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来的数月里,黛玉以第三人的身份旁观了宝玉对她数年如一日地欣赏和爱慕,看他说她——
“今古利口,莫过于优伶。此一诙谐,优伶亦不得如此急速得趣,可谓才人百技也。”
“总写宝卿博学宏览,胜诸才人;颦儿却聪慧灵智,非学力所致。”
“黛玉一生是聪明所误”
“非不及钗,系不曾于杂学上用意也。”
“情情”
“以似唐突颦儿,却写情字万不能禁止者,又可知颦儿之风神若仙子也。”
如此种种,不胜枚举。
宝玉的确是把她放在了心上的,不枉她的眼泪从秋流到冬,春流到夏,不枉他们相识相知一场。
只是彼此终究不是那个命中注定的良配。自刘兰芝和焦仲卿始,草和石就不是什么美满的爱情象征。木石前盟怎敌得过金玉良缘。《石头记》是永远不会有结局的,不过是红楼一梦罢了,一如她和宝玉,只能是“心事终虚化”,留一人“空劳牵挂”。
以黛玉的冰雪聪颖,虽困守于这小小的一方书房里,却早就明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宝玉原名曹頫,笔名脂砚斋,江宁人,内务府员外郎,主管江宁织造。曹雪芹是他的侄子,《石头记》正是他在曹頫的叙述下,以自己的理解和想象借春秋笔法、虚中有实、实中有虚的将他们之间的故事写了出来。真真是“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虚虚实实间,真的也成了假的,谁有能知道曾经真有那么一个人,一段情呢。
只是宝姐姐的原型是曹頫的妻子李氏,那自己呢?
自己是谁?这个问题已经困扰黛玉很久了。她数次想她是不是蒲松龄笔下的画中妖,是宝玉杜撰出来的又一个人物,就跟那个偷香芋的耗子一样。但曹頫数次写了“真有是事”、“真有是语”,由不得她怀疑自己存在的真实性。只是,自己到底是谁呢?
黛玉曾无数次在金玉和叔侄的对话中听他们隐晦地提起过“她”,黛玉直觉这个“她”就是自己,但因为曹頫的原因,他们未曾再深入话题,她也无从得知“她”真实的身份。
这日,北风呼啸,窗外银装素裹,只见曹雪芹一袭蓑衣,披霜戴雪风尘仆仆的来了,边进门边道:“叔父,听婶娘说您点评写完了,让我拿去刊印。”
无人应他。曹雪芹这才发现曹頫站在书桌出神地看着摊开的一幅卷轴,眼眸里是他从未见过的缱绻深情。
裱纸已经有了些许泛黄,看得出来这卷轴已有些年头。卷轴的包首和绊处有磨损的痕迹,这是被人无数次认真端详的痕迹。但画心处仍然整洁如新,定是被人像今天这样小心翼翼地捧出来瞻仰,奉若神明,珍如家宝。
画上白雪皑皑,红梅点点,梅树迎风而立自带殊色。最引人瞩目的当是那当中遗世独立的美人,一袭大红羽纱面白狐狸里的鹤氅,头上罩了同色雪帽,愈发衬得她肌肤胜雪,红唇染梅,年岁虽小,却已能看出日后的绝代风华、稀世姿容。
虽然曹頫什么也没说,但曹雪芹只一瞬便猜出了画上女子的身份。那个女子既有如此的风姿,也怪不得叔父和那位念念不忘至此了。
数月来也是黛玉第一次见得此画,初看时也不禁心神俱荡,这画上的女子容貌身段分明是自己,但观年岁不过十一二岁,正是父亲病重自己回南的时间,并未与宝玉相见,更不可能穿红戴绿。画上的景致,她从未见过,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这,是她的前世,抑或是她的今生?
三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一时间只听得见咆哮的北风和风叩窗牖的声音。
最终还是曹頫打破了一室的静谧。他温柔地拿起放在左手边重评的《石头记》递给曹雪芹道:“明日便是她的忌日了,这个你拿走吧。”
曹頫一面说,一面咳得厉害。曹雪芹赶忙上去拍他的背给他顺气,又去取抽屉里的丸药。曹頫抓住他的手,道:“不用忙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所以这次的批注几乎道尽了他那些埋藏了一生的隐晦的心思。
曹雪芹还要拿话宽慰他。曹頫撑着他的手重新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温柔地小心地拿起卷轴,轻柔地卷起来,扎好,递给曹雪芹。
“我曾想把这幅画带进棺材里陪我,但想想这样做实在是对你婶娘不住,何况,让她知道了,肯定是会埋怨我的。”曹頫脸上不自觉地染上一抹温柔宠溺的笑意,“也罢,就让她质本洁来还洁去吧。你找人把这卷轴送回到潇湘府吧,送回去埋在桃花树下,埋在她出生的地方。”
当曹頫把卷轴用丝帛扎好时,黛玉只觉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拽着她直往画里去。
再睁眼,已换了天地。
杏色的被,绛色的床幔。
离魂太久,黛玉只觉得四肢无力,头痛欲裂。黛玉用尽全部的力气撑起自己身体半靠在床榻上,环顾四周。这既非潇湘馆,也非曹頫的书房,更不是北王府。却又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这是在何处?
是谁的声音,“既然是黑夜里诞生的美玉,就叫夕瑶吧。”
“夕瑶,好名字,”又是一个柔美的南方女声道,“只是,老爷,这是不是跟大哥儿的名字重了。年夕瑶,年希尧,怕是不好分呢。”
“没事,重名显亲近。何况在家也不叫大名。”清润的男声接到。
“以后在家就叫你‘玉儿’吧,金枝玉叶,如花似玉。玉儿,你说好不好?”
是谁在逗弄她?好像是早已仙逝的父亲?
黛玉只觉头要炸开了,脑海里突然涌入一大堆的记忆。
年夕瑶是谁?是我?我又是谁?
究竟是书中人是我,还是我是书中人?
是年夕瑶是我,还是我是年夕瑶?
黛玉“啊”的一声,晕了过去。
囚烟1:究竟是年夕瑶是黛玉2.0呢,还是黛玉是年夕瑶2.0呢?
囚烟2:你傻啊,是先有蛋,还是后有鸡?
囚烟1:emmm 似乎好像也许不能这么类比?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三章?新生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