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道:“家里的事,是赖尚荣听他爷爷说了,偶尔闲话时告诉我的,其余的,是柳湘莲的亲身经历,他家现虽落魄了,但曾经也是贵族。“
“他和我性子一样,生平最喜欢质疑那些约定俗成、一脉相传的道理规矩。”
对于未知的事,人都有好奇心。
黛玉想继续听,又心里怕怕的,不敢再听,想了想,道:“你说些不吓人的吧。”
宝玉道:“我现在只有一句感慨,你听不听?”
黛玉点点头。
宝玉叹道:“我从前想不通,为何女儿家未出嫁是颗珍宝,出了嫁就变成死鱼眼珠了,现在我算是大彻大悟了!”
“那些珍宝一样的女儿家早早的被迫害完了,剩下的女儿家,本就是死鱼眼珠,无所谓嫁不嫁人。”
“在这府中,十岁以上的男女,好坏掺杂对半;二十岁以上的男女,好人被迫害无几,变成坏人当道;五十岁以上的男女,全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的意思很明白,好人在这府里活不下去,想活着,就得当坏人。
为此,连父母长辈都不惜骂进去了。
黛玉听的心惊肉跳,赶忙拉着他,道:“别人我管不着,你不要学用那些害人的阴司手段就行,哪怕是为了我,我也不要。”
宝玉皱眉道:“以德报德,以值报怨,是孔子的主张。”
他所说的值,是值得的值。
用值得来回敬怨恨,你对我抱怨多少,我对你抱怨多少,也就是一报还一报的意思。
这些问题,从前两人都是讨论过的。宝玉支持的是“以直抱怨”,直为正直,心中无愧怍又何惧怨恨?
而且旧事重提,他却变了一种观点,成了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拥趸了。
可见他被这两天的事刺激不轻。
黛玉摇着头,道:“只要你觉得你是对的,心中正直磊落,怎样都行,但如果你心下不安,那你就不要改,欺骗别人尚可恕,欺骗自己有什么意思呢?”
宝玉被她一席话问的无话可说,默默的坐了半晌,回怡红院去了。
…………
在贾母处坐了一时,湘云便来瞧凤姐儿,坐了一时,又来园中瞧李纨,在稻香村坐了一时。
此时,府中长辈也见过了,兄弟姐妹也见过了,妯娌也见过了,礼节上没了问题。
湘云便想起让自己耿耿于怀的扇套之事。
总要问个清楚的。
至于问谁?湘云也想的很明白,那个扇套是袭人求自己帮忙绣的,首先就是要问她。
但袭人在怡红院,那是宝玉的住处,倘被两府里的人看见了,又牵扯不清。
她想着,便回头道:“留下缕儿服侍就行了,你们只管瞧你们自己的亲戚去。”
打发走了身后跟着的一众丫头奶娘。
湘云带着翠缕绕过蓼风轩,慢悠悠扇着团扇,朝着荇叶渚而去。
翠缕忙道:“过了竹桥,沿着沁芳溪一路过去,岂不近些?”
她们现在往怡红院走,是朝东南方向,那就有两条路线。
一条是从秋爽斋上头的沁芳溪过去,近乎直线;一条是从秋爽斋下头的荇叶渚过去,再过蜂腰桥,到了潇湘馆上面,再走曲径通幽,明显绕了远路。
翠缕想不明白,大热天的,自家姑娘为何不抄近道,抄远道呢?
湘云随口道:“从这边过去,可以赏荷花。”
实际不是,她就是故意要绕着潇湘馆走半圈,让林黛玉误会,以为她去寻贾宝玉了,气死她。
不过,她这次来本身穿的就多,炎天暑热的季节,为了和林黛玉赌气,她走了半晌,就热的不行。
终于到了潇湘馆处,黛玉正准备午睡,忽然紫鹃进来,笑道:“云姑娘顶着毒日头,和她的丫头在翠烟桥那边说说笑笑,坐了大半晌,不知道干嘛?”
又问道:“要不要请她们进来?”
黛玉稍微一想,忍不住笑了。
翠烟桥就在潇湘馆外头不远处,她的丫头们进进出出,一眼都能看见。
史湘云在那里待半天,必然是学姜太公钓鱼,吸引她去的。
目的嘛,八成是为了那个剪成两截的扇套。
那自己上钩还是不上钩呢?去瞅瞅其实也没什么,她若和宝玉吵起来了,自己也好劝架。
史湘云发现紫鹃看见了她,心中暗喜,也不耽搁了,和翠缕往怡红院而去。
而此时,贾宝玉亦有一番心机。
他从潇湘馆往回走时,途经怡红院主路上的蔷薇花架,忽然站定身子,袖子一抖,抖出那个清虚观打醮时所收的赤金点翠的麒麟。
金灿灿的赤麒麟滚落在花架一角,宝玉想了想,又用靴子往路中间踢了踢。
他和黛玉、湘云从小一起长大,他太了解湘云了。
湘云一会儿必然来怡红院闹的。
她这个人,心里装不下事,为了那个扇套,不知在家气成什么样,就算放得下扇套,她也会来看看袭人。
方才她一见面,就问袭人好不好,八成知道自己端午踢了袭人一脚,所以在为袭人抱不平。
她来了,这个和她一对的麒麟也得想法子处理。
当时收下只是权宜之计,现在必须说清楚。
不还不行,容易引人误会。
只是,若当面还给她,拒绝的意思出来,她脸面上恐怕不大好看。
不如让她自己捡到,他只当做不知,最为妥当。
如此,恰好可以归咎到缘分和天意上,他弄丢了她的麒麟,两人自然是没有缘分的。
只是,那东西是件贵物,又是湘云父母留下来的,万一让园里婆子们捡拾去,岂不是对不住湘云?
宝玉想了一回,在怡红院外的一棵树下,找了个自己能看到的高处,悄悄观察着那边。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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