“可我听说何家除了大姑娘,还有一位二姑娘,冯夫人没有孩子,这姑娘是……”
贾敏道:“大约是哪位姨娘生的。”
苏梅冷笑,无心再娶,但纳小妾姨娘不算娶。
“何知府无心再娶,何老太爷指望儿子振兴家族,想必冯夫人是何老太爷逼着何知府娶的了?”苏梅又道。
贾敏点头:“正是如此,至于何老太爷因何选了这门亲家,我却不知内情了。”
苏梅沉默了,原来如此,何知府不情不愿地娶了冯夫人,他浸淫官场多年,自然知道冯家在打什么主意,他不痛快了,就要让冯家也不痛快,所以他远远地离开京城,又给冯夫人下了不能生育的药,他就是要冯家的算盘落空。
“伪君子。”苏梅不客气地评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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